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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佛跳牆,各逞心機暫定盟

  傍晚時分。www 

  二十里松行欲盡,青山捧出梵王宮。這裡是位居天下禪宗五剎之一的天童寺。大雄寶殿外,李虎丘止步轉身肅然而立。謝煒燁步履從容在賊王前三十米位置站定。這個距離進可攻退可守,進攻撲擊便至,遇險退卻便可,三十米外賊王的飛刀威力相對於謝煒燁這等人物已無致命威脅。 

  「這是何苦來哉?」李虎丘抱著肩膀注視著下方號稱史上第二位大圓滿童子功者的謝煒燁。「你追我一天,現在可也該累了?」謝煒燁淡然一笑道:「你亡命奔逃了一天身累心更累。」李虎丘笑道:「既如此,你何不過來殺我?」謝煒燁抬頭望大雄寶殿頂端,那裡有年輕俊酷男子彎弓搭箭,一弓三箭正瞄準了他。氣機,殺機,已成一觸即發之勢!他又向左右各看了一眼,暗自驚心,臉上卻從容一笑,「殿前有飛刀,殿上有箭神,連左右深溝都各藏一人,此處前後五百米空曠,進退皆無險可守,這裡看來已成我的絕地。」 

  李虎丘見他不肯再往前半步,心道可惜。說道:「你殺人雖有不逮,但全身而退的把握卻很大,何必說的這麼謙虛?」 

  謝煒燁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還是要說你的腳程在我之上,我追你一整天都在想你為何不激發心血一走了之,原來你是在等這一刻。」 

  「我找你數日,這陣仗便準備了數日,把你引來卻並非為了殺你。」李虎丘笑道:「我如果不是跑的比你快一點點,恐怕你我根本不會有這個機會平心靜氣講幾句話,你剛才畢露的殺機絕非做戲。」 

  謝煒燁並不否認:「我向來不喜歡跟廢物談交易。」 

  李虎丘忽然坐了下來,謝煒燁神色微微一松,抬眼看大雄寶殿頂端,站在原地沒有動。卻聽李虎丘笑道:「既然是來談事情的,你何不坐下來?」 

  謝煒燁面無表情,肅聲道:「你坐下是因為上邊的是你生死相托的兄弟,我坐下便等於把性命交給你們兩個,我能活到今天全憑謹慎二字。」 

  李虎丘一笑,「言之有理,那就隨你好了,反正我跑了一整天是真覺著累了,你這麼大年紀還有這麼好的體力當真難得。」謝煒燁看見山門前的匾額上寫著天童寺三個大字,字跡已有古色,龍飛蛇走如鶴銜魚,筆走靈動,隱含勃勃生機。苦笑道:「有人年紀已在百歲開外,體力卻比我還好。」 

  李虎丘道:「你這外孫當的可不怎麼樣,一心一意勾結外人想弄死你阿公。」 

  謝煒燁神色坦然語氣森寒問道:「難道他不應該死嗎?」 

  聶嘯林滅絕人性使用紫河車提升自身稟賦,四十年前就已成武術界公敵,被四大宗師算計圍攻致死。如今他死而復生成了無自我意識的師奴魔童,但誰又敢保證他永遠不能恢復意識?不過聶嘯林固然該死,可是謝煒燁又是什麼好東西了?李虎丘心念電轉,謝煒燁這麼迫切的要置師奴魔童死地而後快到底出於什麼原因?在謀門內部人王的地位與老祖平起平坐,但李虎丘並不認為聶摩柯真能代替謝煒燁掌控謀門。正如賊王喜歡隱身在幕後,謝煒燁的行事風格也很低調,比如八百噸黃金竊案,又比如這次客家省親大會,他都是隱身在幕後策劃一切。李虎丘將心比心以己度人,總覺得這位謀門新祖反感師奴魔童另有原因。 

  「他的確該死,但不該你這麼希望他死。」李虎丘不客氣的說。 

  謝煒燁忽然問道:「你可知道服紫河車有個講究?」李虎丘搖搖頭。謝煒燁恨聲道:「越是血脈相近的元嬰越容易吸收!」李虎丘面露恍然之色。心中暗自震駭於聶嘯林的瘋狂。只聽謝煒燁正咬牙切齒說道:「我本來該有兩個孩子的!」李虎丘聽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當日把聶嘯林服紫河車練拳,將要達到蛇蛻兵解狀態的消息透露給洪門的人可是你?」 

