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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三妹妹的好算計

  韓墨兒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撲在自己的嫁衣上。織造局已經將嫁衣送了過來,尺寸自然不合適,韓墨兒與翠枝修修改改,因吉服通身繡製祥瑞圖案,效果並不理想,韓墨兒隻得放棄,反正吉服隻穿幾個時辰,寬大些便寬大些吧。


  主仆兩人正歡歡喜喜的改衣服,翠柳跑了進來稟報:“小姐,三小姐來了,您看攔著她嗎?”


  韓墨兒嗤了一聲,終於坐不住了嗎?

  她自然是知道韓瓊兒因何而來。韓誌清查清了孟淑娟偷賣齊楚楚嫁妝之事,自然奪了她的管家之權,介於上次張清華跪了半宿也不敢接過掌家權之舉,韓誌清暫時令自己院子中的嬤嬤代行職責。但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張清華就端著精心烹飪的點心尋去了書房,一番知冷知熱的寬慰之後,竟然向韓誌清討要掌家之權。明著說上次想岔了,不應該為顧及主母臉麵違背夫命,實則是看孟淑娟這次似乎倒台得徹底,想借勢而起、借機掌權。


  韓誌清自然分辨不出她話中真假,頗懷感激的將掌家之權交給了張清華。


  韓墨兒得知後露出了笑容,笑容詭異隱含興奮,令翠柳打了個寒戰,她家小姐隻有藏了捉弄人的壞心思時才有的表情,這個時候奉上到底是什麽意思?

  韓墨兒主動找到韓誌清閑話家常,狀似無意地提到幾個月前赴張清華娘家春遊賞花時,得知張家子侄中有幾位也是紈絝,且與張清華關係不錯,她們在張家小住時,這些人還特意回府看望了張清華。


  韓墨兒所言非虛,她赴張清華娘家前已經將張府人員徹查清楚,但那幾位紈絝與張清華關係不錯,確是韓墨兒順嘴胡說的,幾位紈絝在她們賞花期間的確回過張府,但也隻是聽聞韓府小姐做客張家,想借機一堵名門閨秀韓嫣兒的芳容罷了。


  韓墨兒說完,怕韓誌清木訥不開竅,又補了一句:“聽說,張家的幾個子侄因為和母親的兄弟沾著點姻親,所以關係不錯呢。”


  韓誌清再笨也聽出了韓墨兒話中的隱意,孟淑娟就是因為有惡習滿滿又貪得無厭的父兄才將齊楚楚的嫁妝盜空的,如果張清華也有這樣的娘家人,保不齊會不會走上孟淑娟的老路,將韓府盜空。


  韓誌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趕緊就著人去打聽張家幾個常在都城中的後輩平日裏的德行舉止。消息回來的也快,正如韓墨兒說的,其中幾個甚為飛揚跋扈,吃喝嫖賭樣樣均沾,日常開銷十分巨大。


  韓誌清當下做了決定,又將剛剛交與張清華的掌家之權收了回來,再次交給身邊嬤嬤,這讓張清華在韓府中失盡了顏麵,連伺候她的下人都怠慢了幾分,這幾日,張清華不思飲食,終日以淚洗麵,據說消減了四五斤,形容枯槁極了。


  對於張清華吃癟的現狀,韓墨兒聽罷也就拋之腦後,她本也不十分在意張清華,這次奪了她的掌家之權也隻是她在張家所犯罪行的小懲大誡。而此時,韓瓊兒找上門來,必定與此事有關。


  兩姐妹見麵噓寒問暖了一番,韓墨兒依舊頭戴帷帽,透過薄紗看過去,韓瓊兒弱柳扶風的身段、尖尖瘦瘦的下頜,再加上略為瑟縮與小心的神情,確實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大姐姐,妹妹是來給你道賀的,前些日子你一直病著,母親為著你的病著想,不讓我來探病,所以我日日盼著長姐快些好起來,好親自上門給姐姐賀喜,討大姐姐塊喜糖吃。”


  韓瓊兒嬉鬧著扮演姐妹情深,韓墨兒自然也隨她,羞惱著一嗔:“三妹莫要取笑我,你可要知道你今日取笑於我,他日待你成親時我定要取笑回來的,哈哈。”


  誰想到一句玩笑話竟讓韓瓊兒白了麵色,下頜略略含著,眼中似有水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我的親事.……我的親事自然會人人取笑的,我一個庶女,又無相貌才學,祖母和母親也不喜歡我,姨娘……姨娘在府中也沒有什麽體麵,我能尋一門什麽樣的親事,自然會是讓人笑話的親事。”


