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今日隻一更】心之向往
(為了情節完整,粘了上一章兩百個字過來,後麵字數會補上。)
燭火通明,殿宇樓堂如晝。
除了皇上和禮王,上次參加夜宴的人無一缺席,分席而列,引頸以待,隻圖一觀禮王妃與君和公主的琴藝比試。
君和公主這次將先手讓給了韓墨兒。
韓墨兒倒也不推脫,落落坐於琴前。
皓腕素手搭於琴弦之上,隻一觀便猶如潑墨山水,意態風流。
韓墨兒閉上雙目,思緒馳遠。
手腕一翻,琴音已起,大河滄浪、獨蕩扁舟,一人一琴、一弦一柱,天廣地闊、風高雲舒。
那是自己一直向往的生活,籬前侍菊花,晚霞照歸途,無羈無伴,隻然一身。
隻然一身?
遠處似有腳步聲傳來,韓墨兒緩緩睜開眼。
燭光如浪,人影模糊,那人由遠及近走來。
墨發白衣、如雲川星河,遙不可及。
韓墨兒淺笑,垂下眉目,再次沉入思緒。
那一人一琴卻變了,船尾多了一角飄動白衣。
隱約虛無的背影,都沒入了雲山萬重的蒼山中,沒入了輕靈悠遠的琴音中。
是隻然一身嗎?
不是。
還是那曲《笑傲江湖》,沒有了蕭音相和,獨留琴音錚錚。
沒有過分炫耀技法,人與琴相融,千年一曲流淌前世今生。
帶著韓墨兒對前生的遺憾與眷戀,帶著對今生的向往與憧憬,帶著她兩世唯一的戀人,沉入嫋嫋琴音之中。
那裏是世外挑園,也是戀戀紅塵。
你一人便是整個紅塵。
一曲已罷,韓墨兒睜開雙眼,看見尉遲軒站在麵前,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古琴餘音未散,嫋嫋盤旋,韓墨兒一時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輕聲的道了句:
“我想回家。”
尉遲軒眼中閃過異色,隨即便壓了下來。
他彎腰拾起古琴轉身而走,三四步後才冷冰冰地說到:“回府。”
君和公主還未演奏,禮王夫婦便已經離席。
禮王更來了不到一刻鍾便離開,倒像是專門來接禮王妃回府的。
夫妻二人的這般做派讓君和公主憤恨不已,心態嚴重失衡,以至於一首曲子錯漏百出,更遑論古琴虛靜高雅的意蘊了。
上一次比試還可說各有千秋、旗鼓相當,這次真為高下立現、毋庸置疑了。
評定人員商榷來商榷去,因兩人表現實在差距巨大,最終定了禮王妃勝。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整個都城都沸騰了。
“韓墨兒”變成了“禮王妃”,
“肥胖癡蠢”變成“秀外慧中”,
紮過小人的百姓均不承認自己曾經作為,
那些視韓墨兒為情敵的大姑娘小媳婦,也隻得冷哼一聲,道一句:“算是沒給禮王丟臉。”
南城的紅鑄別院大門緊閉,府中之人謹小慎微生怕觸了主子黴頭。
“咣當!”一聲脆響,瓷器掉落地麵的聲音,屋子中傳出君和公主的憤怒的聲音:
“你不是說那韓墨兒是廢物、是草包嗎?與蠢豬的區別就是長了個人樣嗎!哪個蠢豬能跳出那樣的舞,奏出那樣的曲子?陸晚舟,你當初說,要讓韓墨兒輸得顏麵盡失,讓我贏得萬人頌揚,那現在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她成了萬民口中的才女,而我呢?我卻讓所有人恥笑!陸晚舟,你倒是給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此時的陸晚舟跪在地上,額角被茶碗砸的鮮血直流,他聲音打著顫,為自己辯解道:
“那韓墨兒原來確實是又癡又蠢,在人前鬧得笑話何止一兩件,全都城的人都拿她取笑,她這般有辱門第,她的母親和祖母都想置她死地,曾經設計陷害過她。”
“她的母親和祖母要置她於死地,為何還將她嫁入王府?給了她一個王妃的尊崇身份?”君和公主厲聲而問。
“她那是嫁給禮王,無權無勢說不定哪天就倒台的禮王,也就您拿著他當寶,大曆朝哪個貴女願意嫁給禮王,韓墨兒若不是又癡又蠢又醜,皇上能把她指給禮王?這就是折辱禮王呢!”
“又癡又蠢又醜,我怎麽看不出來,難道你們大曆朝將長成韓墨兒那樣的定為醜女?”
