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六章 橄欖枝,熱血忠魂試問天
林玲一直是個聰明的女孩子。www 她對趙一龍說你要去了就別再來找我,但趙一龍還是跟著李虎丘出了教室門,於是林玲把剛說出去的話咽肚子里跟著跑了出來。她對趙一龍說我得看著你的時候彷彿剛才那句狠話從未出自她口中。趙一龍什麼也沒說,只緊緊拉住了她的小手。
男人開始成熟的標誌之一是為所執放手。而女人成熟的開始則是懷著一顆感性之心去理性的跟男人打交道。對女人而言這並不是好事,女人一旦成熟,青春的光環便會開始褪色,女性的魅力也會隨之減弱。所以女人在心愛的男人面前一定不要成熟。像卓文君那樣藏著一顆睿智的心,在司馬相如面前始終又傻又天真才是最有魅力的女子。
李虎丘回身沖大眼妹笑笑,然後告訴趙一龍沒事兒的時候可以把林玲帶到青田鎮大宅去看看。
走廊的盡頭處站著兩個女人,一個年長,另一個年輕的挺著大肚子。看架勢似乎是程先生的媳婦和丈母娘。李虎丘三步兩步來到院長辦公室門前,推開虛掩的門戶,徑直走了進去。小虎哥入學的時候這位院長大人正在住院,他出院回來以後小虎哥又去了南洋,一走半年多,始終緣慳一面。
院長當日住院原因很不好,一開始,他想要幫林玲個別輔導一下,林玲覺得沒必要,因為這位喜歡寫兩句不知所謂的爛詩的院長大人太喜歡給女學生個別輔導了,私下底『衣冠老色狼』的諢號在文學院早傳開了。結果林玲沒輔導成倒引來了趙一龍,一頓胖揍把他送進了醫院。這件事早被學生們口口相傳成了一段傳奇,李虎丘也早有耳聞。
院長一直在對付面前的年輕教師,道理還是老生常談,房子已經分完了,你不能讓我把鑰匙再收上來?再說了,你有資格享受分房的待遇,別人也有啊,你有困難別人同樣也不容易啊。程學東想拿趙偉這光棍漢舉例,來證明自己的委屈,話還沒出口便被院長先生給堵回去,行了,小程你別說了,你的困難組織已經知道,但組織上確實也有困難,分房的事情我們再開會研究一下,一定爭取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程學東不依,非要現在就給個交代,還隱晦的指出了院長剽竊他寫的戰國笑史一事,院長頓時惱羞成怒,正要大發雷霆時李虎丘推門走了進來。
「你是誰?哪個班的?」院長的聲音很高,一頭很顯學者范兒的白髮卻跟皓首窮經什麼的沒有半毛錢關係,盡數是算計人所得。他剽竊程學東作品這件事目前為止也只有程學東和他本人知道,在他看來一個程學東很容易對付,因為這個年輕人看事情很通透,為人卻不夠流氓。遇到事情總是一臉抹不開的肉,稍用言語擠兌便能讓他啞口無言。相比較而言,反而是這些容易熱血衝動的學生很不容易對付,講話肆無忌憚,缺少對權威的畏懼感,連女學生都不像從前那麼喜歡老師的個人輔導。一想到這些院長大人就火撞頂門,沒好氣的吼道:「那個學生我問你話呢!」
賊王對院長大人的問話充耳不聞,他只靜靜注視著程學東,忽然動了愛才之心。這個人對事物的本質有一種天生的直覺。但卻缺少執行力,屬於典型的謀士型人才,雖稱不上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卻也夠得自九卿至閑曹細局皆為胥辦的紹興師爺一枚。看罷說道:「你跟我走,把這狗日的交給他,你沒房子我給你房子,你想出我給你出,我只要你一肚子學問和一顆忠心,趕上這操蛋的年月,又遇上這麼個操蛋的院長,是你的不幸,幸運的是你遇上了我,只要你點一點頭,從今以後便可以不必再遵循這些論資排輩的臭規矩生活。」
