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心中的道
李虎丘一直覺得何閑這個人很厲害,他還記得上一次他贏淺野真司時何閑還在跟淺野家族合作,而現在他已經主動走進幾十年不曾走進的葡京。在李虎丘看來這個總是面帶微笑的老人就是一尊笑面佛。
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名「大雄」,故供奉佛祖之地名「大雄寶殿」。大雄即佛也。佛,千變萬化不可名之。大慈大悲是佛,善忍是佛,皮厚心黑也是佛。所以何閑的綽號就叫『萬家生佛』,大陸上但有風吹草動他總會解囊相助。不管是發洪水還是鬧地震,這個人用害人賺來的錢活人無算,被許多人贊為大慈大悲佛祖轉世。一個人一旦被贊為佛祖轉世時基本已等同於被架在火上烤了,作為手下掌握著六千大圈仔的青幫大亨,何閑從不計較別人對他的非分要求,總是盡量滿足登門『求幫』的江湖同道,內地官員,澳督府的職員。一個有力量的人寧願百忍成金也輕易不顯力量,他的力量一定是要用在關鍵時刻的。這樣的人定是皮厚心黑之輩,皮厚才能忍,心黑才能掌控力量,何閑的心有多黑看看他的老對手堂弟何斌就知道了,何斌號稱濠江第一大佬,卻從不敢小覷何閑。始終把他當作生平勁敵。
小葉就是葉離。原來在何氏的兩位大佬眼中,賭術精湛號稱世界賭王的黃金左手葉離只是一片小葉子。
何閑說小葉遇上麻煩了。何斌問他消息從何而來?
何閑看了一眼神色古井不波的何斌,「你看來不大相信我的樣子,曾幾何時你是最疼小葉和小七的,消息是振林大哥告訴我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他。」
何閑說什麼何斌如果立即信了,那他早就不是何斌了。所以何閑搬出了振林大哥。在澳城有資格讓他們倆共尊為大哥的人物只有一位,便是葉振林。濠江林伯絕對是一位傳奇人物,大家都知道何斌與何閑鬥了三十年視同水火,然而澳娛也好,老地方也罷,葉振林都是第二大股東。濠江之上,能讓他們坐到一起吃飯的唯一機會便是年近八旬的林伯祝壽之日。很久以前,澳娛和老地方都還只具雛形時,老闆只有一個,便是葉振林。林伯的義氣,堡礁的石斑,何閑的微笑,何斌的快手,濠江之上無人不知。葉振林為全兄弟義氣淡出前台全了兄弟之義也成全了何氏兩大佬,因此何斌對他向來敬重。
何斌看來已經信了,不過依然不急,他說:「小妹總有辦法撈小葉的,就算小妹辦不到,葛青竹這個台島本土化教父一定辦得到,別忘了他們背後還站著個李民進呢,那可是合縱國眼中的寵兒,他老兄稍微一發力南洋火山口那幾個土疙瘩就得嚇得屁滾尿流。」
何閑道:「你的意思是不管?」
「嗯,不管!」何斌點頭。又道:「就不用我替你們引薦了?」
何閑沖李虎丘一笑,道:「後生可畏呀,阿斌你有運氣,能請到這麼厲害的幫手。」
李虎丘還之一笑,道:「該是二位老而彌堅才對,能跟兩位攪和到一處做些事情我感到很榮幸。」又道:「時候不早,我該去準備一下了。」出門前回身道:「人生就是一場大賭局,誰都在局中掙扎,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是莊家,但其實九天之外還有更大的莊家在注視著更大的局,一不小心客串了一把賭徒,但我還是喜歡做我的大盜,因為你們的局太兇險且不是我擅長掌控的,希望這件事之後還能有這樣攀談的機會。」說罷,告辭離去。
何閑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何斌說這小子看的很透,他只負責賭桌上的事情。何閑嘆道:「但願你我都能在這場世紀豪賭中成為最後的贏家,阿斌,九九之後我打算回上邊定居,就去老家申城,從四八年到今天將近五十年了,如果這次你我能過了這一關,咱們從此不再爭了,就像少年時那樣可好?」
何斌看來有些感動的樣子,嘴唇微微抖動兩下,終於什麼也沒說,略有所思。何閑自嘲一笑發出一聲長嘆。時光如偷,一去不回。少年時他們曾經淪落街頭共同擔當照顧妹妹何七的責任,曾經為彼此擋刀,無話不談從不懷疑。現在他們叱詫風雲笑傲濠江卻已不知彼此信任為何物。