  一語驚人,此事一直是謝煒燁心中最大的秘密。謀門老祖先是吃了一驚,隨即贊道:「賊王的心之神道果然名不虛傳。」 

  李虎丘道:「聶嘯林潛藏在南洋,謀門組織又如此嚴密,非嫡傳子弟絕難知道聶嘯林身上那麼重要的秘密,聶嘯林一死你便成為謀門新祖,可想而知你當時在謀門的地位之高,你恨聶嘯林吃了你兒子,所以才****」「他先殺了我妻子然後吃了我兒子!」謝煒燁眼睛通紅,喘著粗氣打斷道:「我只恨自己當年不能親手將他碎屍萬段!」 

  事實已經證明童子功並非一定要以整身童男來練習才能有所成。只是因為這門功夫以精藏守元為要旨,守不住精元功夫便練不成。作為曾經滄海之人深知男女歡愛的美妙,極難抑制心中慾望。一個人可以控制思維卻控制不了本能,食過其中滋味的人比情竇未開之輩更難控制心中慾念。謝煒燁為了練成童子功,像閹豬一樣絕斷了自己的慾念,一個已有家庭的男人如非遭受極大的刺激絕不可能做出你那樣的選擇!但時過境遷,在謝煒燁剛才表現出的憤怒中,李虎丘感受到的是刻意為之和別有用心。他不動聲色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並非是在聶嘯林死後練的童子功。」 

  謝煒燁抬頭看著李虎丘,神色漸漸平靜,點點頭乾脆的:「你猜的很對!聶嘯林殺了我妻子吃了我第二個兒子,從那時起我便開始練習童子功,讓我沒想到的是男人一旦去勢,不但可以更加心無旁騖,居然身體的吸收能力也會莫名的增強,練起功夫來竟可以事半功倍,所以我的進步很快,在很短時間內便達到了何鐵錚今日才有的境界,連續為謀門立下大功后終於得到阿公賞識和信任,委我以重任,擔任他兵解化龍時的守關者。」 

  這跟傓豬是一個道理,公豬被去了勢后,心無旁騖傻吃蔫睡長的就快。童子功大師絕了勢便等於堵住了精元外泄的通道,同時還斷了一些雜念,練起這門功夫來自然事半功倍。李虎丘想象其中道理,點頭道:「你雖然恨他入骨,卻也欽佩他的雄才大略,當年你陷害他,親眼看著他兵解碎屍后入土,整整三十年埋在棺材里不見天日,有多少恨意也消散了,事到如今,新謀門在你手中復生,實力更勝他執掌那時,如今又落葉歸根殺回國內,假以時日,這謀門在你手中未必不能幹一番更傑出的大業!」 

  賊王言下之意已點明謝煒燁並非只為報仇才要除掉聶嘯林。謝煒燁聽了不以為意淡然一笑道:「孤木不成林,一個好漢三個幫,你這樣的人不能為我所用又殺不掉,那就只好結盟了,謀門在國內需要有實力的朋友,我之前處心積慮要收服你,如今想盡辦法與你結盟,終究都是為了你我能聯起手來干一番更大的事業,那個人是一塊絆腳石,他叫聶嘯林也好叫師奴魔童也罷,總之這個人活著就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李虎丘道:「你想一統謀門,卻不肯親手對付他是因為擔心會引發謀門內訌,同時又忌憚當年謀門被毀的事情可能會兜不住,所以只好想辦法找尋實力足夠並且願意做這件事的人來替你殺掉他,可偏偏這世上這樣的人物又太少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你,而你也一直在暗中觀察我,從今日初見面起你便一直在試探我是否具備這個實力,看來你已經有了決斷。」 

  謝煒燁攤手道:「如今我在賊玩面前已無秘密可言,此番足以表達誠意,但不知賊王意下如何?」 

  李虎丘道:「我冒險尋你多日,又布下今日這個陣仗又豈會漫無目的?」 

  謝煒燁肅容道:「賊王有何要求但請明示。」 

  至此李虎丘已可確認謀門內部老祖和人王的確存在極大分歧,自己之前的設想完全可行。他想起那隻在葡萄葉下倒爬的青蟲來,聯想到今日與謝煒燁接觸的整個過程,雙方相互試探,當真是步步驚心,稍有不慎便再無第二次機會。這一刻雙方對彼此的實力都有了清晰認識,也到了圖窮匕見之時!說道:「你苦惱於謀門中人對聶氏一門忠心耿耿,不能完全掌控,而我卻因為已經將聶摩柯得罪了,並且正在遭受她在各個方面的打擊報復而苦惱。」 