自從拜了張永寶為師,趙一龍便彷彿走進了另一個世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賊王是他的校友,現在成了他的龍頭大哥。他著實不可自拔的迷上了這個世界。李虎丘這三個字早取代了過去他心中的那個籃球皇帝。虎哥說把這個狗日的院長交給自己是什麼意思?趙一龍寒著臉走向院長大人,虎哥沒說怎麼收拾這個人,他是不是可以自由發揮?林玲沒有試圖上前阻止趙一龍,卻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了李虎丘。
李虎丘對大眼妹報以一笑,對趙一龍說道:「如果你跟我這麼久就只學到一身揍人的本事,那從明天起你就乾脆別上學跟你師父住算了。一指院長,接著說:這個人沽名釣譽人品賤格,我今後不想在這所學校內再看見他,怎麼辦你自己想辦法。」說罷又問呆站在一旁的程學東,「程先生,何去何從你如何選擇?」說罷轉身便往外走。從頭至尾沒跟院長大人說半個字。
程學東看著面前神采飛揚的李虎丘,此刻他眼前的賊王有著絕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老辣氣質,正如李虎丘對他的評價,程學東是個頗有眼光的謀者,看人看事情都很有一套。他選擇相信李虎丘卻並非這短暫的接觸。學校里一直流傳著一些關於面前神秘男子的零星傳聞,比如那日鳳凰女王大鬧經濟學院時曾經跟他說過幾句話,又比如牛志剛和白文博之所以倒台也是他的手筆,最直接能證明眼前年輕人實力的卻是他身後跟著的趙一龍這昔日的甬大頭號校霸。遙想當初,一龍哥扛鼎入校雄姿勃發,拳打沒毛虎牛志剛,腳踢文學院老院長,大殺四方自身卻毫髮無損。眼下卻心甘情願跟在這個年輕人身後,做個讀報遞水的跟班式人物。其人是何等人物推而知之。還沒到老成持重放不下鐵飯碗的年紀的程老師心中已有決斷!他跟上李虎丘的步伐追了上來。
「君以國士相待****」程學東追到虎丘身前,站在那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李虎丘一擺手說:「雖然我請你就是為了讓你多說的,但現在卻還沒到時機,我知道你老家是紹興的香門第,從你的歷史功底和分析事物的眼光看,幕學的底子想必是有的,你身上的本事我會用,但那些紹興師爺們遵循的老派規矩在我這全無必要,你要覺得我的說法靠譜,咱們不妨現在走出那道大門,回我那裡再好好談談,我很看好你在我這裡會有一番作為。」
院長從辦公室里追出來,大喊:「那個學生你給我站住!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跟我說那些話?你以為你說兩句大話就能嚇唬住我嗎?不就是仗著家裡有點權勢或者有兩個錢嗎?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老子這輩子見得多了,十年浩劫,三反五反,老子都經歷了,沒上過山沒進過工廠,挨批挨斗也是老子整別人,你個小毛鬼敢跟老子叫板,你憑什麼?」
膽敢對虎哥出言不遜?趙一龍面色一沉,體內暴力因子發作。李虎丘面色一寒看他一眼說別忘了我告訴你的話。又說:人有困獸猶鬥的本能,我剛才讓你做的事情太絕,沒有給他留下轉圜的餘地,所以他才會擺出這樣一副拼了的架勢,但其實他已經害怕了,對付一個已經豁出去的無賴,你衝上去一拳把他打倒,便等於給他提供了一個繼續耍流氓的機會,該怎麼做你自己琢磨去,事情辦妥了跟程老師說一聲就行。
程學東的媳婦和丈母娘見他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接著又見到院長完全不顧學者風儀的衝出來惡罵,哪裡還看不出事情辦砸了。文靜的媳婦倒沒說什麼,可彪悍的丈母娘卻立馬兒惱了,領著女兒迎上來,叫道:「程學東!你是不是個男人?」程先生的妻子在一旁輕輕拉母親的袖子,希望她不要讓男人太難堪。
