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網吧新招了兩名駐場網管，榮耀交接完所有的網吧工作，蟲哥也終於可以恢複正常的作息了。
榮耀在網吧跟蟲哥交接完所有的工作後，兩個人並肩走出網吧。
“蟲哥真高啊！”走在身畔的榮耀忍不住心中感歎，而且，近距離看，蟲哥那有些肥大的T恤中偶爾因為走路帶起的風讓衣服緊緊貼在腰身上，精壯的肌肉輪廓若隱若現，榮耀有種錯覺，蟲哥仿佛就是為了隱藏自己的好身材，所以總是挑選這些不合體的肥大T恤……
難道，蟲哥戴墨鏡的目的也是為了隱藏自己的美貌？榮耀忍不住猜測。他悄悄向身側的蟲哥看去，墨鏡邊緣露出的眼睛很大，忽然，蟲哥往上推了推墨鏡，仿佛意識到榮耀的偷窺似的，那部分眼睛也隱藏了起來。
榮耀吐吐舌頭，趕緊轉過頭來，蟲哥像是沒發現異常似的說道：“這家火鍋店我很喜歡吃，不知道小榮子會不會愛吃呢？”
“蟲哥如果覺得好吃，我八成也會愛吃。確切的說，隻要有肉，我都愛吃！”
蟲哥爽朗一笑：“哈哈，果然是還在長身體的青年，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是無肉不歡！可惜，那會兒想吃一口肉，實在太不容易了。”
榮耀脫口問道：“為什麽啊？”說完，榮耀就後悔了，萬一觸及到人家的傷心事怎麽辦。
蟲哥頓都沒頓，說道：“因為當時我正在一個特別荒蕪的地方工作，那裏寸草不生，而且炮火連天，連睡覺都睡不好，生怕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炮……炮……炮火連天？！是形容詞嗎？”榮耀結結巴巴的問道。
蟲哥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壓低聲音說：“那會兒我是維和部隊的士兵。正在執行特殊任務。不過，你要替我保密哦。”
榮耀不僅咂舌，蟲哥果然不是俗人，想到這裏，榮耀又再次大腦脫線，問道：“那你現在怎麽混得這麽慘啊！”說完榮耀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這得罪人得罪到底了！
完了，完了，自己還妄想跟蟲哥搞好關係呢！想都別想了！榮耀心中哀鳴著。
可蟲哥卻絲毫不以為忤，他的聲音有些迷茫，帶著些許失落，說道：“這你就不懂了。我在這裏是為了更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凡舉大事者不拘於地點和形式。連諸葛亮都如此，我這小小凡夫俗子如何不能效仿呢？這叫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好奇心作祟，明知道自己不能問，可還榮耀是忍不住說道：“那你可以選擇一個更好的地方呀。網吧的環境實在太差了。”
蟲哥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轉而麵向榮耀，榮耀也停下腳步，看著蟲哥。蟲哥如此坦率，讓榮耀也忍不住坦率起來。
蟲哥定定的看了很久很久，榮耀那雙澄澈而幹淨的眼睛也久久的盯著蟲哥。
蟲哥並沒有從那雙眼睛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這才移開視線，沉思許久，仿佛在小心地挑選字眼，半天之後，才斟酌著說道：“隻有在這裏，我才會等到我找了很久的人。”
咦？
榮耀心中打了一個突，怎麽又是等人？
這個世界的人怎麽都這麽閑麽？
日本拉麵館的老板也如此，蟲哥也如此，有什麽人是這麽值得他們等的？
哪怕再遲鈍，榮耀也知道此話題到此為止了，再往下就是觸及到私人領域不可探究的地方了。
而此時的蟲哥轉而向前走去，一言不發，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榮耀也不想打斷他的思索，半晌兩人一言不發。
蟲哥忽然停住了腳步，榮耀以為他要說些什麽，沒想到他隻是抬手指了指旁邊的火鍋店：紅紅火火火鍋店。
白底紅字的招牌，白色已經基本變成土黃色，招牌上一個“紅”字不知所蹤，下麵露出來的部分很白，這才讓人們知道這是白底的。玻璃門上貼著“歡迎光臨”也斑駁不堪，看上去這家店應該曆史悠久了。