  「她舍了過去玩陰謀詭計的套路,跟我亮出了堂皇之兵,公然把寶壓在了喬寶峰身上,憑著謀門這些年在海外積蓄的人脈和鋪天蓋地的財富,在這東南大地將要迎來歷史性機遇之時接連出大手筆力挺李援朝的政敵,而目前來看,我能對付她的辦法卻不多。」 

  謝煒燁道:「我想要的是完整的謀門,而賊王你則需要聶摩柯那丫頭不再給你們爺倆兒掃平大東南的行動製造障礙,看來你我之間已有了合作的基礎。」 

  世人都說老虎屁股摸不得,這與虎謀皮的過程更是何止兇險了百倍,李虎丘追思之前一步步行至此處的艱險不禁暗自驚心。之前作出謀門不是鐵板一塊這個判斷也是存了押寶的心思,如今看這第一寶是押對了。如今也不過是取得了一個走上鋼絲的機會,接下來還要想盡辦法在這鋼絲上繼續穩穩的走下去。 

  **** 

  師奴魔童便是聶嘯林,此事匪夷所思卻千真萬確。李虎丘想起那日交換人質時的情形,那位師奴魔童舉手投足動作如電,單掌劈落燕東陽的子彈的同時硬是用嘴巴將自己激發心血以神道心意射出的一刀咬成三截兒。如此人物豈是容易對付的?雖然有謝煒燁這老牌超級職業二五仔做內援,但是拋開此人可信度有限的顧慮不說,單是謝煒燁這般人物處心積慮十年都沒能如意這一件事便足以證明那隻看似很傻很天真的百年老妖有多難對付。 

  謝煒燁離開后,燕東陽從大雄寶殿上下來,隱藏在山路兩旁峭壁下的張永寶和尚楠也同時出現。 

  尚楠嫉惡如仇,對於跟謝煒燁這種人合作一事不是很贊同,但他卻願意信從李虎丘的一切決定。張永寶這自由社之寶只管揍人,社首說揍誰咱就拎著一對兒罈子大的拳頭衝上去砸東西。三個人中只有燕東陽能大約明白李虎丘的心思。說道:「虎哥,你可是打算逐個擊破?」又道:「謀門實力當真深不可測,剛才謝煒燁站在那看似一動不動,但不知為何始終讓我有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如果當時你發信號咱們出手幹掉他,估計效果也不會好到哪去。」 

  李虎丘點頭道:「這也是我沒有這麼做的原因,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先幹掉他,相比而言,聶摩柯和師奴魔童的組合還更容易對付些。」 

  「這麼說咱們真的要準備對付一個昔日真正的神道大宗師?」說起這事兒來小楠哥便來了興緻,躊躇滿志的問道:「那個師奴魔童的外觀看上去當真像個七八歲的孩子?」 

  李虎丘道:「這件事千真萬確!不過我們要對付這人卻也不急在一時,謝煒燁三十多年前策劃血碗事件,十年間從諾克斯堡弄出八百噸黃金,連cia這樣強力的機構都莫奈何之,這種人物說的話總要經過時間驗證后才能確定是否作數。」 

  張永寶心生感慨,嘆道:「聶嘯林這拳道中的一代魔君,深埋地下不見天日三十年,雖然復生但已非昔日的神道宗師,如今的他能發揮出幾成當年的實力?」 

  李虎丘搖頭道:「不可大意,也許更勝往昔也說不定,同夜須鶴那個眜性絕情的假神道不同,這可是一尊胎息三十年的元嬰真神,殺這樣的人物不但需要精密策劃從長計議,還需要借幾分天意偶然才有機會得手,咱們眼前要做的事情是先做好自己份內事。」 

  張永寶皺眉道:「身為武者放任挑戰天下有數高手的機會不去理,反而要忙活些旁枝末節的小事,社首這是何道理?」 

  李虎丘道:「你是不當家的爺,哪裡知道這弄錢的不易,自由社旗下如今人員日多,這麼多飯碗等著咱們給添飯,做事豈能還像過去那樣隨性?」接著對尚楠和燕東陽說道:「晚上跟我去赴個宴,宋大公子有請,李援朝有命,這頓酒好喝著呢。」 

  **** 

  夜色降臨,波光粼粼的甬江倒映著月影和兩岸萬家燈火,安靜的穿過古老與現代結合的甬城。江流,月光,二者交相輝映珠聯璧合,像一條鑲嵌著發光寶石的玉帶,纏繞在如端莊少女一般的城市腰間。舒緩的江流上飄來一艘畫舫,內外裝飾了許多燈火,倒映在江心彷彿江水也被燒紅了。雕樑畫棟的船身頗有古風,有鶯燕笙歌從裡面飄出,一直傳到岸邊。畫舫尾部坐著一名少年男子手裡拿把釣竿,陪伴在他身邊是一金髮碧眼小洋妞,長了一張精雕細琢的娃娃臉。少年釣上一尾魚,小洋妞大驚小怪的連贊他釣魚技術好,不像某些人在海上的時候動輒浪費幾斤肉后一無所獲。 