內心中她何嘗不是也有一肚子怨言。嫁給他雖不圖大富大貴,但當初也是很看好他的才華,認為這樣的男人遲早錐藏於袋顯鋒芒只是時間問題。為了嫁給他不顧單親母親的極力阻撓,甚至放棄了回老家考公務員的機會。如今結婚三年,她現在身懷六甲,他們卻連一處固定的容身之所都沒有。現實的幾座大山撲天壓來,她心中的浪漫憧憬早被壓的粉碎。她幽怨的看著男人,程學東卻不敢看她,他把希望寄托在第一次接觸的年輕人身上。
李虎丘說話了,「程先生現在是華夏自由基金會的董事長高級助理,最遲今天下午,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會將一把市區核心地段的一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公寓鑰匙和產權相關手續送到府上,程先生才華橫溢,是我自由社重金禮聘的重要智囊,關於他生活上的一應細節就拜託給二位了。」貧賤夫妻百事哀,生活最基礎的底線都難以保障,談什麼感情都是空中樓閣。自由社大龍頭一張嘴就結束了程先生的家庭紛爭。
隨著年齡增長,閱歷和知識的增加,李虎丘的想法也在日漸成熟。前陣子兩度與聶摩柯和謀門交手之後帶給他的觸動尤其深刻。當時他以心之神道觀事物之本質,見微末秋毫之變。屢破聶摩柯奇謀詭計,以弱勝強連續戰勝謀門。但時至今日,自由社在謀門這龐然大物面前依舊處於絕對劣勢。就好像當初的謀門是一頭狗熊,自由社好比一頭幼虎,老熊覺著是個便宜,過來一比劃,發現小老虎是根基頗深的靈獸很不好對付。但坐擁八百噸黃金的老熊始終是老熊,小虎想吞掉老熊,無異於痴人說夢。
****
青田鎮大宅,初到貴境的程先生花了一段時間來了解自由社的結構和李虎丘的理想。同時他也見識到了老賊蟹爪兒的神偷絕技,妮娜的精妙廚藝,還有華夏自由基金會的總裁陳李李女士的絕世風采。他更知道了自由社兄弟七人個個都是來自舊江湖,各有一身本領的妖魔鬼怪。這些人各有專長,但都以出奇制勝。自由社需要發展,想要擴展成謀門這樣堂堂皇皇勢大如山的門派還需奇正結合,龍頭以國士將他招致麾下便是要補全自由社當前欠缺的一個正字!
四月中旬的一天,程先生想要跟大龍頭和他在家的幾個兄弟好好談談了。
葡萄樹下,李虎丘,瀋陽,尚楠和程學東團坐一圈。
賊王先發話:「程先生加入自由社也有一段日子了,對外名義上他是自由基金會的董事長助理,實際上就是我請來的高參,自由社七兄弟,老仇去燕京給生幫手,白狼去歐洲給帥五打下手,剩下的哥仨全在這兒了,今天程先生有什麼話儘管暢所欲言,我們幾個都勉強算不學有術之輩,您講的淺白些,我們還是能聽明白地。」
程學東開口便語出驚人:「賊王,您和自由社的末日就快到了!」這招叫大話欺人,是過去的紹興師爺們常用的招數。用驚人之語先聲奪人把東主鎮住。舉座三人,瀋陽一皺眉,尚楠嘴巴張老大,唯獨李虎丘神色不動,點點頭鼓勵道:「嗯,說的很好,這可有幾分許攸入曹營的意思了。」程學東苦笑道:「我其實想要的效果是卧龍過江東。」李虎丘說:「都一樣,反正他們哥倆都被你的話給震住了,我修的是心之神道,便是天雷響於耳畔也很難動我心意。程先生,我知道你這人見識是有的,所謂用人不疑,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以幫到我們兄弟,所以你大可以直抒胸臆,把你不同於我們的本事顯出來。」
戲言已說透,再貧下去就失去了樹下論道的語境。程學東決定進入正題,正色道:「首先我想問三位自由社的理想是什麼?」
瀋陽說:「建立一套新的江湖秩序,說通俗點就是稱霸江湖,然後讓所有江湖人按照我們的意志混生活。」
尚楠說:「行俠仗義,除暴安良!」
