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皇子大婚(四) 護你平安
千鈞一發之時,幾道劍影襲來,亦幻亦真,繞著舉劍的布衣人盤旋。
這些虛虛實實的劍意皆來自其他幾個劍客。
原來,見同伴受製於人,其他幾人竟變了劍招,急於取勝的淩厲劍意化成了綿柔深長的劍鋒,出劍速度慢了,幻化般的劍影卻數不勝數,不知哪條是真,哪條是假!
布衣被虛虛實實的劍影晃花了眼睛,不知如何躲避,手中的力道就輕了,落劍時隻傷了劍客一肩,未能奪了他的性命。
遠處,一道身影如同強勁的旋風般呼嘯而至,身子拍擊長空速度快如閃電,一閃而來。此人衣袂翻飛,長發亂舞,看不清麵貌,隻能看清一柄白扇夾山攜海剛猛而來,如黃沙倒卷,長河飛瀉。
咻咻!
白扇與白衣同舞,令所有劍客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目光緊盯著眼前這個擁有深厚內力的男子,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浮上了心頭。
白扇衝散了虛虛實實的劍影,布衣人也從令人恍惚的劍陣中醒過神來。
他們迅速重整旗鼓與那些劍客繼續對峙。
持扇者收回扇子,轉身足下輕點飛身至馬車旁邊。
他輕輕一躍上了馬車,挑開簾子入內。
“你是什麽人?我告訴你我是皇子,我以後會當皇帝,你不要動我,知道嗎,不要動我!”
尉遲錦安將身子縮在馬車角落,閉著眼睛嗷嗷大呼。
持扇者本帶著三分斜佞的神情,驀然多了一點厭惡和……心痛?
“跟我離開這裏。”他對趙思雅說。
趙思雅看清來人,已經傻了。
少有的木愣之態出現在她的臉上,看起來竟有些生動。
片刻之後,她反應過來,微微頷首遮掩住猩紅的眸子,鎮定地問道:“是墨兒讓你過來的?”
持扇者將趙思雅神情看在眼中,包括明亮的眸中升起的霧氣。
他握著扇子的手一緊,嘴上的調調卻很鄙夷懶散:“後麵那些駕車保你平安的人是女山匪派來的。我?我才不聽她指揮,我……這馬車目標太明顯,快跟我走。”
整個大曆朝隻有風展行稱韓墨兒為女山匪。沒錯,這個出場自帶騷氣的持扇者正是大名鼎鼎的風展行風少俠。
“我們去哪?”
問話的是尉遲錦安,他雖不清楚麵前人是誰,也不知道他與趙思雅有何淵源,但也感覺到了此人沒有惡意,是來幫助他們的。
風展行的目光在尉遲錦安臉上轉了一圈,壓下心中丟下他不管的惡念,嗤了一聲說道:“先下車。”
他率先下車,等著兩人。
皇家馬車威儀,車身很高,此時沒有馬鐙,趙思雅下得很不方便。
風展行見尉遲錦安從另一側連滾帶爬的下車,絲毫沒有顧忌趙思雅之意,正在毫無風度地催促趙思雅快點下車。
風展行伸出手去,打算做個支點扶趙思雅下車。
趙思雅抬眼看了他一眼,並未伸手扶住,隻是用單手攏起寬大的衣擺,一手撐著馬車跳了下來。
風展行收回手,牙根恨得直癢,惡劣地上前一步,壓低嗓子在趙思雅耳邊說道:“什麽時候了,二小姐還想著男女大防,真真的有大家風範啊。”
趙思雅再次聽到這熟悉的咬牙切齒之音,非但沒怒反倒勾了勾唇角。
原本,她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聽不到這樣無理取鬧的話了。
趙思雅一瞬的笑容,讓風展行心中一蕩,又自知這蕩漾來得不是時候,隻能痞氣十足再次開口:“看你讓不讓我碰。”
說著,便將趙思雅往懷中一帶,腳一點地飛身而起,在最後離地的時候才堪堪拉起尉遲錦安,施展輕功帶著兩人向遠方而去。
連續幾個跳躍之後,風展行有些力不從心。
畢竟帶兩個成年人,尉遲錦安的身形又與他相仿,想要走遠也不可能。
三人落在一個破敗的院子中,進了一處房子隱了身形。
“他們.……不會再追來了吧?”尉遲錦安心中仍有餘悸。
“那些人是三山派的人,最善追蹤,你說他們會不會追來?”風展行斜倚在門上挑眉說道。
“不但會追來,他們應該還會以你為質要挾皇帝,皇帝自然不會同意用江山換你的性命,那麽他們便會今日割你一耳送去宮中,明日剁一指再送過去,若還不同意,就卸胳膊卸腿唄,反正直到你死,沒有了利用價值才會罷手。”
風展行滿口渾話的嚇唬著尉遲錦安,十分滿意看著他隨著自己的話一驚一顫。
