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唯能者居之
先天宮中央,坐落雄偉宮殿,在整個宮中最為恢弘,氣勢統領全局,是為伏羲殿。
宮裏諸般大事,都在伏羲殿議定,乃先天宮樞紐。
殿外懸有八口金鍾,此時有金鍾被敲響。
殿內是一副巨大的先天八卦圖,分居八方,有八片席位。
主位並非麵南背北,而是處於大殿中央,位置比八方皆高出九尺,上麵陳設簡單,隻有一個蒲團與四個香爐。
八方席位上,眼下空了正北、西北、東南三席。
其他五個席位上,各坐有一位氣勢沉凝的先天宮長老,在他們各自身後,則有隨身弟子三三兩兩分別站立。
所有人屏息凝神,靜靜聽著鍾鳴。
鍾鳴六聲作罷。
大殿穹頂之上,灑落一片光輝。
光輝凝結成有形的階梯,自半空裏延伸到大殿中央的主位上。
一個外觀看上去三、四十歲年紀,氣質雍容的女子,沿著階梯不疾不徐走下,然後來到四個香爐中間,於蒲團上坐下。
周圍五方席位上,原先靜坐的五位長老,這時起立,一齊向中央一禮。
“參見宮主。”
先天宮當代宮主,“覆手乾坤”山靜,微微點頭:“免禮。”
五方長老,便即一齊坐下。
先天宮主言道:“今日的議題,是關於本宮成鶴成長老,和古神教陳洛陽。”
“劫波無定”成鶴在先天宮內,地位雖然不如八方長老來得重,平日裏也低調,但作為長老會一員,武聖境界的強者,對於其隕落,先天宮自然無法等閑視之。
“神州浩土的陳洛陽,極之神秘,第十五境的武帝之境,卻得古神教立為前所未有的副教主之位,背後原因,耐人尋味。”西南方向席位上,巽風長老樂正博開口說道。
他娓娓道來:“目前掌握的消息,當時同成師弟一起降臨神州浩土者,有小西天方丈、北冥劍主、扶桑島主、蒼龍島主足足四位巨頭,稍後天河劍仙、血河老祖、楚皇還有古神教教主,也都有出手,但最終陳洛陽其人,安然無恙,前幾天還在西秦皇都政陽城現身。”
此前各方武帝強者下紅塵,結果全軍覆沒在神州浩土的事,在場先天宮眾人盡皆知曉。
有不少第十五境的聖地嫡傳之所以能降臨神州浩土,還是多虧他們先天宮的寶物。
那其中有血河嫡傳,有天河嫡傳,有南楚皇族,有小西天嫡傳,有扶桑島嫡傳。
結果全部因陳洛陽而隕落,小西天甚至還賠上一件珍貴寶物地藏輪。
因為一頁天書,各家巨頭終於出手的情況下,竟然還能給這個陳洛陽全身而退,現在仍逍遙自在,屬實讓所有人感到匪夷所思。
縱使北冥劍主和蒼龍島主相助古神教教主,三大巨頭聯手維護陳洛陽,可對麵陣容卻更強。
陳洛陽能安然無恙,簡直快要成為紅塵裏一個不解之謎。
正南席位上,身著黑衣的皓首老者淡淡開口:“關於此子,不要操之過急為妙。”
“遊師兄所言甚是。”正東席位上的離火長老開口說道:“不過,成師弟一聲不響下紅塵,未免也有些離奇。”
巽風長老樂正博言道:“山師弟這話才是奇怪,成師弟一心為本宮著想,聞聽有天書殘卷下落,因而下紅塵尋找,雖然失之莽撞,但何奇之有?”
離火長老嘿然道:“是為本宮,還是為南楚……”
中央主位上,先天宮主截斷道:“無端猜測,就不要拿來說了。”
“是,宮主。”離火長老當即閉口不言。
正西方位上,坎水長老申屠厚,這時卻淡然開口。
“本宮地處南楚境內,少不得要跟南楚中人打交道,成師弟善於交際,同南楚之人往來確實多一點,惹些閑言閑語,在所難免。
不過他始終心向本宮,心無私念,為本宮謀劃,而不計較個人聲譽毀謗,眼下人已經不在了,卻還要被人潑汙,實在讓人心痛。”
離火長老聞言,嘿然冷笑,然後就聽對方繼續說道:“老朽孟浪,請宮主見諒,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但一個將個人利益完全淩駕於先天宮之上的敗類來詆毀成師弟身後名,老朽就實在看不過眼。”
他言辭陡然尖銳,仿佛風雷乍起。
離火長老聞言,麵上勃然變色:“申屠,嘴裏放幹淨點,你當老夫好欺負不成?”