共患難易,苟富貴難!李虎丘嗒著這句話里的滋味兒,坐進何斌為他準備的加長林肯車。何洛思與陳李李正坐在車裡,從他上車起便問個不停。
「一大早你氣呼呼的找何斌做什麼去了?」何洛思問。
「我覺得你的懷疑沒有道理,何斌承認了嗎?」陳李李說。李虎丘看報紙的時候她也在場,因此知道李虎丘突然來找何斌所為何事。
李虎丘撓撓頭道:「漢森就是他安排的,他剛才承認了。」
「那你還幫他嗎?」何洛思對何斌十分了解,因此只是微微一怔,有點擔憂問道。李虎丘告訴她會比之前更用心。何洛思迷惑不解。李虎丘頗有深意道:「人的血其實都是熱的,只是每個人的沸騰點不一致,他們都是鐵血無情的千中之王,世人常看他們的血總是冷的,卻不知這種人血液中的熱度一旦點燃甚至會不惜燃燒掉自己,何斌在求他心中的道不惜與四方豪雄和滾滾時代做對,這種精神令我敬佩。」
二女聽罷都有些感動,均在想,這個年紀輕輕就被尊為一代賊王的男人嘻嘻哈哈的面具下隱藏著一顆怎樣慷慨激越的心?這樣一個血總是熱的人卻能在冷酷的江湖中生活的瀟洒自如熱血當歌,用最不符合江湖生存原則的方式狂野自在的縱橫四方。隱藏在他身體里的智慧和力量到底有多強大?何洛思忽然想到認識他是自己人生中極幸運的一件事,這個男人曾經屬於自己,那深切的甜蜜的充實感在這一刻似更圓滿了。
陳李李有些意興闌珊,不想再討論下去。說道:「既然已經作出決定就去發布會那邊看看咱們的對手都有哪些人。」這個男人再好也不屬於她,甚至不屬於何洛思,她不喜歡自己對他產生朋友之外的綺念,甚至不喜歡何洛思那發春似的崇拜目光。
賭博來自於人類的天性,是一種複雜的精神活動,它具有深層的心理本能因素。它能給人帶來刺激、樂趣和財富,是人類對自我分析、預測能力、心智的充分肯定與自信,有時候這自信是盲目的、無知的、淺薄的,是一種人性弱點的膨脹。但人們還是樂此不疲。從古至今博彩業始終與娼業並稱兩大月光行業。人們喜歡賭除了心理上和金錢上的因素外,更深層次里還有對改變生活方式的渴望。做一個手段高超自由自在的老千,憑一雙妙手縱橫穿梭於各個賭場,從此不為五斗米折腰,成為公認的賭壇高手是許多賭徒終身的夢想。在這種心理慾望的刺激下,賭王這個稱號便成了偶像級現象。
搞賭王大賽的目的便是刺激博彩業的發展,是眾多以賭謀財的黑幫時不時就要搞一次的老戲碼。既能證明自己的實力,同時又能刺激更多的賭客因為羨慕賭王在台前的風光而更堅定的走上這條路。
發布會現場人聲鼎沸,剛剛公布的參賽人員名單引發了全場的熱議。李虎丘帶著妮娜,尚楠跟在二女身後混跡在其中。
本次亞洲賭王爭霸賽的後台主辦方同樣匯聚了亞洲數得上字型大小的大部分黑幫。南洋洪門,世界洪門總會,北美青幫,歐洲青幫,東瀛雅庫扎,越南幫,蓮花幫,台島青竹幫,5t黨,爪哇人聯盟,孟買長腳幫,都派出了賭壇高手參賽。陳李李代表的便是南洋洪門,李虎丘則頂替何斌代表洪門總會出賽。另有北美青幫派來的有『撲克之神』之稱的扎雷德利;代表歐洲青幫總會出賽的是何閑的外甥高陽;東瀛雅庫扎則派出了大名鼎鼎的『心眼觀局』淺野正雄;越南幫的老牌賭手黃石竹;泰國蓮花幫的賭壇黑馬猜遜;其中台島青竹幫的代表最是驚人,竟然是淡出澳城多年的一代金左手葉離;5t黨女高手軟中英,爪哇人聯盟派出的人叫蘇圖魯;孟買長腳幫這次派來的人跟李虎丘一樣也是個生面孔,有傳聞說此人是北派瑜伽大師祖魯的親傳弟子叫做格萊塔,賭術不算高但武力十分驚人。
陳李李拿到參賽人員名單后不禁一皺眉,脆聲道:「這次賭王爭霸賽不一般呀!想不到連我師父都參賽了。」
李虎丘笑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他是黃金左手又是你師父,咱們只好退避三舍。」
何洛思道:「賭場無父子,只要坐到賭桌前除了搭檔外只有對手。」
尚楠卻道:「不知道這個格萊塔的武力到底有多驚人。」
李虎丘嘻嘻一笑道:「參賽地點在公海的一座海島上,幾十個黑幫參與其中,到時候哪一方看出明顯優勢來只怕遭到暗算的幾率都不低,到時候哥們兒努努力,保證你這金牌打手有打不完的架。」