李虎丘的心意早不止一次跟程學東聊起過,所以他沒說話。程學東點頭說道:「真是令人敬佩的願望,可惜古往今來幾乎沒有人實現過。」李虎丘說:「江湖太大。」程學東搖頭說:「不是這個原因。」又說:「賊王的名號響徹江湖,是許多江湖人模仿的對象,但真正認識你的江湖人又有幾人?所以影響力這東西很奇妙,想要讓他們按照咱們的道理混江湖,並不需要江湖上每一個人都認識你們,關鍵是看你能在江湖道上取得多大的聲望,就比如謀門這次回歸搞的這個省親大會,一場盛會結束之後,謀門的聲望如日中天,華夏江湖各路人馬誰見了不得伸出大拇指贊一句人家的排場氣象?這便是聲威大震之舉。」
瀋陽贊道:「說的好,聲望高了不但可以招攬更多人才,甚至還可以讓廟堂老爺們有所忌憚。」
程學東說道:「沈總說到點兒上了!賺錢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花錢,現在這個社會,聲望是可以用錢來買到的,我以為自由社首先要學會的是如何花錢買來聲望。你們兄弟幾位之中多是賺錢的好手,卻沒有會花錢的人。」
李虎丘說:「我這人低調,不喜歡拋頭露面名聲在外。」
程學東說:「無妨,其實您這樣做最好沒有,藏於幕後不惹人嫉正適合您的賊王身份,其實我倒是覺得小夫人李李姑娘是代表自由社花錢買聲望再好不過的人選。」
李虎丘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程學東又說道:「光有聲望還不夠,實力才是第一位的,軟硬實力都要增強,武力方面的事務不是我擅長的,這方面相信沒有人比您和尚總更精通。我只說軟實力,什麼是軟實力?其實說白了就是人脈,人才,喉舌。」
「人脈是什麼?在華夏人脈就是結交官府,有了人脈就有了源源不斷的賺錢渠道,就可以買到更大的聲望,就好像當年包四航搭上太宗這天下第一尊大神后不但事業更上一層樓,他本人更是洗白了黑道底子,成為整個亞洲頭一排的豪門家主。」
又說:「我這裡說的人才其實也就是個概念,用人之長世上無不可用之人,用人之短世上無可用之才,只要自由社聲望起來了,就好像謀門這樣,自然而然便可以聚攏八方人才為我所用,當人才聚集到一定數量時,便會引得八方風雲動,望風景從之輩比比皆是,這才是一家真正意義上的財閥霸主該具備的氣象,就好比當今聞名世界的三井,摩根之流。
瀋陽道:「最後的喉舌想必是指輿論和媒體了。」
程學東點頭道:「不錯,正是輿論和各種媒體,如何跟媒體打交道?如何建立自己的傳媒機構?自由社想成為江湖霸主,遊離於體制外又能不受規則影響的組織,就必須要在老百姓當中要建立良好的口碑,只有民心所向才能讓任何政權都有所忌憚。」
接著反問李虎丘:「龍頭,以您所見,我說的三樣,自由社具備幾樣?」
李虎丘點頭道:「我明白了,自由社要在朝廷里有人,要辦很多產業聚攏很多人才,還要跟媒體搞好關係並且最好有自己的喉舌,賺來的錢要學會正確的花,要買來聲望買來影響力。」
程學東說:「最重要是人脈,朝里有人才好行事。」
李虎丘道:「朝廷里我的確有人,而且敢說當世沒有幾人比得上,但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我擔心未必靠的久,另有一位至親雖然年富力強,但看眼下的形式,他面臨的競爭對手很多也很強大,一旦老爺子倒下的一天,他到時候能有多大作為還需事在人為。」
尚楠說:「還要有一支強悍的武力,足夠對任何江湖門派予以毀滅性打擊。」
李虎丘道:「咱們兩個加上寶叔也不過三人,你我都清楚一個武者想要登堂入室所需付出的艱辛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現成的武道家又有幾個能入自由社隨咱們白手起家的?」頓了頓,說道:「除非他能轉業助你我一臂之力」
程學東和瀋陽異口同聲問:「誰?」
尚楠道:「燕東陽!」
