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九章 會故人,何事長向別時圓
今日一章五千字。
陳天浩是誰?海上大班此君為最!這是連申城弄堂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太太都曉得的事情。申城人說起這個名字來都是要帶著幾分誇張和敬畏,身上頭銜一大把,廟堂上吃得開江湖中踢得響,市政府大院跑車的人物,結棍的沒有邊嘞。五十年前杜月笙,五十年後陳天浩。這句話喊了十年,贊同的人未必全能發財,反對的卻個個沉江統統餵了王八。
斯斯文文的年輕人探身進來的時候燕東陽還坐在那裡,年輕人問那個問題時燕東陽也只是剛起身。年輕人問完最後一個字,伸手去摸槍,燕東陽竟已到了他面前,右手快如閃電按住了他摸槍的手。發力一攥,有手骨碎裂聲入耳,年輕人頓時眉頭一緊,卻哼也未哼。只聽賊王說道:「外邊還有四個,把這個人留下,東陽出去把為首的帶進來,手腳快點兒,不要讓他們鬧出大動靜吵到李李。」
燕東陽拉門出去,年輕人眼前一花,尚楠的手已拿住的他脖頸后的大椎。年輕人立時動彈不得,他也算久經場面開過眼界的人,心知遇上高人了,並不試圖掙扎任尚楠把他提到李虎丘面前。
李虎丘看一眼已經停了說電話的王明濤,笑道:「您繼續聊您的,我們換個房間談點事兒。」說著起身往外走。王明濤在身後叫道:「小夥子等一下。」李虎丘回身詢問的目光看著老教授。王明濤道:「這件事本就是你們不對在先,做事情還請不為己甚,須知道世間強中更有強中手,逞揚鬥狠的事情總有做到盡頭時。」李虎丘眼波流轉,老教授話里話外在勸他息事寧人。只聽王明濤又說道:「陳天浩這個人其實還是拎得清的,可惡的是他弟弟陳天豪,壞事做盡把陳天浩名頭搞臭的就是他。」李虎丘淡然道:「沒有陳天浩護短,陳天豪又怎能把壞事做盡?」王明濤嘆道:「或許你說的有理,可這件事上他們不但受了委屈還吃了虧,本來我是答應了給陳天浩的老婆動手術的。」
李虎丘想老先生大概是顧忌日後回申城會遭到報復,這本是人之常情,賊王完全能夠理解。點點頭說:「您放心,我有分寸。」走廊里隱約傳來打鬥聲,李虎丘聽了一皺眉,看一眼尚楠,二人對視一眼。居然有個功夫高手?虎丘道:「你過去看一下,外面這人大概在化勁水平上,東陽身上全是殺人技,遇上功夫高手不下殺手容易吃虧。」
尚楠出去的時候燕東陽正手上提著一個人與一名中年人交手。
中年人練的是洪拳,拳法修養精深入化勁已久,在陳天浩身邊算是被供起來的人物之一。平日里就住在陳家宅子里琢磨拳意拿捏氣血,期盼著有朝一日能明悟拳道至理一步登天。這人自重身份,只對陳天浩一個人俯首帖耳,如果不是因為偶然聽了之前被尚楠打傷的小打手頭目訴說經過,讓他對尚楠的功夫產生了興趣,這種事情又哪裡會驚動他。本來想的是以武會友,卻沒曾想陳天豪已打定主意一見面就要給對方來個狠的,直接派出了身邊的殺手費明,也就是那個斯斯文文的青年。
費明是申城黑道上著名的狠角色快槍手,他先一步上樓,仗著手裡有槍找到李虎丘三兄弟,本意是進門先下手為強,管你什麼武林高手,直接開槍挨個把腿打斷。卻沒料到遇上的對手都是武道上超凡入聖的人物,這小子一進門就給制住,泥牛入海無消息。陳天豪一向沒什麼耐心,見費明進去便沒了動靜,立刻火了,正要命令另外幾名手下進去,正這時燕東陽從病房裡出來,一陣風似的就到了他們面前,一句廢話沒有直奔陳天豪而來。
中年人眼見陳天豪手下幾名退伍特警出身的保鏢被燕東陽舉手投足間便放倒在地,對方明顯是沖著陳天豪來的,他自是不能袖手旁觀,趕在燕東陽的手幾乎接觸到陳天豪之前出手一招二龍戲珠挖燕東陽的雙眼,意思是圍魏救趙攻燕東陽必守之處。東陽抬左手擋在眼前,右手毫不遲疑一把拿住了陳天豪。發力一抖,在牆上輕輕一撞便將陳天豪弄暈。中年人頓時急了,這才無所保留的全力以赴攻擊燕東陽。東陽連續被那中年人傾盡全力的拳頭打中要害,他的體魄連張永寶想要傷他都殊為不易。對手這幾拳沒對他構成傷害卻把他的凶性給激發出來。中年人一記披掛流星錘打向東陽的頂門。只道面前俊酷年輕人必躲,他便可以後招連綿,以空手入白刃的巧招奪回陳天豪。卻不料這一拳打過來,燕東陽不但沒躲,反而迎著拳勢一頭撞過去。
中年人化勁已達頂峰,距離問鼎武道絕頂只有一線之差,這一拳旨在攻擊東陽必退已是全力以赴。一拳未擊實,力道卻難以收回,心頭升起一絲悔意。只道這一拳下去面前少年非死既殘,這卻是何苦來哉?