“是你山鬆當老朽好欺負才對。”西南方位上,巽風長老樂正博徐徐開口。
他站起身來:“可憐老朽幾十年苦尋,終於得一個稱心意的衣缽傳人,卻因為擋了你孫子的道兒,居然要你老山鬆親自下手。”
離火長老山鬆怒喝道:“樂正博,你發什麽瘋?”
東北方席位上,一直默然不語的震雷長老,這時終於也開口,聲如霹靂,頓時震動全場:“樂師兄,還請慎言,你方才的話,可不能空口白牙。”
巽風長老樂正博神色沉重,目光中現出幾抹悲色:“牧師弟,老朽那傳人張茂,你應該也還有印象。”
震雷長老言道:“不錯,確實驚才絕豔,隻可惜天妒英才,若不早夭,如今未必就比南楚程應天差了。”
“牧師弟謬讚了,如果老朽那關門弟子真能活到今日,有何成就,卻也說不準。”巽風長老樂正博言道:“但至少,總算可堪造就,這不假吧?”
他仰天長歎一聲:“然而可惜啊,可惜他與山鬆那孫兒年齡相仿,輩分卻高了那麽點。
當初若不是老朽見才心喜,親自收了他為徒,而是轉讓門人收下他,或許他不至於有此殺身之禍。”
坎水長老申屠厚卻說道:“樂師兄這可是想岔了,以張茂天資才情,盡在山鬆的孫兒山中傑之上,他就是比山中傑矮一輩兒,也必遭山鬆毒手,若不然,山鬆如何給自己孫兒鋪路?”
離火長老山鬆氣極反笑:“申屠,你是為你自己的孫子鳴不平吧?可惜,他不是中傑的對手。”
“若非如此,井然怕也早遭了你山家的毒手,害老夫白發人送黑發人。”坎水長老申屠厚言道。
“申屠師兄,你越說越過了。”震雷長老言道:“樂師兄折了關門徒兒,心傷之下多言幾句還可理解,你再胡言亂語,可莫怪我得罪。”
離火長老山鬆喝道:“張茂乃本宮傑出弟子,天資卓絕,潛力無窮,他不幸遇難早夭,老夫亦惋惜不已,但這不意味著老夫就要憑空受你等汙蔑!”
殿內火藥味漸濃。
唯有中央位上的先天宮主,和正南席位上的皓首老者,神情都平靜如故,仿佛對爭吵充耳不聞。
“憑空?汙蔑?”巽風長老樂正博仰天大笑一聲:“若無真憑實據,我又哪裏會知道,是你山鬆幹的好事!”
他笑聲淒厲,揚手亮出一個黑影。
眾人定睛看去,卻是一麵殘缺的八卦盤。
“這是老朽當初賜給張茂的寶物。”樂正博屈指在上麵一彈,八卦盤上突然倒映出景象。
畫麵裏,離火長老山鬆麵無表情的臉龐,一掌打來。
“偽造的跟真的一樣。”
離火長老山鬆不屑的冷笑。
巽風長老樂正博不再多言,揚手拋向震雷長老。
山鬆麵上冷笑不改,目光則微微一沉。
震雷長老沉默半晌後,徐徐開口:“山師兄……”
“牧師弟,你的修為實力,老夫素來佩服。”離火長老山鬆言道:“但這世上,卻也有少數高人,偏不把本事用在正地方,隻會搞些歪門邪路。”
震雷長老聞言微微默然。
他自然知道,有少部分人作假,有可能瞞過他的眼睛。
震雷長老的目光,在正南席位的皓首老者,還有中央主位的先天宮主之間移動。
“山鬆乃宮主親弟,山中傑乃宮主侄孫,今日之事,還請宮主避嫌。”坎水長老申屠厚徐徐說道。
離火長老山鬆冷笑道:“好啊,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他衝著震雷長老大喝道:“牧師弟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嗎?這裏除了遊浩,還有誰會偽造東西,來蒙騙你,又有本事瞞過你耳目!”
正南席位上,先天宮長老會之首,乾天長老遊浩,麵上無喜無怒,老神在在,不發一言。
“離火,不要喧嘩。”宮主這時說道。
離火長老山鬆,當即不再開口。
宮主看著乾天長老遊浩:“有話直說。”
巽風長老樂正博言道:“本宮不似南楚、西秦、東周,不該以血脈定道統,當唯能者居之。
我等別無他意,隻希望一家之重,莫要淩駕於一宮之上……”
“老身沒問你。”宮主淡然道。
話音不高,但霎時間壓得樂正博沒了聲息。
“樂師弟的話,老朽深有同感。”
先天宮諸老之首,乾天長老遊浩這時開口。
隨著他的聲音響起,巽風長老樂正博頓時感覺如山壓力消失,鬆一口氣。
黑衣皓首的遊浩,徐徐起身,負手而立,平靜同中央主位上的宮主山靜對視。
“唯能者居之,這話也包括遊師兄你自己了?”宮主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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