“那韓墨兒原來胖的如同地缸,一團肉擠在一起,哪裏看得出原本的長相,不知為何她現在竟然瘦了下來,就…成那樣了。”
陸晚舟頓覺得委屈,以前的韓墨兒確實又醜又蠢,他半句謊言都沒有,為何卻落到這步田地。
“你是說她一直在藏拙?”君和公主終於斂了怒氣,若有所思地問道。
陸晚舟一下子從地上躍了起來,彎著腰給君和公主添了杯茶:
“公主明鑒,我這幾日也越發覺得這韓墨兒不簡單,她分明是扮豬吃老虎,挖了個坑然後讓我們往裏跳。”
“那現在怎麽辦?”君和公主煩躁地問。
“前兩場我們都輕敵了,今後我們要小心應戰了,而且她不是能耐嗎,咱們就讓她使不出這份能耐。”
陸晚舟眼神陰鷙,暗幽幽地說到。
韓墨兒的院子中,兩個小丫鬟踮著腳向房中張望。
“幹什麽呢你們?”翠柳從背後而來,嚇了兩個小丫鬟一跳。
“翠柳姐姐,王妃這是怎麽了,不是贏了嗎?怎麽看著也不高興啊?”小桃怯生生問翠柳。
小桃和春杏就是前幾日翠枝和翠柳被關押時,從王府調過來侍候韓墨兒的兩個小丫鬟。
翠柳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小姐為什麽贏了還不高興,唉,小姐都快被王爺折磨瘋了,也不知道王爺到底因為什麽?”
提到了王爺,兩個小丫鬟不敢多言,垂下頭默默地接著灑掃。
翠柳抬步進了屋子,就看見韓墨兒倚在榻上。
身邊放了那張古琴,她隨手撥弄琴弦,眼神空泛,神思不屬。
“小姐,想什麽呢?”
“啊?”被點了名的韓墨兒魂魄歸位,笑了笑說到,“什麽都沒想。”
“小姐你贏了君和公主,怎麽感覺你並不高興啊?是不是在犯愁下次的比試啊?”翠柳問道。
“這次有幸得到黃先生和肖姑娘的指教,告訴我古琴之美在於功底深厚、技藝精湛,更在於人琴合一、心手相應,其最高境界就是在琴音中物我兩忘、天人合一,這樣便能誠其琴意,見到心之向往。惟知琴趣貴得其意,我就是以此發力才能獲勝。”
“那小姐你彈琴的時候看到心之向往了嗎?”翠柳問道。
“啊,算吧。”韓墨兒模棱兩可的答道。
“算吧?算吧是什麽意思啊,倒是看沒看到啊?”翠柳不太滿意韓墨兒的答案,蹙著眉頭追問道。
韓墨兒無視翠柳的追問,繼續有一下無一下的撥弄著琴弦。
翠柳並不是執著之人,轉而又眼露精光:“小姐,下一項比試騎射,你是不是也藏有後手,在馬背上擊敗君和公主?”
韓墨兒瞥了她一眼,勾勾手指,附到翠柳湊過來的耳邊說到:
“現在有一事需要你去做,你家小姐的顏麵就係在我們翠柳的身上了,加油啊。”說完便在翠柳的肩上拍了拍。
翠柳愣了一下用手指向自己:“我?”
“對,就是你。”
韓墨兒老神在在的說到。
又三日,保和殿東側的箭亭錦旗招展。
雖流風夾雪寒冷異常,騎射場的四周還是圍了不少人。
除去殿前的一些相熟麵孔,還夾雜了不少勳貴子弟。
皇家騎射場不像大殿那般難入,高官重臣家中的子弟打點一番也能入內。
此番這些迎寒而立的勳貴子弟都是為了一堵禮王妃風采而來。
因而凍得眼淚鼻涕橫流也一直守在場外。
洛梓文將剛剛裝好炭火的手爐塞入曲仲博手中。
他看了看曲仲博已經凍紅的臉頰,不由語帶不滿的“嘖”了一聲:
“這天寒地凍的,你就非要親見?我看後轉告你都不行?”
曲仲博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溫文地說到:“耳聽哪有眼見真切,我今日無事,便來湊個熱鬧。”
“哼,你倒隻是湊個熱鬧,可別人會怎麽想?”
“怎麽想?”
曲仲博說話間帶了些鼻音,惹得洛梓文又臭了臉:
“怎麽想?你沒聽到流言,說你苦苦思戀韓墨兒。又送琴譜又來觀戰的,你是想坐實了流言不成?”
曲仲博笑著搖搖頭:“流言蜚語罷了,何必當真,梓文你向來灑脫不畏人言,這回怎麽這般在意。”
洛梓文乜了一眼曲仲博:“他們說你就是不行,等著誰若是犯到老子麵前,我不把他們牙掰下來的。”
見曲仲博笑而不語,洛梓文又來了勁:“欸,看你這不慍不火的樣子,怎麽?那些人還真說中了幾分?時常就在我麵前誇韓墨兒多謀善慮、女中丈夫,怎麽的你還真動了心思?”
