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遇襲(五)
這時,在石橋上負責守護的士兵也趕了過來,一行八個士兵,其中還有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快要接近戰鬥區域時,他們發現了敵我雙方戰鬥位置,於是從馬路上下來,沿馬路西側的小溝一路躬身小跑,很快就投入了戰鬥。輕機槍手架起了機槍,對著日軍機槍一陣猛打,日軍輕機槍立馬啞火。
“當”地一聲,日軍軍曹高崎的鋼盔被擊中,他感覺到脖頸受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伴隨著一陣短暫眩暈,蹲在地上的高崎因為子彈飛行巨大的衝擊力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他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慌亂之中趕快順勢躺倒在地。待他驚魂甫定,才發現機槍手已經被打死。
這一刻,他完全沒有想到,好不容易拚死拚活地穿透了國軍的進攻線,仍然會這麽碰巧被國軍遊兵發現,還發生了戰鬥。他更沒有想到,從戰鬥開始也就四五分鍾左右的時間,國軍的援軍這麽快就到達,還帶來的機槍手。這機槍手第一陣射擊,就把自己的機槍手打死了,甚至連自己差點給報銷掉。他想到了撤走,但這小小的戰鬥來回幾次突變的局勢,敵我雙方的優勢與劣勢幾經轉換,自己也經曆了幾番喜憂,讓他著實不甘。這時,他也知道僅剩的手下想穿透國軍的進攻線返回部隊,已經沒有了可能。這樣,高崎愈發堅定了決心,即使“玉碎”也要與這夥國軍死磕到底。他向輕機槍副射手下達了轉移射擊位置的決定。他決定快速轉移射擊位置。
楊安終於感到鬼子放棄了對自己的火力封鎖,爬到了彭班長一起,彭班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話:“楊安,槍法不錯!鬼子的機槍應該被俺們的機槍給打掉了,來,再把那個鬼子給俺敲掉!”
南側馬路邊的鬼子被國軍士兵的步槍和機槍射擊壓製得不能抬頭,借著這個機會,有兩名國軍士兵開始向南運動,準備抵近進攻來消滅鬼子。看到這個情況,楊安隻好作罷。楊安仔細地掃視先前那片棉花地,他不知道鬼子是否被消滅,還是潛伏,還是轉移,還是逃走了。突然,他還是透過棉花地邊緣那稀疏的枝葉,看到了鋼盔的閃光。他盯住了那閃光移動的位置,他發現了棉花被擾動的跡象,他盯著那擾動的枝葉與時隱時現的鋼盔反光,就知道鬼子一直在向南運動。楊安抬起手,指向那向南的擾動,對彭班長說道:“鬼子的機槍手在棉花地裏向南運動轉移,在那兒。”
“對,俺也看見了,盯住他!幹掉他們!給老子幹掉他們!”彭班長恨恨地說道。
楊安一直盯著那被擾動的棉花終於停止了細微地晃動,他伸出了步槍,指向了那晃動最終停止的位置,開始了瞄準,很快已經概略瞄準,視線從遠處那棉花地又收了回來,注意力集中在準星、缺口的平正上,繼而調整步槍姿態,調整著呼吸,讓呼吸變得綿長而平緩,目光又向遠處延伸注意那棉花地的動靜。接著,目光又從那叢棉花收了回來,注意力集中在準星、缺口的平正上,楊安這時才感覺已經基本完成對敵人的瞄準鎖定。