****
春寒料峭,朔風勁吹,早起上班的人們瑟縮著脖子走在長安大街上。這是京城一個尋常的清晨。幾秒鐘后,伴隨一聲槍響,這個清晨將不再尋常。一個人,長短兩支槍,一部攝像機,二十幾條鮮活生命的寂滅,那個風馳電騁掠過的神秘背影和那如天外飛仙般的一槍。在這個清晨製造了全世界最震撼的頭條新聞。
一輛外交部專用接送駐外使節孩子的大巴車迎風駛來,不遠處,一支北美天空電視台的攝製組正在準備機器,他們本來的打算是拍攝華夏古都清晨的繁忙擁擠。攝像機的鏡頭蓋剛剛打開,一名工作人員正在安裝支架,專題片的主持人舉著話筒在試音。
突然,一聲急迫凄厲的剎車聲傳來,街上眾人連忙循聲觀望,見一輛橙色夏利車由北往南高速駛來。車子在高速行駛中忽然來了個急剎車,在路面上打橫平飛出去。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人們似乎聽到了一聲槍響。一名身著迷彩軍裝的男子從橫飛的夏利車中推門躍出,手中舉著一把八一式衝鋒槍。那一聲槍響正是他在跳出夏利車的瞬間發出的。與此同時,就在公路護欄的另一邊,迎面駛來的外交部大巴車上,駕駛員喉部中彈,在被自己的血液憋死前,他用最後一絲餘力踩下了剎車。很可惜,他最終的勇敢之舉很快被證實是錯誤的,因為大客車一停下,軍人手中的衝鋒槍便又響了。啪啪!啪啪!連續的節奏當中,中東某國的外交官賽義德和他十三歲的兒子當場死亡,與這對可憐父子一同身死的還有日本大使的夫人及兩個孩子。槍聲還在繼續,頃刻之間,車內又有二十一人中彈。恐怖的殺戮連續進行,最令人絕望的是每一名中槍者都是頭部中彈。施暴者舉著槍冷酷的射擊著,大巴車的玻璃碎片帶著車上人的鮮血和腦漿橫飛。轉眼間大巴車裡已成人間地獄。
從震撼和驚恐中反應過來的北美天空電視台攝像師馬修愛德華用最快速度將鏡頭對準了事發現場。鏡頭裡,那名軍人在完成了大屠殺之後並沒有倉惶而逃。他拎著衝鋒槍,轉身瞥了攝像師一眼,那眼神充滿了沉鬱和絕望。接著他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在大街上。直到來自側後方急促的警鈴聲入耳,此人才霍然轉身單手持槍對著呼嘯駛來的警車開了一槍。整個動作從聞聲回頭到開槍射擊耗時不超半秒鐘。槍聲響過,警車立時失控。人們目力所及之處,駕駛車輛的警員已經滿臉鮮血趴在方向盤上。
攝製組的導演尼克安德森用顫抖的聲音問馬修愛德華,拍下了嗎?得到後者肯定的答覆后,他激動的喊道:「繼續拍,在共和國安全部門趕到之前盡量拍,然後把錄像帶交給我,其他人回去準備衛星傳送需要的設備,先生們,咱們要做的是跟時間賽跑,快快快,行動起來。」
持槍軍人聽到了尼克安德森的聲音,回首漠然看了一眼。攝製組所有成員頓時為之一陣緊張。持槍軍人已轉回頭,他似乎有意在縱容攝製組的拍攝行為,沒做任何錶示。繼續從容前行,只是偶爾會回過頭看一眼攝像師馬修愛德華。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也許是在慶幸自我毀滅前的一刻居然這麼好運,正巧有一支攝製組在這裡。
親眼目睹了持槍軍人神準的槍法和殘忍的殺戮,馬修幾乎不敢看持槍軍人的雙眸,他能做的只是架好攝像機對準現場,然後閉上眼嘴裡不停地向上帝祈禱著:敬我主耶穌,因您之愛使我遠離魔鬼侵害,是您賜我勇氣和尊嚴,在您的光輝庇佑下我將無所畏懼****再次響起的警鈴打斷了馬修的祈禱,在他的鏡頭裡,持槍軍人剎那回眸,抬手又開了一槍,警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凄厲長音,鏡頭裡可以清晰的看到駕駛員頭部中彈猛的后躺在座椅上。仍是單手持槍,一槍命中。不同的是這次槍響之後,他用另一隻手卸掉了彈夾。間隔只在毫秒之間,第二聲槍響便再次入耳。警車副駕駛位置上,探出身子正要開槍的另一名警員被第二槍擊中眉心當場死亡!