硬碰硬!砰地一聲,接著是清脆的骨頭碎裂之聲。中年人這一拳彷彿砸在從天而降的宇宙隕石上。一股無可抵禦的巨力將他整個人撞的倒飛出去。燕東陽提著個大活人,腳下發力速度竟比倒飛出去的中年人還快,舉拳便砸。拳鋒未至拳風已先至!中年人驚駭的看著拳頭在眼前變大,撲面而來的拳風中竟似有血腥之氣。心頭駭異想到,這需要殺多少人才能培養出如此兇殘狂暴的氣質!拳風撲面中年人心頭升起被一拳擊碎頭顱的明悟,閉上眼收了駭異的表情,盡量讓自己死的有尊嚴一些。突然耳邊一陣疾風襲來,接著感到吹的面門生疼的拳風戛然而止。睜眼一看,那青筋崩起骨節如鋒的拳頭已頓在那裡。卻是被一旁伸出的手拿住了手腕。中年人後退一步,仔細觀瞧,面前站定一個年輕人,身材偉岸模樣俊美無雙,不讓奉先氣死孟起。沖著一頭破了他化勁並撞碎他臂骨的年輕人喝問道:「東陽,你幹什麼呢?」燕東陽收回拳頭,悻悻的說道:「被這老小子連著打了幾拳,狗熊脾氣發作了,差點把老小子腦殼敲碎,現在沒事兒了,謝謝楠哥。」
中年人冷眼旁觀,暗自驚奇。這兩個少年人都很年輕,后出現的這個站在那裡岳峙淵渟眉宇間隱隱透出不世之霸氣,加上模樣俊美尤勝絕色佳人,如此人物真不亞於奉先在世!叫東陽的年輕人已經強的沒譜兒,新出現的這位叫楠哥的少年卻似更強!中年人在心中拿他跟陳先生身邊第一高手『海龍王』平雲蛟比較了一下,傳說已是宗師境界的平雲蛟的氣質跟人家一比,似乎還要差上一些。暗感驚魂之餘不禁想,如此人物是何來歷?正自思量不定,聽見身後病房內又走出一名年輕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問道:「你們倆磨蹭什麼呢?」叫楠哥的年輕人回頭問:「虎哥,這幾個人怎麼辦?」那虎哥說道:「這幾個人當中有一個叫陳天豪的留下,其餘的讓他們回去給陳天浩傳個話,告訴他們我是誰,說我過幾天會親自登門拜訪把人給他送回去。」
楠哥面向中年人,道:「虎哥的話你都聽明白了?」中年人肅容點頭。叫楠哥的年輕人一指病房門口的虎哥,說道:「他叫李虎丘,我們哥倆的兄長,也是自由社的大龍頭,我們請王教授來確有急事,本不欲多事,但無奈陳先生這位弟弟的手下橫行霸道慣了,說話辦事的方式讓人很惱火,虎哥當時正在氣頭上所以才讓我出手略施薄懲一下,這幾天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實在是抽不出時間跟陳先生交涉,又不想再招惹麻煩,只好請陳先生的弟弟在我們這先住幾天,等我們這邊忙完了就把他送回去,到時候虎哥會親自向陳先生解釋這其中的誤會。」
自由社,李虎丘?中年人吃了一驚,猛回頭看了一眼,但見病房門前站定一年輕人,身材欣長,面色蒼白,看眉眼相貌可不正是四年前在黃寶江家中當著自己的面盜走鶴鳴圖的那個華夏賊王?原來這中年人正是當初在黃寶江家中保鏢護院的洪拳名家李鴻圖。
既是舊識李虎丘索性走過來相見,只見李鴻圖還是四年前的樣貌,站在那雄風依舊,只是低垂著一條右臂隱隱抖動。賊王一下子想起當初正是這條手臂打出的一拳,讓自己幾乎接不下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黃寶江倒了,文物走私集團背後的楊牧峰也倒了,而他李虎丘如今卻已非昔日的獨行大盜。他有一干文武兄弟和蒸蒸日上的自由社基業。想到這些不禁心生感慨,道:「想不到會再遇上你,四年光陰彈指一揮間,原來你已在陳天浩身邊做事。」
李鴻圖也萬萬沒有想到昔日武道境界略遜自己一籌的少年賊王如今竟已是如此人物,苦笑道:「我也沒想到會再遇上你,當初讓你在我面前盜走鶴鳴圖,心中還著實不忿了一陣子,如今四年過去,我卻連你的一個兄弟都敵不過。」
李虎丘問道:「手臂不要緊嗎?」李鴻圖搖頭道:「無妨,骨裂而已。」他面露猶豫之色,李虎丘看出他似乎有話要說,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問道:「你有話要跟我說?」