  “這些年若是沒有大姐姐照顧,我還不一定過著什麽樣的日子呢,大姐姐明理暗裏幫了我很多,瓊兒樁樁件件都記在心中,但,但又苦於府中的壓力,我不敢,不敢與大姐姐示好,不敢與大姐姐親近,隻能躲在角落為大姐姐祈福,希望大姐姐順意平安。大姐姐,我……我是不是特別懦弱,特別不知好歹.……嗚嗚……”


  韓瓊兒紅著眼淚花泛濫,韓墨兒在帷帽中挑眉,這韓三小姐確實有幾分道行,上來便示弱扮慘,不知心中醞釀著什麽,韓墨兒靜觀其變:“三妹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哭了?我照顧你了?哦,就算我照顧你不也是應該的嗎,我不是你長姐嗎,自然要照顧你的。”


  “大姐姐大義,並不在意平日對我的恩惠,但這些照拂對於我來說是那麽的彌足珍貴,讓我覺得在這府中我也能稍稍有幾分安心、幾分自在,不必時時刻刻都小心翼翼,因為總有大姐姐你站在我麵前替我擋了許多責罰。”


  韓嫣兒此話不假,說韓府三小姐韓瓊兒是在韓墨兒的羽翼下偷生一點不為過,韓府若沒有一個紮眼的韓墨兒,將大小孟氏和韓嫣兒的敵視目光都吸引過去,作為一個不受待見的庶女,韓瓊兒不會生活得如此安生。


  韓墨兒這幾年有意無意的幫韓瓊兒解圍多次,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整天活得戰戰兢兢,生怕惹怒了麵慈心黑的祖母、嚴厲苛責的主母和爭強好勝的二姐,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伺候也避免不了招來無妄之災。韓墨兒看著有些心疼,能幫襯的地方自然也都幫襯一二,因而在姐妹三人的相處中,每每韓嫣兒針對韓瓊兒之時,她就會表現得越發張揚狂妄,將韓嫣兒的目光引至自己身上,承受著源源不斷詆毀嘲笑,和變本加厲的攻擊陷害。


  這樣的情況發生得多了,以至於近兩年,韓瓊兒每遇狀況,都會用淒婉、受驚的眼神求助韓墨兒,而韓墨兒往往也是心懷俠骨出手相幫,將其置於羽翼之下,妥妥當當的保護起來。


  直到洛府夜宴之後,韓瓊兒當著大小孟氏的麵主動問起《笑傲江湖》曲譜一事,又將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成功的將所有人敵視的目光引至韓墨兒身上,輕鬆地化解了她在夜宴上與韓嫣兒之間發生的不快。


  此一番,韓墨兒才看出韓瓊兒是個心思深沉的人,她本以為自己扮豬吃老虎的本事精湛,沒想到韓瓊兒卻是真正的隱士高人。


  此後,在張家莊子上大小孟氏令張清華設計陷害韓墨兒,此間,韓瓊兒似乎並未有推波助瀾的舉動,隻是在張清華謀劃失敗,一身罪責惹人厭棄的時候,韓瓊兒對韓墨兒深重的恨意並沒有掩飾得住,令韓墨兒再一次窺得其心。


  韓墨兒向來心大,並沒有將過多的心思用在韓瓊兒身上,小兒做不得真的仇怨也好,少女心思深沉的隱恨也好,沒有直白的犯到韓墨兒麵前,她便無心理會,每日與大小孟氏周旋,吃茶飲酒的功夫都少,哪裏有時間去浪費心神,理一些有的沒的。


  但今天韓瓊兒既然尋到麵前,那她就撥出點時間會會這個隱藏著尖牙利齒的三妹妹。


  尖牙利齒的三妹妹此時眼中淚光閃動,她用手擦了擦淚,向身後的丫鬟示意,丫鬟走上前來手中托著一個檀木匣子。


  “大姐姐馬上就要大婚了,我得了大姐姐這麽多年的照顧,怎麽說也要為大姐姐添一添妝,不是什麽好東西,大姐姐莫要嫌棄。”


  匣子一開,珠光熠熠。一對赤金點翠串珠步搖陳於匣中,流蘇由三串珍珠穿就,珍珠雖不甚大,貴在顆顆飽滿、色澤瑩潤、大小一致。流蘇頂端為赤金點翠雲蝠紋飾,寓意“福在眼前”。雲蝠有孔穿環,與三串珍珠相連,每串珍珠有珊瑚所製的“囍”字以作點綴,珠下端有等級尚佳的紅寶石做墜角。步搖高雅脫俗、繁華炫目,是少見的佳品。


  韓墨兒觀了一觀,裝作驚訝:“這步搖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妹妹哪裏尋來的?”