至此,持槍軍人已無法再從容前行。從他向大巴司機開出第一槍到此時此刻,前後不超過五分鐘,整條街已被封鎖。在他前方十幾輛防暴車尚未停穩,便有無數荷槍實彈的特警從其中躍出。另一邊,在他身後也是這般情形。
華夏警方的反應很迅速。為避免前功盡棄,馬修一邊迅速將之前拍攝好的帶子交給尼克安德森,一邊熟練的裝上了新帶子。鏡頭中的華夏軍人絲毫不為道路兩邊大陣仗所動。他敏捷的躲進了公路中間架設護欄用的水泥墩后,左手從腰間拔出一支****,甩手向身後連開數槍,那邊沖在最前面的幾名特警腿部中彈應聲倒地。接著八一式衝鋒槍再次響起,幾乎每一聲槍響之後便有一名暴露在槍口之下的特警倒地,中槍部位同樣是腿部。鏡頭中的持槍軍人在前後包夾的情況下不僅沒有膽怯,反而憑著神一般的槍法大殺四方,一輪槍響過後,七八名受傷的特警倒地,痛苦的掙扎著。幾名特警在火力壓制的掩護下將己方受傷的戰友拉回安全之處。持槍軍人並未趁機繼續射擊。他靠在水泥墩上停頓了一會兒后突然一個側翻,八一式步槍的槍口對著馬路對面的一座建築物頂開了一槍。馬修的位置不錯,連忙抬眼一看,隱約能看清那裡有一名架著長槍的特警歪頭倒下。
特警隊的狙擊手!在佔據有利位置的情況下,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持槍軍人一槍放倒!
趁著所有人吃驚的剎那,躺在地上的持槍軍人猛的從地上躍起,一下子躍上護欄,半空中他拋出兩隻彈夾,不等身子落地,衝鋒槍和****的彈夾已同時彈出落地,持槍軍人在落地的瞬間回眸用雙槍接住了兩支新彈夾。這個換彈夾動作迅猛絕倫如同雙龍出海。馬修眼中他彷彿是飛過去的,在他身後特警們發射的子彈打在護欄上,崩出一串串火星。而他落地后沒有絲毫停留,就勢一滾,兩把槍在與此同時再度發聲,馬修連忙調轉鏡頭,視距中,一名稍微探出頭瞄準射擊的特警被子彈擊中鋼盔后躺了下去。
持槍軍人一躍鑽進了大巴車,剎那間,所有槍聲頓止,天地間只剩下大巴車上幾名倖存的外國孩子恐懼無望的哭泣聲。馬修的鏡頭也只記錄到此。在幾名便衣男子向他這邊靠近時,他已偷偷取出錄像帶,拋下攝像機撒腿便跑,目標正是距離現場只有幾十米遠的加拿大使館。
圍剿持槍軍人的行動還在繼續,馬修跑到大使館門前將錄像帶丟給尼克時,被圍困在車內的持槍軍人又把佔據了另一個制高點的狙擊手射落。可惜這個情景他沒能記錄下來。尼克接過錄像帶轉身走進使館,兩分鐘后,這段曠世絕倫驚世駭俗的殺戮視頻資料已被傳回北美天空電視台總部。而留在現場用望遠鏡觀戰的馬修還在用自己的視覺記錄著事件的後續。
持槍軍人手中已有人質,而他神一般的槍法也著實可怕,特警們投鼠忌器,只能躲在防彈車后對其圍而不打。再也沒人肯露出一絲半點。馬修所在的位置距離現場不超過百米,現場負責指揮的特警人員向持槍軍人喊話的時候他聽的一清二楚。儘管中文一般,他仍分辨出那人在問持槍軍人有何要求。這位冷酷兇殘的持槍者從出現到此時,始終未發一言,似乎槍聲就代表了他的語言!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他連續開了兩槍。第一聲槍響過後,喊話的特警隊長藏身的防彈車前輪被打爆,車身高度降低的剎那特警隊長的鋼盔暴露出來,緊接著第二聲槍響,那鋼盔被一槍打飛!馬修在望遠鏡里看的很清楚,鋼盔飛出去的剎那,特警隊長同時向後摔倒,生死不知。