  畫舫內燈火通明,氣氛正熱烈。已經年過三十的船娘楚四季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顯年輕,模樣在中上,臉上有一顆美人痣生的唇角更添幾分俏皮風情,豐腴白皙的身子包裹在開襟晚裝里,坐在宋大公子身旁巧笑倩兮說說鬧鬧的在勸酒。 

  楚四季這艘畫舫在甬城上流圈子內大大有名,不僅是因為風騷入骨艷名遠播的老闆娘,還因為船上陪酒的船娘個個都是從城裡各大院校內精挑細選來的大學生佳麗,登上畫舫便是四年合同,這些女孩子待遇都很高,一個個被刻意培養的雅緻高潔,平日里如非『兩情相悅』任憑豪客一擲千金萬金也別想帶走一個。甬城的圈內人都知道這艘行事不算低調也不低俗的畫舫上頭有人罩。 

  甬城市裡一直有個傳聞。楚四季十四年前因為家鄉招了海神災,從海邊鄉下來甬城投奔親戚,跑到甬城港務局干臨時工時認識了時任局長,現如今的市委記安靖國。一見投緣,結拜了乾哥義妹。上頭有這麼一尊大神罩著,這艘畫舫自是可以在甬城這一畝三分地內橫著划。楚四季年過三十也沒成家,搞這畫舫生意也是為了趁安靖國正在位置上,而自己還有幾分姿色多賺些錢傍身。自從干起這船娘營生便一直走的是高端路線。幾乎從不親自陪客喝酒,今兒算是為宋朝度破了大例了。她提出來把畫舫開出城市中心地段時,宋朝度心裡罵了句臭娘們真他媽的能裝,嘴上卻是滿口答應。 

  宋朝度對李虎丘說,這世上有兩種女人,一種有價,一種無價。二者又各分三等。這船上的女子都是第二等的有價女人。李虎丘問他什麼樣的算第一等?宋朝度搖頭晃腦說道:「青樓多義俠,李思思,杜十娘,柳如是,這三位都是第一等的。」李虎丘又問第一等的無價女人又是什麼樣?宋朝度面露羨慕之色道:「比如你家裡的弟妹和小弟妹,還有我的偶像吳東商貿的那位鳳凰女謝撫雲。」又說:「真正的歡場大拿高手都得明白一個道理,即便你心裡知道她是有價的,卻也要讓她感到你是把她當成了無價之寶,有價的女人都喜歡既要當婊子,還想立牌坊的調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宋朝度看樣子已有了幾分醉意,摟著豐腴美艷的楚四季上下其手大佔便宜。 

  賊王環顧左右,判斷這裡的女人無例外的都是有價的,他有心等價交換一下,可一看到思想又紅又專,平日里在李李姐面前很會賣乖扮純情的小楠哥正在那坐懷不亂,便什麼心思都沒有了。高大英武氣魄雄渾的小楠哥太過搶戲,跟在身為主賓的小虎哥身後走進來時,便牢牢釣住了舫上女孩子們的眼球。這會兒鶯鶯燕燕圍了四五個過去逗他喝酒。尚楠端坐在那如虎踞龍盤,酒喝的豪邁痛快一杯又一杯。李虎丘心道:有價無價全看男人的魅力如何,宋朝度這自命風流的冤大頭面前這些姑娘們自是人人有價,但若是小楠哥往這一坐,這些女孩子們便各個都願意成為無價寶。 

  畫舫飄在甬江上,楚四季看樣子已喝醉了,酒意上行面色酡紅,更添幾分嫵媚。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摟著宋朝度的脖子,吹氣如蘭:「等一下還要跟你上岸,這身哪穿的出,乖,等我一會兒,去後面換身衣服就來。」 

  賊王目送她出了艙門,笑眯眯對尚楠說:「告訴東陽掰掉箭頭,全部要活的,你負責抓人,這裡有我。」尚楠點頭起身跟著出了艙門。宋朝度有些不明就裡,問怎麼回事?李虎丘舉杯說道:「喝酒看熱鬧。」 

  燕東陽立在船頭,手拿一把百鍊柔鋼特製的強弓,抓起幾支箭,抿去箭頭搭在弦上。畫舫後面,江上星星點點,有快艇燈光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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