高崎向南停止運動後,命令機槍副射手向北側的數名國軍士兵射擊,日軍機槍的槍焰出現在楊安的準星護罩內,幾乎就在準星缺口的瞄準線上。楊安微微調整,將瞄準點定在了槍焰尾部向後一點的位置,打出了第一槍,緊接著快速拉槍栓退殼,又前推子彈上膛,繼而瞄準,那團槍焰變成模糊一團,出現在瞄準線上。“叭”地一聲槍響,楊安感覺肩頭一震。隨著這一聲槍響,那鬼子的機槍聲音也應聲停止了射擊,楊安又以最快的速度將剩下了三發子彈瞄準那印象點附近打了出去,而後轉身躲在了墳堆上,向槍內裝填子彈。
趴在棉花地裏的高崎剛命令機槍手開槍對敵射擊,機槍手剛剛開火,頭頂棉花枝葉被打得紛紛墜落。他一麵震驚對麵的射手槍法精湛,一麵慶幸子彈打得高了那麽一點。盡管麵臨這樣的危險,但他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可是幸運不會一直光顧,他也沒有想到一發子彈從肩部射進他的左胸部,一陣無法忍受的疼痛傳來,他感覺左肩、左胸都是灼痛,伏在地上,這時候他終於知道自己最後作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將要走到盡頭,任憑頭頂上被子彈擊斷的枝葉飄落,幾乎落滿了他的身軀。
鬼子打出了兩次長點射,擊倒了三名國軍士兵。
國軍士兵很快消滅了那路邊的鬼子,戰鬥終於結束。國軍士兵小心翼翼地打掃著戰場。這場戰鬥,消滅了七個鬼子,繳獲步槍五支,輕機槍一支,子彈四百多發。國軍士兵犧牲四人,三人受輕傷。
這次戰鬥對國軍來講,應該是一個難得的勝利。但是,每個國軍士兵,包括楊安在內,沒有一個人有勝利的喜悅,因為已經有四名年輕的戰友永遠長眠在這塊土地上。
彭班長和楊安過去查看自己的那個手下,看著自己的手下已經被鬼子的手榴彈炸死,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血洞。月色下,看到這士兵犧牲的慘狀,楊安不寒而栗,心裏暗暗感到今天真是幸運。如果不是這前前後後兩撥士兵趕來增援,今天一定會交待在這裏。想到這裏,楊安更深地感受到戰爭的殘酷與無情。站在一旁的憨子,也暗暗感歎幸虧今天及時滾到了路軍的小溝,不然也會和戰友一樣在這裏倒下。
抑或是因為先前已經經曆過失去小七兄弟的悲傷,彭班長竟然沒有再次落淚,而是再次把槍遞給楊安,三個人一起把那犧牲的戰友抬到救護站。
從救護站出來,一行三人準備返回前線,這次彭班長和他的手下首先將子彈裝滿彈倉。一路上一直端著步槍,再次經過了剛才戰鬥的地方,二人都不由地攥緊了手中的鋼槍,一人槍口向左,一人槍口向右,警戒著前行,進入小鎮,直到到達了進攻部隊的後麵。
林氏診所,鐵門緊閉,“今日歇業”的牌子已經在門口掛了幾天。屋裏,吳媽正在準備自己和小海子的午飯。照顧好小海子的一日三餐,是她這幾天主要的活計。
趙懷遠提著一小包糕點按響了小院的門鈴,一進小院,小海子就撲了過來,粘住了舅舅。趙懷遠一邊喊著“吳媽”和她打招呼,一邊蹲下身子抱起了小海子。吳媽關上了鐵門,一起走進了一樓的客廳,給趙懷遠倒了一杯涼茶放在了桌上。趙懷遠問了一下這兩天吳媽的生活情況,很快就把話題引向了楊安。
關於楊安的情況,在與吳媽的聊天中,趙懷遠感覺並沒有了解到更多更新的東西。但他仍然沒有想到楊安剛剛十來歲的時候,父親因為救林家家主林修而被人殺死,並且就死在他的麵前,這小子幼小的心靈受到刺激,性格變得冷傲沉悶寡言。他和他母親也因此到林家生活,十六歲時離家出走到漢口,被一個居住在漢口的原東北軍軍官收留,在漢口生活了一年多時間,經曆過拉黃包車、扛碼頭、長短槍射擊訓練以及日語、英語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