在另一邊,公路上駛來一輛紅旗防彈轎車。停穩后一名中年男子走下車,對這邊特警隊的一位負責人說道:「行兇者是軍隊特殊單位專門培養的特級射手,這起事件已經超乎你們的能力範圍,讓開道路,把那個人交給他。」說著向身後一指。特警們順中年人手指方向望去,一輛軍用吉普車靜靜停在紅旗車后,車上有年輕的軍人坐在駕駛座上,神情冷酷。
特警隊長瞪著血紅的雙眸,咬牙切齒看著大客車內的持槍軍人。中年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又說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兩天前,我們也有兩名同志犧牲在他的槍口下,此次事件影響極大必須速戰速決!讓你的人讓開道路!」特警隊長的拳頭狠狠砸在防暴車上。揮手示意所有人讓開道路。隨著特警們讓開道路,吉普車發動,駕車人連續轟了幾腳油門,掛檔后猛然開足馬力向著大巴車衝去。
大巴車上,持槍軍人聽到吉普車的轟鳴聲,在一秒鐘內迅速轉身抬槍瞄準。馬修用望遠鏡看的很清楚,他對持槍軍人的槍法已佩服的五體投地。在他想來吉普車的駕駛者恐怕要去見上帝了,以持槍軍人的槍法,只要有目標他便能在第一時間將子彈『送』給對方。只是不知道那個想逞英雄的可憐傢伙是不是上帝的子民。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吉普車風馳電掣而來。在不超一秒的時間內和大巴車擦身而過。接著突然來個急剎車,駕駛者從天窗躍出,站在吉普車上用****向持槍軍人開了一槍。血光崩現,在持槍軍人的額頭處綻放出一朵寒梅。槍聲回蕩在眾人耳中,如同一曲悲歌釋放完最後一段音符。縈繞在人心中,久久不散。
他生而卑微,至死無名。
他從軍十七載所蓄難求片瓦存身,唯忠誠足以自傲。一句自願流產,一紙自殺證明,他失去了希望,捨棄了忠誠與信仰,剩下的只有賤命一條和滿腔悲憤。現在,他要用僅剩下的賤命和相伴十七載的鋼鐵夥伴一起,讓這個世界從新來認識他和他代表的那些曾經滿懷自豪如今只剩落魄絕望的忠魂。
****
京城槍戰事件三日後。當沉默如山的燕東陽出現在李虎丘面前時,賊王幾乎難以置信面前氣質頹廢形容枯槁的年輕人就是當日那個於海雨天風中力挽狂瀾的有熊羆之力的少年。
「東陽!」尚楠興奮的語氣叫道:「你小子怎麼來了?是有任務公幹還是專門來找虎哥的?」
燕東陽低著的頭重重的點了兩下,不知道他是有任務還是專門來找李虎丘。
賊王眯起眼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道:「喝酒?」燕東陽一直都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他屬於很典型的外表冷漠內心狂熱的人,更習慣把真實的情感隱藏在冰山一樣的外表下。李虎丘知道他有心事,更知道想讓他這樣的人把心事說出來只有一個方法。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四月二十,東南沿海颱風肆虐。
木棉花號是停泊在港灣里唯一的船。暴風驟雨中巨大的海浪一次次拍擊著船身,海水湧上來把甲板上數不清的酒瓶子沖的東倒西歪到處都是,坐在甲板上的三個年輕人恍如未覺。