火鍋店店麵並不大，榮耀本以為大熱天的吃火鍋的人肯定很少，沒想到出乎他的意料，火鍋店裏幾乎座無虛席。
屋裏冷氣很足，火鍋升騰起的白霧飄了不到幾厘米便消散了，空氣中回蕩著濃濃的獨特的火鍋香味。
他們倆挑選了一個靠窗的空位置，正好也不會被空調直吹。
一個中年女店員看到蟲哥，恭敬地走上前來低聲問候：“蟲哥，你來啦！”隨後送上菜單。
蟲哥點點頭，接過菜單遞給榮耀。
榮耀卻把菜單塞回蟲哥手裏，坦誠的說：“蟲哥，菜你來點，我從來沒吃過火鍋，也不知道什麽好吃，盡管點，不要客氣。”
蟲哥也不推辭，接過菜單，點了兩盤羊肉，點了蔬菜拚盤，一紮啤酒和一瓶可樂，就把菜單塞回店員手裏。
榮耀一看，心知蟲哥是怕自己花錢太多，於是搶回菜單，一連串報了很多菜名，什什麽羊排，肥牛，上腦，豬肚，百葉之類的肉通通點了一份。
蟲哥無奈的看著榮耀，看著店員飛快的記錄，最後終於奪回菜單，對女店員說：“王姐，這些足以了。火鍋蘸料就像往常一樣就行。謝謝。”
女店員點點頭，麻利的幫忙拆餐具，擺放銅鍋。
生平第一次吃銅鍋涮肉，榮耀總不小心把肉沾到銅鍋上，蟲哥總是細心的幫榮耀把肉涮好，放到他的盤子裏，榮耀有些受寵若驚。
一邊吃，蟲哥一邊跟榮耀大概講了講不同食材的不同涮法，他這才知道，吃火鍋學問也很多。
比如放食材有先後順序，吃東西也有順序，什麽涮羊肉要嫩，就要水一滾便要撈起來，比如毛肚七上八下吃起來既爽脆又衛生。
榮耀則一邊聽一邊吃的不亦樂乎，第一次吃過火鍋，他就愛上了這個美食。
無論是盛夏一邊滿身冒汗一邊吃著熱辣滾燙的火鍋，還是隆冬，打著哆嗦吃熱騰騰的火鍋，都會有不同的快感。
蟲哥啤酒一下肚，話很明顯多了起來，跟榮耀聊世事，聊電影，聊曆史，聊政治，聊天南地北，他似乎是萬事通，沒有什麽知識是他不曾涉獵不曾了解的。
榮耀根本插不上話，隻在一邊洗耳恭聽。
他能感覺蟲哥也有一吐為快的暢快感，可能平時很少有機會有人這麽聽他侃，這會兒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
榮耀有種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快感，隻可惜太晚了，自己馬上就要離開網吧，以後見麵的機會肯定會很少，榮耀心中不免倍感遺憾。
蟲哥博聞強識，他尤其對軍事感興趣，提起什麽兵法啦，戰術啦，講到這些的時候，他像換了個人似的，仿佛會發光似的，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說到盡興處，他時不時用左手拇指指肚反複摩挲著筷子頂部，似乎在擦什麽精密儀器似的。
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榮耀感覺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感。
可憐的榮耀，從小到大除了父母以外，從未有人跟自己聊過天，今天他才感覺到，有人陪著自己，真好！
火鍋店的客人陸續離店，最後隻剩下他們這一桌，而他們倆終於再也吃不動了，榮耀這才喊來服務員買單。
女店員爽朗得笑著說：“給你們算7折！小兄弟，看來蟲哥很喜歡你啊！這麽多年第一次看見蟲哥帶朋友來吃飯！”
榮耀詫異地回頭看看蟲哥，蟲哥坦然一笑：“這個小兄弟很合我胃口。”
女店員對榮耀說：“小兄弟，看在蟲哥的麵子上，以後你來我店裏吃飯，都算你7折。”
榮耀連聲道謝，心想：“蟲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呐！”隨後掏出銀行卡付了飯錢。隻有一百多塊錢，榮耀甚至懷疑，這頓飯店員最多算三折。
走出火鍋店，蟲哥看了看手表，問道：“你下午有什麽安排？”
榮耀說道：“沒有，沒有，今天一天都很閑，什麽事都沒有。”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環境很好，咖啡也很好喝的咖啡屋，要不要再去待會兒？我下午正好也沒什麽事兒。”
“好啊，好啊。”榮耀高興地附和著。
