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過去,天色開始暗淡下來。
施相公廟。經過嚴密偽裝,第七十九團陣地完好地掩蔽在綠色的植物之中。
無論是從陣前,還是從天空來看,都不能看到這裏掩蔽著一個團的主力陣地。
壕溝裏,闕漢騫拿著望遠鏡仔細地察看。望遠鏡的視界裏,田野、村莊清晰地出現,卻沒有一個人影和活物。
良久,他才失望地放下望遠鏡。
到這時候,仍然沒有第三營的殘兵返回,闕漢騫終於放棄了心中的期待。
一聲歎息之後,闕漢騫便準備返回團指掩體。這時,傳來觀察哨警覺的聲音:“團長,有情況!正前方村莊的左側出現日軍!”
闕漢騫回頭一看,視野裏出現了幾個土黃色身影。他的內心驟然一緊,是日軍!
闕漢騫拿起望遠鏡,日軍的身影便清晰地出現在望遠鏡的視界裏。他內心默默地數著,一、二、三、……、十、十一……。
闕漢騫忖道:“好家夥,竟然有十幾個,看來至少是一個建製班。難道是日軍要向嘉定推進,難道是日軍的前哨?”
闕漢騫拿著望遠鏡,喊道:“二營,傳我口令,注意隱蔽,準備戰鬥,沒有命令,不得開火!”
“傳團長口令:注意隱蔽,準備戰鬥,沒有命令,不得開火!”
“傳團長口令:注意隱蔽,準備戰鬥,沒有命令,不得開火!”
闕漢騫的命令沿著陣地依次小聲傳了過去。
“哢啪…嗒…啪,哢啪…嗒…啪……”,隨著準備戰鬥的命令下達,陣地上的氛圍頃刻緊張起來,士兵們紛紛拉動了槍栓。步槍射手按照命令掩蔽在壕溝裏,重機槍手開始調整射擊標尺和射向,對那一隊日軍散兵開始預瞄,輕機槍手調整表尺也一樣開始了預瞄,等待著開火的命令。
那一隊日軍散兵,不知道是前哨,還是羅店方向戰鬥中被擊潰的散兵,盡管他們警戒地行走在路的兩側,但是他們沒有感覺到危險,也沒有想到會有數十挺輕重機槍已經隱蔽地對他們進行了瞄準。
施相公廟位於羅嘉(羅店至嘉定)公路北。在施相公廟東麵三四百米、羅嘉公路南側有一個村莊。
將要越過羅嘉公路進入村莊,日軍小分隊便放慢了步伐,一個個把端起的步槍頂在了肩膀上。
“狗日的小鬼子,一個個跟鬼一樣的精明!二營長,告訴你們的兵都學著點!”
作為一個職業軍人,看到小鬼子的警覺與搜索前進的戰術,闕漢騫不得不佩服,便提醒二營要向敵人學習。
“團長,村子裏又出現了小鬼子!兩個!”陣地後大樹上的觀察哨提醒地喊道。
聽到喊聲,一部分機槍手微微調整射向,對著那兩個身影進行了預瞄。
這兩個身影就是第七十九團第三營九連連長周樹聲和楊安,他們經過一番功夫,眼看就要返回施相公廟,卻沒有想到在這裏會遭遇日軍散兵小分隊。因為楊安身著日軍雨衣,與那日軍分隊並沒有多大差別,他們二人便被緊張之中的觀察哨誤認為兩個日軍。
“周大哥,前麵不遠就是施相公廟了。”
看著遠處那廟宇,楊安眼睛裏充滿了期待,看著周樹聲音,打破了久久的沉默,聲音裏還帶著一絲欣喜。
周樹聲拄著一根木棍,臉上露出了笑容,感慨道:“楊安,這兩天簡直就像在夢裏,我們也算是九死一生!”
