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求去
“王爺,你也去睡一覺吧,我沒事了,不用守著我。”韓墨兒撐著眼皮說道。
“好,你睡吧,睡著了我便去睡。”尉遲軒給她緊了緊被子,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王爺。”韓墨兒迷蒙地嘟囔著,“那兩個穩婆好像有問題。”
“什麽?墨兒,你是說穩婆有問題嗎?”尉遲軒緊張地問道。
韓墨兒用力睜開疲憊地的雙眼:“好像是,我也不確定,生產時看到她們對視時的神情,那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知道了,你不用管了,交給我,好好睡一覺吧。”尉遲軒雙拳緊握,麵無表情地說道。
。。。。。。
兩日後,後宮。
兩個穩婆棲身在一間偏僻的下人房舍中。
此時二人麵上慌亂,嚇得已經站不穩了。
她們麵前立著一人,宮裝嬤嬤的打扮。
那嬤嬤笑得慈善,溫和的說道:“皇後娘娘讚你二人有功,賞給你們的。”
托盤中兩杯酒,酒色澄亮,微微泛著光。
兩人嚇得跌坐在地上,其中一人尚能言語,她急急說道:“嬤嬤,嬤嬤,不是我們不盡力,是禮王中途闖了進來,我們隻得收手,他還讓太醫進到產房中為禮王妃問診,眾目睽睽之下,我們.……我們隻能正常接生了。”
“對對。”另一人回神,趕緊幫腔,“我們接生的時候用了逆施手法,當時禮王妃已經大出血,誰料禮王讓太醫行針給禮王妃止血,這.……婦人生孩子何時會讓男子進產房?最不濟請一個女醫,可禮王不但讓太醫診治,還是一大堆太醫,我們怎能當著太醫的麵再行逆施手法啊,嬤嬤明鑒,嬤嬤明鑒,你和皇後娘娘給我們說說情,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世難忘!”
看著不住扣頭的兩個人,華服嬤嬤依舊溫和,她語氣淡淡:“即使止了血,禮王妃生產前不是還喝了綿骨散嗎?怎麽還能有力氣生下孩子?”
跪在地上的兩人對視一下,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惶恐。
其中一人覷著華服嬤嬤的神情,猶豫地說道:“禮王對禮王妃生產一事防範極其嚴密,王爺戒備每一個人,不相信我們任何一人。”
“對對,我們都是搜過身才能進入產房的,而且禮王妃入口的東西,都是曹公公和王妃身邊兩個丫鬟看著的,我們沒有辦法將綿骨散放入吃食或湯水之中。”
一個穩婆拔下頭上簪子比劃:“最後隻能在空芯的簪子中帶了一些綿骨散進產房,趁其不防將其灑在了禮王妃咬著的毛巾上。”
“哦?看來是計量少了,這麽說你們還是辦事不利了?”華服嬤嬤笑著說道。
“不……不是,即便這樣,我們給禮王妃用的綿骨散也足以讓她渾身無力虛脫,生不下孩子,可.……可禮王妃她.……”
“禮王妃她怎樣?”華服嬤嬤略有不耐。
“禮王妃她竟在生產之時喝了半壇子酒,也不知是這半壇子酒的作用,還是什麽,倒真讓她將孩子生下來了。”
華服嬤嬤此時臉上也有震驚之色:“生產之時喝了半壇酒?”
“正是。”兩人不住的點頭。
華服嬤嬤“嗬”了一聲:“這個禮王妃倒真是常常有驚人之舉啊。”
隨即她看向地上跪的二人,眼色沉沉:“到時候了,你們來領賞賜吧。”
兩人身子一委,臉上皆是絕望。
“來吧,體麵一些,別讓我動粗,外麵的護衛你們也看到了。”嬤嬤笑了笑。
兩杯水酒端至二人麵前,還不等有人接,“啪”的一聲便被打翻在地。
“誰?”華服嬤嬤神色驚懼,“出來!誰敢在後宮重地撒野!”
“來人啊,有人擅闖後宮!”嬤嬤向門外叫到。
“吱呀”略有些破舊斑駁的木門被推開。
嬤嬤逆著光看過去,深暗的輪廓一步步走近,身影慢慢清晰,越來越近,近到五官近在眼前。
怎麽會是他!