  韓瓊兒正等著這一句,馬上娓娓道來:“此步搖乃是前朝武皇帝賜予他的愛妃管氏的,據傳,武皇帝對管氏一見傾心,一生寵愛有加,大有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之勢,所以管氏的物件不管是在當時還是現在,都是夫妻白首同心的代名,妹妹我想借此物祝大姐姐與禮王伉儷情深、執手偕老。”


  韓瓊兒此言情真意切,聞者動容。韓墨兒一邊嘴角扯了笑,這個韓瓊兒比韓嫣兒的段位不知高了幾個等級,韓嫣兒隻曉得躲在大小孟氏的身後張牙舞爪,一不小心還會壞了孟老夫人的計劃。而眼前的韓瓊兒不但會伏低做小、示弱乖覺,還舍得大手筆投資,送得禮物也可人心意,若換做常人,早就被她俘獲拿下,或憐惜同情,或拿人手短,都會將她的所求辦得明明白白,遂了韓瓊兒的心意。


  韓墨兒謝了禮,讓翠柳收下,等著韓瓊兒的下文。果不其然,韓瓊兒又換上了淒然的表情:“大姐姐,你如今鳳凰棲枝,有了好前程,我……哎.……”一個“哎”字便沒有了下文,雙目望著窗外,空洞的出神。


  韓墨兒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默然的等著,給足了韓瓊兒發揮演技的空間。


  不多時,韓瓊兒收回目光,麵上訕然的一笑,將前路茫然的神情表現得十足十,演技果然了得。


  “大姐姐你這一嫁,我在韓府中還有誰可以依仗,本以為父親給了我姨娘掌家之權,至少下人們是不敢再怠慢我了,可能.……可能日後在我的前程上還能進一兩句言,沒想到不到兩日,父親就反悔了,收回了掌家權,我姨娘現在在韓府一點地位都沒有了,我又哪裏還有好日子過。”韓瓊兒越說越落寞,眼中又盛滿了淚水,若此時房中有個男子一定會將這梨花帶雨的美人兒擁入懷中細細安撫,以求其展顏一笑。


  “妹妹多心了,祖母和母親宅心仁厚,即便不怎麽喜歡你,也不會苛待於你的,你放心好了。”韓墨兒四兩撥千斤,等著韓瓊兒下文。


  “大姐姐,我……我能不能有個不情之請?你能不能幫忙求求父親,讓我姨娘繼續掌家。我們姐妹三人,父親對你最好了,他幫你尋回了你生母的嫁妝,還添妝兩萬兩與你,自是最看重大姐姐你的,而且你馬上就要成為禮王妃了,你的話在父親那裏舉足輕重,所以你能不能幫幫我,幫幫姨娘,如果姨娘她能掌家,我的日子就能好過一些,以後韓府就是大姐姐的韓府,我和姨娘為大姐姐辦事,做.……做大姐姐的娘家人。”


  韓墨兒挑眉,看來韓瓊兒並不知道是自己設法奪了她姨娘的掌家之權的。


  “以後.……以後我若能尋個好夫家,我們也可以互相扶持,禮王他,他在朝中需要助力,我以後願意成為禮王的助力,不,不是我,是我若尋個有實力的夫家,讓他們家成為禮王的助力。”韓瓊兒有些羞,又有些急,小臉漲得通紅,設計著兩人美好的未來。


  聽到此處,韓墨兒滿臉問號,難道精明隱忍的韓瓊兒還沒有看穿自己的裝癡扮傻的人設嗎?還是已經看穿,卻覺得嫁給禮王這個廢物點心的自己一定不會拒絕她的提議,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即便這條後路看起來十分虛幻。又或,韓瓊兒認為她的所求隻是無關痛癢的一件小事,相比以後她可能會給自己提供的便利與助力,韓墨兒一定會做這項風險投資?