趙思雅歎了一聲,出言打斷了風展行的惡趣味:“如今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風展行抱著手看著趙思雅,忽然眼睛一彎,猥瑣地說道,“脫衣服。”
。。。。。。
“脫衣服?”尉遲錦安戰戰兢兢地問道。
“讓你脫你就脫,你要不脫也行,那些人追來你便跟著他們走吧。”風展行手中的扇子翻飛,懶洋洋地說道。
“脫,我脫。”
尉遲錦安將大紅喜服脫下,看著風展行套在了自己身上。
喜服破了一個大口子,風展行嫌棄的不行,連著嘖了幾聲。
他把墨發束起,拔了尉遲錦安的簪子戴在頭上。
乍一看如溫潤美玉,芝蘭玉樹的一個貴公子。
“你要做什麽?不可妄行!”趙思雅語中帶著急怒。
風展行舌尖頂了頂腮,唇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大咧咧地站在同樣身穿喜服的趙思雅身旁,抬手握了她的袖子。
“順眼嗎?”他問尉遲錦安。
尉遲錦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忙不迭的點頭:“順眼,順眼,相得益彰。”
“得。”風展行偏嘴笑了一下,“看你這麽會說話,我便代你擋這一災。”
“多謝義士高義,待我平安後一定厚賞義士,敢問義士大名。”虧得尉遲錦安還有皇室最後一點風骨,沒有跪地謝恩。
“嗬嗬,厚賞?我想要的你給不起。”尉遲軒用眼睛斜著趙思雅,拉著長聲說道。
趙思雅此時全無大家風範,不管不顧的便要將風展行的喜服扒下。
“你到底要幹什麽?我不準你……去.……”冒險兩個字還未出口,就被風展行打斷。
“你,穿上我的衣服帶她走。”他指著尉遲錦安。
“好好好。”二皇子現在唯命是從,生怕這個渾身帶著邪氣的男子丟下自己不管。
“風展行!”趙思雅怒喝,眼中已起霧氣。
一聲嗬斥,讓風展行斂了通身痞態。
他沉默的看了一會趙思雅,傾身附在她的耳邊:“莫要擔心,我不會有事。既然你已經成親,我總要護得你與那人的平安。”
趙思雅驀地抬頭,對上那雙含情眼。
眼中平日疏狂頑劣盡散,盛滿真真切切的情意。
她忽然覺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風展行不是抓不住的夜風,不是心中可望不可即的遙遠天光。
他有血有肉,觸手可及,濃烈的像一杯熱酒,溫柔的似一片燭火,時刻在側慰藉著她的冷然的心懷。
“你不能……”趙思雅哽咽的話還未出口,遠遠地便傳來打鬥聲。
“噓。”
風展行在唇間豎起一指,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
“一會我們到街角處,你帶著二小姐往巷子外麵跑,任憑後麵發生什麽都不要回頭知不知道?”
“風……”
“聽我說,不要回皇宮,那裏更不安全。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躲個三五天再說,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全聽義士的。”尉遲錦安連連點頭。
風展行又看了一眼趙思雅,隨即將兩人推出院子。
街角處有兩人正在激戰,正是布衣人和劍客。
除此二人,其他人不見蹤影,不知生死。
隻有這個劍客邊打邊追,生生將戰局搬到了這裏。
風展行用內力推著尉遲錦安快速向前奔跑,自己則錯半步踉踉蹌蹌的跟在後麵,似是體力不支。
口中還大聲喊著:“義士慢點,義士慢點,我跟不上了。”
劍客看到尉遲錦安現身,想脫身去追,又被布衣人纏住腳步。
巷子盡頭有一個轉角,那三人轉過去便又會消失。
劍客不能再一次錯失良機,他被逼急了,幾個風馳電掣般的劍光連續劈下,硬是將布衣人逼退了半步。
他旋身一轉向那三人方向追了過去。
“執扇者”向後看了一眼,腳上功夫更甚。須臾間便轉過牆角,隻剩一角翻飛的喜服。
撲通!
身著喜服的“尉遲錦安”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實實誠誠來了個狗啃食。
劍客已經馬上要到近前,“尉遲錦安”慌亂不已,打算起身逃命,無奈腿腳又纏在厚重的喜服中。
掙紮著起身,又幾次被絆倒,隻能連哭帶嚎的嚷嚷:“義士,義士,別扔下我,別扔下我!”