華服嬤嬤頓覺寒氣入體,身上汗毛都豎了起來,上下牙不由打起了顫,隻覺得地獄閻羅降世也就是如此了。
“禮……禮王!”嬤嬤疾步退後幾步,撞在了桌子上。
尉遲軒負手而入,雙唇緊緊抿著,壓抑著巨大的怒火。
“這裏……是後宮,禮王無召……怎可入內?”華服嬤嬤不敢直視尉遲軒,撐著膽子哆哆嗦嗦地說道。
話音剛落,室內想起響亮清脆的一聲“啪!”。
“啊!”華服嬤嬤被一巴掌掀翻,倒在地上手捂著半張臉,大聲呼痛。
“本王的事情也由得你管?”尉遲軒收回手,涼涼在屋中三人身上瞄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兩個穩婆的發髻上。
“哪個簪子?”
僅僅四個字,卻讓兩個穩婆抖成了篩子。
“我不問第二次。”
一個穩婆看了一眼被打得口角流血的華府嬤嬤,在華府嬤嬤憤怒惶恐的眼神中,手打著顫從頭上拔下了一個簪子遞了過去。
她帶著哭腔哭訴:“禮王,我們真的是沒有辦法啊,皇.……讓這樣做,我們不得不做啊。”
尉遲軒哪裏有心思聽她辯解,緊緊攥著簪子又問:“除了這些你們還做過什麽對王妃不利的事情?”
“沒有了,沒有了。”兩個穩婆將頭搖的像撥浪鼓,“起初皇……送我們入王府時,是讓我們精心照顧禮王妃的,我們也一直兢兢業業,半點差池不敢有,直到……幾日之前……才讓我們做這些事情,禮王我們一介草民,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閉嘴!”華服嬤嬤斥道,因為臉被打腫了,她說出的話有些含混。
此時她的神情已經恢複如常,默了片刻,在尉遲軒迫人的氣勢下緩緩跪了下來。
“禮王,讓她們謀害禮王妃和小殿下都是奴婢指使的,既然事情敗露,奴婢也不做辯解,這就給王爺一個交代。”
說罷起身就向房中的柱子撞了過去。
片刻之後疼痛襲來,不是從腦袋,卻是從撕裂一般的肩部傳來。
嬤嬤眼前一黑,再有知覺時,已經被一個護衛打扮的男子囚著手臂按著跪在了地上。
“想死?”尉遲軒平靜無波的聲音傳來,“哪有那麽容易。”
嬤嬤渾身一震,忽覺自己墜入冰窖。
“都帶到皇上那裏去吧,想分辨的,該當何罪讓皇兄定奪吧!”
尉遲軒轉身走出屋子,密密匝匝的陽光射進屋子,但屋中人還是覺得冷,死亡來臨之前的冷。
。。。。。。
嘉惠帝震怒!
掀了案幾,摔了茶盞,踹了皇後。
皇後認得倒也痛快,理由也十分充分,我的兒子廢了,禮王的兒子也別想好。
嘉惠帝指著皇後半晌不知說什麽好:“愚蠢!此事與軒兒何幹?”
“若不是他主張將我兒圈進皇家別院,我兒怎會落得如此下場?”皇後娘娘歇斯底裏的喊道。
“尉遲錦安私藏龍袍,截殺兄長,他做的這些事哪一件不是大逆不道之事?不是罪該萬死之事?如今隻是將他圈進,你竟還是不知足!怎麽要朕將皇位讓給他,你才滿意?是不是下次讓他把朕殺了,他順利繼位,你才滿足?!”
“皇上!臣妾……”皇後娘娘淚流不止,嗚咽著泣不成聲。
“安兒如今這般,難道朕不心痛?朕要是不念及父子之情,不念及他是你的獨子,他第一次生事之時,朕便處置他了,哪裏還有他再次謀逆的機會!”
“軒兒為了大曆朝的江山社稷,是進言讓朕將安兒圈禁皇家別院,但他也同時進言,三五年之後,等掐斷了安兒身後的勢力,便可讓他去封地做個富貴閑人。”
“什麽?”皇後娘娘詫異地去看身旁一言不發的尉遲軒。
尉遲軒眼中沒有任何波瀾,像極了小時候的樣子,又感覺與他相隔萬裏,再也親近不起來了。
嘉惠帝滿臉怒其不爭:“可……尉遲錦安連這三五年都等不了,吃寒食散,吃上了癮,本來還有戒斷的可能,強製束縛一段時間,再悉心調理也有大好的可能,可你.……助紂為孽,竟然私自出宮給他送那要命的東西,生生將安兒的身子吃壞了,掏空了,如此罪責你竟記恨到別人身上!”