外麵驕陽似火，臉上樹上的知了都叫的沒精打采，腳下的磚散發著炎熱的熱浪，白花花的陽光曬得榮耀睜不開眼睛來，但他對這些毫不在意，蟲哥正在說著他對曆史上一些人物的看法，自己聽得津津有味。
走了沒多遠，拐進一個商務大樓，一層最裏側有一個環境優雅，一看就很有格調的咖啡屋，一股冷氣迎麵而來，讓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這是榮耀有生以來第一次喝咖啡，看著眼花繚亂的菜單，正遲疑著不知道點什麽好，蟲哥像了解他心思似的，指著一個有漂亮圖案的咖啡圖片對榮耀說：“這家的卡布奇諾很好喝，我很推薦。”
榮耀大大鬆口氣，連忙對著等待許久的服務員說：“就給我來杯這個吧。”
找了個安靜的靠窗角落，兩個人繼續剛剛打斷的話題。
說到軍事和計算機，蟲哥很健談，大大的墨鏡後麵，不難想象肯定有一雙閃亮的眼睛。
榮耀很好奇，墨鏡後麵到底隱藏著怎麽樣一雙眼睛呢？可他不敢問。
蟲哥說自己曾經參加過戰爭，墨鏡可能是為了隱藏傷痕所以才從不摘下來。榮耀有些痛心地猜測著。
在咖啡屋暢談到傍晚，蟲哥意識半天到一直是自己在聊，隻怕自己說得太多，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推臉上的墨鏡：“淨聽我得比得比了，你隻怕早就煩了吧？”
榮耀趕緊擺擺雙手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怎麽也不會聽膩。再說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願意跟我聊這麽久的天，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正好咖啡館的服務員過來詢問是否需要續杯，蟲哥歉然地一笑，衝著服務員說：“不需要了，我們這就要走了。”
服務員微笑著鞠躬離開，蟲哥說：“好了，小榮子，一會兒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有空再一起吃飯喝咖啡吧。”
蟲哥堅持付款，榮耀也沒有再爭，反正以後爭取多出來聚，你來我往的肯定就平衡了。
站在咖啡廳門口，蟲哥問：“小榮子，你要回學校嗎？”
“是啊，蟲哥，我也沒別的地方去。”
蟲哥點點頭，說道：“那我們正好順路。一起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蟲哥似乎有什麽話想對榮耀說，每次要開口時，又把話語咽回去，榮耀一看這情形，就直言道：“蟲哥，你要有什麽需要交代的，盡管說好了。若是你哪天走不開，我替你去網吧盯著也沒事兒，反正我也熟悉環境，不用做什麽崗前培訓，”榮耀嗬嗬一笑，“當然，前提是你隻要放心我就行。”
“若是小榮子的話，我相信肯定沒問題。”蟲哥微微一笑，而後說：“最近北京的治安很差，相信你也有耳聞吧。如果你遇到什麽危險，或者什麽奇怪的事情，若是信得過我，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肯定隨叫隨到。”像是怕自己會後悔似的，蟲哥語速極快的說道。
榮耀一臉驚訝的表情，蟲哥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熱情，用無所謂的口吻解釋似的說：“你知道的，我這人對這些事情最感興趣的，隻是總也遇不到。再說你一個人在北京，多少我也算你一個朋友吧。”
榮耀連連點頭：“蟲哥，謝謝你！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會跟你聯係的。”
蟲哥如釋重負的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榮耀有一種奇怪的直覺，他直覺蟲哥今天曾經無數次想把這句話說出來，卻因為某些原因，始終沒說出口。
為什麽有這種感覺呢？榮耀忍不住好奇。
很快，榮耀的學校到了，榮耀告別了蟲哥，往學校走去。
身後的蟲哥定定的盯著榮耀離去的背影，許久之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