瞧夠了洛梓文的唧唧歪歪,曲仲博才笑言:“你不也一直認同我對禮王妃的評價,怎麽現在便都成了我的錯?”
洛梓文悶著不說話,曲仲博隻好說到:“過來給我擋點風。”
洛梓文趕緊擋在曲仲博身前,在風雪中辟出一處港灣。
兩人距離極近,聽得曲仲博在背後幽幽歎道:“別胡攪蠻纏,你我日日同進同出,我有什麽心思你不清楚?幾句流言就失了風度,我看你也未長進一二。”
曲仲博風雅慣了,很少這般嗔癲。
洛梓文聽著新鮮,心中如有羽毛在刮。
他側轉過身,臉上帶了笑:“是我胡攪蠻纏,三公子莫惱,一會看過比試,去有風居我設宴賠罪可好?”
曲仲博凍得紅撲撲的臉縮在白色的狐狸毛中。
去了幾分端方,多了一些生趣,鼻音厚重地說到:“行,我得與你分辨分辨。”
洛梓文大笑,在狐狸毛上擼了一把,頓覺心情大好。
正此時,一騎絕塵而來。
馬蹄踏地之聲厚重昂揚,一聽便知此為名駒。
風雪之中馬上紅衣鮮妍,正是君和公主。
君和公主收了韁繩,騎馬立於場中。
她左右環顧並不見韓墨兒,隨即輕蔑一笑:
“這禮王妃是嚇得不敢露麵了嗎?就這樣認輸了?”嬌笑了幾聲後又道,“我還以為她多能耐呢,想著今日能再次領略禮王妃的風采,現在看來怕是不能如願了,也不知道禮王妃現在在幹嘛?是不是躲在被子中嚇得發抖啊?”
場外之人議論聲四起,洛梓文和曲仲博皺起眉頭,不滿君和公主輕蔑的言辭。
曲仲博從洛梓文身後緩步而出,迎著風雪朗聲而言:
“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在賽場上本無可厚非,但君和公主出言不遜,侮辱對手便落了下乘。兩方對壘,角逐博弈,不論強弱,要以尊重為先。‘勝人一籌’不單單顯示在賽場上的高下之爭,還顯示在胸襟氣量上。對手,乃智者成功基石,智者,寬厚大度、取長補短;愚者,心胸狹隘,嫉賢妒能,終成不了大事,不知君和公主是否認可在下所言。”
曲仲博此言一出,附和者眾多。
今日圍觀之人多為勳貴子弟,正是意氣風發、疏狂不羈之時。
言行想法不似沉浸官場多年的官吏,鮮少受政事牽絆,尤為重視是非對錯。
現下又涉及兩國顏麵,自是你一言我一語指責起君和公主的不妥言辭。
君和公主胯下之馬不斷地搓步踢踏,似是感受到騎者的憤怒與尷尬。
“我哪裏有出言侮辱禮王妃,你不要亂說,別以為讀過幾天書,便可以滿口仁義道德胡亂出來指摘。”
君和公主話中沒有底氣,強撐著氣勢反駁曲仲博。
“你剛剛還說我胡攪蠻纏?真正胡攪蠻纏的人在這兒呢,”
洛梓文上前一步,他由鼻子中發出一聲冷嗤,狹長的眼中盡是不屑,周身痞氣令人生畏。
“滿口仁義道德,總比吃屎噴糞要強,也不知道是誰上次輸的落花流水,還敢在這兒大放厥詞!”
“你!你竟敢罵我?來人!給我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膽敢犯上,我今天讓你不得好死!”君和公主氣得渾身打顫,在馬上不斷地叫嚷。
洛梓文啐了一口,冷哼道:“當你在畢丹國呢?看清楚了地方再發威好嗎君和公主。”
“你…”君和公主還想說些什麽,就被秦懷禮打斷了話語。
“君和公主,時辰已近,這天寒地凍的,就不要在小事上浪費時間了,我這把老骨頭若再凍個一時半刻,怕是要去見西天如來了,快快比試吧。”
君和公主剛才言辭確有不妥,又跑出來個愣頭青叫板。
身在異鄉她隻能暫時吞下惡氣,順著秦懷禮的話下了台階,不悅地說到:
“禮王妃不到如何比試?”
話音未落,一人一驥奔馳而來。
駿馬輕捷矯健、風馳電掣。
馬背上坐著一個勁裝女孩,窄袖、短衣、長褲,腳蹬長筒革靴,利落幹練。
她身子向下略略伏在馬背之上,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拿著馬鞭。
雙腿緊夾馬腹,腳踏祥雲一般,奔騰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