走在村子南麵的小道上,楊安提著手槍走在左側,他們二人的身影在闕漢騫的望遠鏡的視界裏完全變成了一個身影。
剛才,兩人就看見了施相公廟,想到即將歸隊,讓他們兩人都有劫後餘生的感覺。兩人各自說了這一句話,便相互會意地對視,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欣喜,卻並沒有意識到數百米外,國軍的機槍已經瞄準了他們,也沒有感覺到村莊外麵的羅嘉公路上即將出現的危險。
羅嘉公路是可以行車的硬化路麵,日軍小心翼翼地準備從村子南麵進入,腳下竟然沒有任何聲音。而周樹聲、楊安二人因為對視和停下,也沒有發出聲響。
兩人會意地點了點頭,剛剛回首便看到前麵出現了三個日軍士兵,並且還把步槍頂在肩窩上,頃刻臉色大變。
看著村莊南側的泥土路,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響,那三個日軍士兵的內心便出現了一絲鬆懈,剛剛憋著那一口氣便長長地吐了出來。當他們走到村子南頭的時候,卻發現眼前出現了一個穿著日軍雨衣、一個穿著國軍軍服的兩個人。中國人與日本人的身材長相並沒有明顯差異,這一對奇葩的組合顯然在日軍士兵眼中變成了驚詫,盡管他們還要先於一瞬看到對方,但他們內心無比的驚詫卻變成了手上遲疑。
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小鬼子,楊安暗叫不好,閃念間便想到“狹路相逢勇者勝”,近乎本能般喊道:“打鬼子!”。
“叭”,在日軍士兵遲疑之時,楊安一邊叫喊一邊迅速抬起右手,率先打響了第一槍,繼而左手托握變成了雙手持槍,又將槍口瞄向了第二個小鬼子。
就這不到三十米的距離,短槍的優勢愈發明顯,隨著楊安的槍響,一個小鬼子麵部中彈,微微一晃,向前栽倒。
盡管是一場遭遇,短兵相接對楊安來說,早已經曆過多次。雖然內心異常緊張,但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含糊。而周樹聲卻是第一次麵臨這樣的緊急狀況,內心的驚訝與緊張變成了手上的慌亂,慌亂之中右手扔掉木棍,便去摸腰間的駁殼槍。
楊安看到兩支步槍瞄準了自己,內心也出現了一絲慌張,便迅速向左前側移動身體,同時據槍瞄準。
“叭、叭”,兩聲清脆的槍聲響起。子彈從楊安身體中間飛過,一發子彈“撲”地一聲穿透了楊安腰間迎風擺起的雨衣。
“叭”,槍聲再次響起。楊安感覺雙手一震,便看到一個小鬼子脖子中彈,雙手撒開了步槍。
這三個日軍是這一隊日軍散兵的前哨,後麵的日軍聽到槍聲,迅速放開步子從公路和公路北麵的小道快速逼近。
村莊兩側村口驟然槍聲大作,讓闕漢騫不明所以,臉上出現了驚詫。
盡管在望遠鏡的視界裏,這三百米的距離並不算什麽,但楊安二人中間隔著田地,隻能看見上半身和頭部,而他們二人剛好並排出現,又是大致相同的身材和著裝,並不好辨別敵我。這兩邊出現的人本來已經讓他有些納悶,而這突然響起的槍聲,驟然讓他意識到有一邊絕對是國軍,否則不會發生槍戰。都穿著同樣的雨衣,究竟哪一方是自己的兄弟,闕漢騫也失去了方向,陣地上的國軍兄弟也一樣失去了方向。
因為眼前的這兩邊的人數都不足以影響陣地防禦,闕漢騫擔心誤傷了自己的兄弟,便大聲喊道:“不要開槍,小心誤傷自己人!”
聽到團長的喊聲,輕、重機槍手紛紛鬆開了手中的扳機,士兵們也紛紛放下手中的步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村口。
路口的三個日軍士兵有兩個倒下,還有一個的槍口仍然指著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