皇後娘娘眼神慌亂,已無先前底氣:“我……我聽人說吃那東西也沒什麽大礙,都城中很多人都在用,就.……”
“愚蠢!蠢不可及!”嘉惠帝與皇後娘娘成婚近二十年,一直敬重發妻,重話都沒說過一句,今日真是對她失望至極了。
“萬幸禮王妃與孩子無事,要是出了什麽事,你讓朕有何顏麵麵對軒兒?”
嘉惠帝手指尉遲軒,向跪伏在地上的皇後說道:“你不是不知道他為朕做過什麽?不是不知道他如何忍辱負重為朕籌謀?不是不知道這次若是沒有軒兒,尉遲重和尉遲景攻入京中,後果不敢設想!可你卻去謀害他的嫡子?皇後,這些年朕以為你是天下最良善淑德的女子,是最能理解我,為我著想的人,難道朕錯了?大錯特錯?”
“沒有,皇上,您沒錯,是我.……是我一時糊塗做錯了事,我給軒兒賠罪,我去給禮王妃賠罪,皇上,您不要這麽看我,嗚嗚嗚~”
皇後娘娘伏地大哭,憔悴的麵容上一片哀色。
她知道,即使這後宮有再多的嬪妃,再多的女子,皇上待她都是不同的。
他們是結發夫妻,在困境中患難與共,在逆勢中相持前行。嘉惠帝一直記著這份情誼,如今不但給她尊榮體麵,還將帝王秘而不宣的脆弱與憂愁不加掩飾的展現在她麵前,她是唯一一個可以熨帖帝王的女子。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對你,對安兒,朕已仁至義盡,你若還覺得朕做得不對,朕也無話可說,便恨朕吧。”
嘉惠帝長長一歎:“但你謀害禮王子嗣一事不得不罰.……”
“皇兄。”一直一言未發的尉遲軒開了口。
他麵無表情的走到嘉惠帝麵前,跪了下來:“皇兄,臣現今已為人父,對皇後娘娘之舉便能理解一二,為母不易,懇請皇兄恕了皇後吧。”
聽聞此言,嘉惠帝和皇後都十分震驚。
尉遲軒的性子他們最為了解,如若觸其底線,必然睚眥必報。
韓墨兒於他就如性命一般,他怎麽會懇請嘉惠帝放過皇後娘娘?
“軒兒,此事不可……”嘉惠帝剛要說話,便被尉遲軒的話攔了。
“皇兄,臣還有一事相求,懇請皇兄應允。”尉遲軒麵色如常,聲音沉穩。
“何事?你說。”
“臣打算帶著妻兒遠行,離開都城。”
“什麽?你要走?離開都城?拋下朝中政務?”嘉惠帝驚詫極了。
“如今朝局已穩,朝中各方勢力也盡在皇兄掌握,臣如今無非是幫著皇兄處理些閑散事務,這些事務並不是非臣不可。臣這些年累了,想過幾日遠離紛爭的日子,懇請皇兄念在我這些年不容易的份上,應允了臣吧。”
嘉惠帝愣了良久,才開口說道:“軒兒可是寒心了?”
“並無,這想法在我心中已久,隻是此般提前了罷了。”
嘉惠帝渾身乏力,退了幾步毫無帝王像的坐在了殿中的台階上,他擺擺手,又歎了一聲,聲音低低啞啞:“哎,不怪你心寒,怪朕,怪朕啊,沒有管束好妻兒,好,朕準了,準了。”
“多謝皇兄。”
尉遲軒跪拜了嘉惠帝,轉身欲走,又被他叫住。
“軒兒,替朕給禮王妃賠個不是,就說朕對不住她。”
尉遲軒的腳步頓了頓,他點了點頭,緩緩地說了句:“皇兄,保重!”
。。。。。。
次日,宮中傳旨出來,即日起禮王替嘉惠帝巡查各郡縣,賜下之物不但有尚方寶劍,還有可調動五萬精兵的虎符。
除此之外,賜莊園三所,山林兩片,珍寶無數。
此一動作,令朝野再掀狂瀾,不知嘉惠帝與禮王又在研究什麽?致使各地官員惴惴不安,為了防止禮王突擊檢查,他們在政事上著實花了一些心思。
韓墨兒抱著小貓一樣的孩童問向尉遲軒:“就這樣扔下朝中事務,你可安心?”
“你和小九在我身邊我才安心。”尉遲軒偎向麵前母子,將她們圈入懷中。
“小九,好像排行第九一樣,哎,難為小九這個嫡長子了。”韓墨兒抿著嘴直樂,一點也不像自家娃娃被難為了的樣子。
尉遲軒也輕輕一笑:“以後他若來問他乳名為何叫小九,還是請墨兒來釋疑解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