劍客追了上來,“持扇者”已然無法,隻能拋下“尉遲錦安”,拉著二皇子妃匆忙逃走。
正在此時,一個銅鈴鐺飛了過來,砸在了“尉遲錦安”大紅的喜服上。
那被“持扇者”正拉著跑的二皇子妃在一片濃翠中回過頭來,大聲喊道:“記得一定要還給我!”
“尉遲錦安”將銅鈴鐺攥在手中,一挑眉笑了出來。
他將銅鈴鐺珍重的收好,順手在牆邊抓了把灰土抹在了臉上。
劍客恐失良機,他調動周身內力注於劍內,在千鈞一發中尋了一個空檔,翻飛的劍氣如虹泄出,長短兩劍以滄浪之勢壓下布衣人。
這種孤注一擲的打法,確實將布衣人壓在了劍氣之下。
布衣人舉劍奮力格擋近在眼前的短劍,誰料長劍頃刻卸了力,劍客抽回劍鋒,向後退了幾步。
那劍客竟然舍了短劍和幾成內力,用其暫時牽絆住布衣人後,迅速飛身到尉遲錦安身邊,拽起他便淩空而起,幾個騰挪逃命一般的便沒了身影。
。。。。。。
“什麽?竟然沒有截下尉遲錦安?讓他跑了?”
“五百玄武軍衝鋒,二千五百人替補,竟也讓他跑了,那要你們還有何用!”
“滾,都給我滾!”
尉遲景雷霆震怒。
他束發散了半邊,眼眸赤紅,唇色發白,略略顯出瘋狂之態。
嚴四海心中一驚,一個不該有的想法忽入腦海。
那日,在那間緊閉門窗的房中,到底是曹少棠殺了尉遲景,還是尉遲景殺了那個溫文的曹少棠?
假冒的尉遲景已經多日未眠,事到如今他才知道成大事者不光要有野心,還要具備眼界、魄力、韜略、才華,缺一不可。
他模仿尉遲景三十幾年,自覺已入骨髓,足以以假亂真。
誰知這些日子他才明白一件事情,他承其的不過是尉遲景的表象,那些深埋於骨血中的精魄是怎麽也模仿不來的。
他心力交瘁,最近常有力不從心之感。
“主上!嚴鬆回來了!”
“嚴鬆回來了?快快讓他進來!”
尉遲景打了一針強心劑,仿佛活過來一般,雙眼鋥亮緊盯著由外走進來的嚴鬆。
嚴鬆形容十分狼狽,一身白衣汙垢不堪,還刮出多道口子。
“主上,我先喝口水。”
言罷,他竟不顧麵前茶盞是尉遲景的,仰頭便灌了一盞。
三盞茶過後,他的嗓音才清亮起來。
“主上,我們的玄武軍在城郊三十裏處與禁軍正在交戰,目前已鎖勝局,兩個時辰內應該就能破城而入!”
“好!好好好!”這是尉遲景今天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他擊掌相慶。
“半個時辰前,朝廷又派來了約五千禦林軍支援,隻是這些禦林軍怕是天天吃皇糧養尊處優慣了,沒有什麽戰力不說,排兵布陣便要半個時辰,我離開的時候,咱們玄武軍已經破了他們的列陣,令其潰不成軍!”
“好!待玄武軍攻入都城,我們就直衝皇宮,斬殺嘉惠帝!”
“來來來,嚴賢弟你辛苦了,快坐快坐!怎弄得這一身塵土,一會好好洗洗。”
尉遲景不顧嚴鬆身上髒汙,搬著他的肩膀將其讓至椅子上。
嚴鬆抬眼梭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嚴四海,隻見他眼神刀鋒一般的看過來,眼中凶光大盛,麵上卻在隱忍,一副十分難受的樣子。
“主上,嚴鬆還有要事稟報!”
“哦?還有何事?快說!”
“我在城外看到嵩山派和三山派的人!還有一些來路不明的小門小派之人也混跡其中,怕是能有三萬人!”
“什麽!三萬人!他們是……”尉遲景略作沉吟,“他們是尉遲重的人?”
“應該是。前皇長子不是一直與武林中一些人士交往過密嗎,他們難道也是來……”
“也是來要這皇位的!”尉遲景將嚴鬆的話補全,“難道這個和我鬥了半輩子的皇長兄也在都城之中?”
他負手而立,看著窗外,麵沉如水,心中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