風雨中燕東陽的軍歌嘹亮,唱的歌是我的老班長,翻來覆去的唱。唱一遍喝一瓶酒,喝一瓶酒流一滴淚。他流一滴淚李尚二人便陪他喝一瓶酒。從一開始到現在,他們誰都沒說過一個字來安慰燕東陽,只是默默的陪著他風雨里痛飲。燕東陽不會搬運氣血的功夫,所以李尚二人與其喝酒從來不用功夫,這麼多酒灌倒肚子里不加以控制,尚楠已經喝醉,李虎丘也已有三分醉意。燕東陽的歌聲忽然停了,他坐下來從尚楠手上搶走酒瓶丟到海里。
李虎丘問:「不喝了?」
燕東陽答:「唱夠了,也喝痛快了。」
李虎丘說:「好,既然喝痛快了,能否跟我說說怎麼回事?」
燕東陽神情黯然,聲音嘶啞語氣悲憤:「虎哥,我親手打死了我的老班長。」
李虎丘問:「執行任務?」
燕東陽痛苦的點點頭,說道:「他是從前的特戰師第一快槍,我的槍法是爺爺教的,快槍卻是他教的。」
「他做了什麼?」
燕東陽道:「他一個人從家鄉一路殺到首都,打死了很多人。」
「別人對他做了什麼?」
他家嫂子懷孕七個月,被鎮幹部帶人強制引產結果一屍兩命,他家嫂子死後還在自願流產的單子上按了手印,他只有8歲女兒還被逼著寫自殺證明。他當了十七年兵,立功無數,只是因為****說到這他頓了一下抬頭問李虎丘:「虎哥,你知道地獄有多少層嗎?」
「地獄有十八層,以受罪時間的長短與罪刑等級輕重而排列。每一地獄比前一地獄,增苦二十倍,增壽一倍。墮入十八層地獄要受刀鋸萬載之苦。」李虎丘很多年前就看過西遊記,這些年還記憶猶新。
燕東陽肅容道:不對!至少在我們部隊地獄有十九層,名字就叫做特戰師。在特戰師有塊無名碑上面刻著一段話:無論你在之前的部隊里有過多少輝煌履歷,無論你曾經多麼耀眼,來到這裡之後,你將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無名者,忠誠就是你的一切!不斷提高你的能力,更好的為團隊做出貢獻就是你唯一可以做的事情!我們的部隊有編無號!我們的軍人有籍無名!我們不同於各大軍區經常見諸於報端引人無限遐想的特種部隊。在特戰師,一切榮譽止於此地!一切奢望止於此地!一切軟弱止於此地!除了胸中對祖國對人民對黨的忠誠信仰,我們一無所有!
只是因為無名碑上一席話,我的老班長默默無聞忠誠奉獻了十七年,沒有榮譽,沒有奢望,也從不軟弱,我從來不能想象會有人比他更忠誠於祖國。直到死的那一刻外界也無人知道他的名字叫陸長鵬。就算在特戰師內部普通軍人也只知道他有一個代號叫海東青。他這輩子最大的念想就是能在城裡買一棟房子,生一個兒子。他一直在攢錢,捨不得吃,捨不得喝,幾乎沒有任何嗜好,但他攢錢的速度卻跟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他總跟我說房子買不起也沒關係,他這輩子買不起,還有他兒子,爺倆兒一起干,早晚住上大房子。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他當了十七年無名英雄,把一切都奉獻給了部隊,到最後他卻成了叛國者!
燕東陽說到這裡霍的一下站起,迎著風雨,大聲問:「這樣的部隊值得我付出一生嗎?」
既是在問小虎哥,也是在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