陳李李道:「這幾天還要選出五名民間參賽的選手,湊足十六人才會上島,你想不想先出海轉轉?」不等李虎丘同意,妮娜已先拍手叫好。
既然賭王爭霸賽的主要目的是刺激大家以更大的熱情參與到賭博的事業中來,又怎能離開民間高手。所以決賽開始之前會有五日的副賽。一共放出四百個副賽名額,每人需繳納五百萬港幣換成比賽專用籌碼,輸光者算負,棄權者可以用剩餘籌碼換回賭資。賭場上的高手多如繁星,能拿出這五百萬港幣的人不在少數,大多數職業賭徒花費無數個日夜苦練賭技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一鳴驚人魚躍龍門,從此走上何斌之流所走過的道路。因此,很容易就湊齊了這四百人。五天的時間裡將在這四百名參賽選手中最終選出五位贏家,每人將得到兩千萬美金的決賽資金,五日後隨十一名幫派指定的選手一起上島參加決賽。
陳李李對這五日的比賽沒有興趣,因此建議大家出海溜達溜達。何洛思卻提出不同意見,原因是她已報名參賽了,所以李虎丘哪也不許去,必須從頭至尾陪著她比完。
李虎丘笑嘻嘻安慰妮娜,道:「沒事兒,何九姐姐參賽會很快,估計不能耽擱咱們出海溜達。」何洛思氣哼哼賭氣道:「我偏要比到第五天!」
兩日後,木棉花行在海上,何洛思果不出某人所料的被提前淘汰掉。
船上,李虎丘釣了一尾大魚,在尚楠的指導下眼看就要弄上船的時候被何洛思搗亂給放跑了。不僅如此,中性美人兒還不為己甚的將小虎哥推入海中。結果這廝一入水就沒了動靜,一個多小時連個泡都沒冒一下,何洛思雖然明知道以他的功夫不會有什麼危險,仍不免心中惴惴不安。始終守在船頭盯著海面。不經意的挪動身子時忽然發現陳李李跟自己一樣也守在船頭眺望。二女目光相對,陳李李面色微紅,生平第一次在何小九面前底氣不足。只聽尚楠笑道:「你們倆不用擔心,這片海域最深的地方不過百十米,他就算抱著個石頭在水下走也沒問題。」
尚楠的話音剛落,忽然海面上高高躍起一條大魚,徑直落到甲板之上,嘴角掛著一隻大魚鉤,依稀正是李虎丘剛才被何洛思放跑的那條大魚。緊接著水中湧起一團水花,李虎丘竟似踏浪一般躍上船頭。哈哈一笑道:「看它往哪裡跑!」原來他入水這麼久沒有音訊竟是為了追捕這條大魚。陳李李與何洛思對視一眼,一起湊過去恨恨的將他又推到海中,然後相對大笑起來。
晚飯的時候就是吃的這條魚,妮娜沒學過粵菜,完全是對著菜譜自己摸索著做的,不想味道竟極其鮮美,比之李虎丘的手藝不知強了多少倍。古典佳人心情不錯,喝了不少酒之後建議大家去甲板上看星星。
李虎丘問尚楠陳慧琪回家后是不是被禁足了?老實孩子點點頭,神色很憂鬱,說她父母態度十分堅決,還是希望她能嫁給哇拉宮王子。何洛思道:「說起哇拉宮,咱們過兩天就能碰上他了,歷屆賭王爭霸賽都會吸引很多南洋地區的頭面人物關注,這個哇拉宮最好賭不過,聽說他是蓮花幫的選手猜遜的支持者,我相信到時候他一定會上島的。」
說起泰國王子,李虎丘忽然想起前陣子被重傷的老瘋子,昨天董師傅打來電話說他回燕京了,老瘋子的生命力極旺盛,只要堅持用藥再有三五個月就能恢復個大概其。又想到將老瘋子打成那個德性的泰拳大師狄西蓮圖拉旺,也不知那個讓董師傅都吃了一驚的牛人會不會跟那個狗屁王子一起上島?
晴天里在海上看星空絕對是一種享受,天地一色的壯美之中,繁星點點璀璨動人,雖無聲無息卻能將宇宙無窮壯美講述的如歌如幻。何洛思說要跟妮娜卡通片,尚楠揣著心事跟她一起回了艙室。甲板上只剩下古典佳人和小虎哥。
在這如夢如幻的美景中,古典佳人半明半暗的臉兒在酒精的作用下放著紅光,醉意盎然中,一雙明眸如水似有勾魂奪魄的妖媚魅力。李虎丘感覺到那目光正肆無忌憚的在注視著自己,他下意識的想起身逃避。耳中忽然傳來古典佳人充滿磁力的聲音:「李虎丘,假如你不是先認識蕭落雁或者其他任何女孩,而是先認識了我,而我也不討厭你,你會不會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