  不管如何,韓瓊兒的話確實讓韓墨兒思量起來。自己即便嫁人,與韓府也脫不開千絲萬縷的聯係,韓墨兒不求家族助力,可在封建國度有一些事情確實避免不了要娘家參與,而一個與娘家不合的出嫁女,必然不容於當今世道,背後指摘唾罵,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自然也可以指望韓誌清,但後宅之事男子多不便介入,所以自己在韓家後宅需要有一個助力。


  孟淑娟?她會助力弄死自己。張清華?為一己之私可以枉顧她人性命之人怎可相信。


  可以給自己的便宜爹爹再納一房貴妾啊,領管家之責,掌韓府事務,讓孟淑娟和張清華都一邊玩去。噗嗤,韓墨兒笑出聲來,為自己此刻的想法。


  想想韓誌清,今年也不過三十五歲,在韓墨兒原來生活的時代正是風華正茂。韓誌清生得清雋端正,因為不常笑,眼角皺紋都沒幾條,氣質雖有些陳腐,但也掩不住身上的書卷氣,總的來說相貌氣質還是過關的。


  韓誌清這些年過得的確清寡,與孟淑娟和張清華都不熱絡,下了職便一頭紮進書房,隻是換了個做學問的地方,其他並無不同。


  說他不懂感情?但似乎對齊楚楚還有幾分心心念念,不然也不會為了給亡妻一個交代,在自己的婚事上費盡心思。韓墨兒此前對她的便宜爹爹有諸多不待見,如今細細品味,這樣一個半生寡然清苦的人,倒讓她生出幾多同情,如果韓誌清願意,那就給他尋個暖心的伴兒,陪著他走過後半生。


  想通此中關節,韓墨兒心情一鬆,慢悠悠的回複韓瓊兒:“三妹妹所言極是,母親偷賣了我娘的嫁妝,父親責罰於她,她今後自然不會真心待我,祖母日漸體衰,府中事務早已撒手不管,這韓府中我還有誰能夠依仗呢,也就是妹妹你和姨娘。我自然是特別想姨娘領掌家之權的,但……但父母之間的事情,做兒女的怎好參言,我若無緣無故的去讓父親將掌家權交予姨娘,父親會覺得此中定蹊蹺,會懷疑我與姨娘私下勾連,這.……這就不妙了。”


  韓瓊兒聽著,慢慢將手握成拳。韓墨兒的底細她始終不明,但這麽多年也能感覺到韓墨兒心有溝壑,並不是表麵看著的癡傻,尤其是在張家賞花一事之後,韓瓊兒對韓墨兒更加忌憚,所有事情的參與者都遭了殃,隻有原本是“砧板之肉”的韓墨兒半點虧損沒有,熱熱鬧鬧的看了場戲,無論無何韓瓊兒也不會相信這隻是因為韓墨兒運氣好而已。


  而這個“聰明”的韓墨兒卻拒絕了自己的提議,雖說自己的提議有畫大餅的嫌疑,但哪個聰明人都會計較一下得失,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很明顯韓墨兒在韓府已經無人可依,自己這個時候送出橄欖枝,即便韓墨兒對自己姨娘有所成見或者恨意,都應該假意合作,幫助姨娘爭取到掌家權之後,看合作的效果再徐徐圖之,可韓墨兒卻拒絕了,難道她的聰明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三妹妹,我去求父親還不如你去求,姨娘是你親娘,你去幫姨娘求父親不會多心,那什麽,既然求人,也不能空手去不是,要投其所好才能旗開得勝,翠柳你去,開了我的小庫,把那幅米芾的真跡從我娘的嫁妝中拿出來交給三妹妹,三妹妹,你拿著這幅畫去求父親保準一求一個準,以父親對米芾的癡迷,別說掌家權,便連韓府主母都能給了姨娘。”


  韓瓊兒聽著這無稽之談,胸中怒火中燒。韓墨兒哪裏傻了,收了她送的價值不菲的步搖,當日便回了一份價值翻十倍的回禮,這既擺脫了拿人手短的劣勢,又向她明示了這種小恩小惠的計倆有多愚蠢,是啊,她韓墨兒如今身家百萬,怎麽是一支小小步搖能夠收買的!


  見瓊兒不說話,韓墨兒接著說:“妹妹你也別擔心自己以後的前程,我別的敢不說,銀子還是有的,妹妹需要什麽就與我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什麽是銀子解決不了的事情。”


  韓瓊兒臉色陰晴不定,不過幾息間就穩住了心神:“多謝大姐姐體恤,我是個沒用的,大姐姐都要成親了,還拿這些煩心事來擾大姐姐,大姐姐,你成親之後也一定要多回來看看我啊,隻有在大姐姐身旁,我才能真正感到輕鬆閑適。”


  “那是自然,一定多回來看你。”


  “那妹妹就不打擾大姐姐了,我便先回去了,米芾的字畫太過珍貴,我是說什麽也不能收的,父親若是喜歡,大姐姐自己拿去孝敬,大姐姐給我做的這個人情,妹妹心領了。”


  韓瓊兒見事無挽回,便不想多待,哪知她前腳剛進了自己院子,後腳翠柳就將米芾的字畫送來,韓瓊兒看著桌案上擺著的字畫,又把拳頭握得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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