李鴻圖面露鄭重之色點點頭道:「賊王,我知道你已今非昔比,就憑你身邊這兩位兄弟,陳先生手裡的武力就遠遠遜色於你,所以我有幾句話想仗著昔日你我一點香火緣斗膽說出來。」李虎丘道:「你說,我聽著。」李鴻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陳天豪,一聲長嘆后說道:「其實陳先生的為人絕非外界傳聞那般,這幾年我在他身邊學到了很多道理,也明白了黃寶江做的那些事都是錯的,陳先生熱心公益樂善好施之名在申城早名聲在外,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弟弟,憑他做的那些事,任誰也挑不出一個不字來,這次的事情起因錯不在陳先生對?他和太太夫妻感情甚篤,陳太太的心臟一直不大好,他們夫妻早在半個月前便約好了王教授今天做這台手術****」
李虎丘點點頭,擺手示意他不必說下去,道:「此事確實是我不對在先,至於他的為人如何還要另當別論,等我忙過這陣子跟陳先生見了面,一切都能見分曉,我希望能跟陳先生成為朋友,世事難料,朋友可以變成敵人,敵人也可能成為朋友,是友是敵也許只在一念之間,我只希望你能把我李虎丘的為人跟陳先生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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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策萬全特意將張永寶調回醫院與尚楠一起守護陳李李。順便也算給王教授找了一個談話的對象。武道宗師和外科醫生都可算是世上對人體最了解的人,他們之間倒也不缺少共同語言。賊王帶著燕東陽急匆匆趕到地處杭城新成立的福德堂旗下新企業,福德翡翠珠寶集團大樓。尋到母親問起靜慈齋之事。
燕雨前對兒子的要求從無拒絕,立即聯絡起她所認識的靜慈齋中人。很快得到答覆,小仙師關靜寧對陳李李的病暫時還無能為力。虎丘聽罷頓時心涼如冰,現在只剩下自古華山一條路了。董師傅已經把手術成敗的幾率和關鍵跟他說的很清楚,無龍脂香七成把握,有龍脂香十足把握。這根本不是一道選擇題,李虎丘有一線機會都不會拿陳李李的生命冒那三成失敗的風險。
這龍脂香該怎麼取?在回甬城的路上李虎丘在電話里跟董兆豐商量,老爺子的態度非常堅決,他告訴虎丘,樂文夫那老頭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如果你用非正當的手段拿到龍脂香,那老頭知道了一定會撒手不管。到時候你找誰給你那二媳婦金針渡劫去?這老頭向來喜歡蕭落雁,對於賊王的風流行徑和家中的小狐狸精都有點情緒。李虎丘對此心知肚明,只得在電話里賭咒發誓說絕不會採取不正當的手段去弄龍脂香。董兆豐語氣鄭重的告訴他此事斷斷不可兒戲,不僅關乎樂文夫的態度,還關乎政府的民族政策,目前的接班人是中生代的領袖,現在的民族政策都是他幾年前親手制定的,目前藏區形勢逐年好轉,你要是因為這件事破壞了他的千秋大計,於公於私後果不堪設想。
李虎丘掛斷電話后坐在車裡仔細思索,燕東陽把按照虎哥之前給的方子熬出來的葯遞給他,說道:「幫我熬藥的那位老中醫說這方子是虎狼猛葯,只有元氣盡喪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才適合用這麼猛的葯****」李虎丘笑意淡然:「葯是我自己開的,喝下去後果如何我會不如你知道?老鱉血,幾百年的老山參,還有其他那些葯,湊到一處正是相輔相成如火上澆油,人體是水,葯是火油,遇到一處豈有不血氣飛騰之理?如果是普通人喝下,只怕用不了三分鐘就得爆血管,但你別忘了虎哥是什麼人。」李虎丘一把接過,張嘴便要喝,燕東陽一把按住他手腕,說道:「虎哥,補藥吃過頭的苦我敢說沒人比我更有體會,老中醫說的對,你這樣補法是在毀身體,就算你武道高深,也很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李虎丘神色一冷,問道:「如果躺在那的是妮娜,易地而處你會如何選擇?」燕東陽微微一愣,虎丘舉起保溫桶一飲而盡。不大會兒,氣血翻湧面色潮紅。李虎丘默運心之導引術,將體內氣血按照八卦掌的套路行開。片刻之後,他的身上已冒出蒸騰的氣體,這是藥性太過溫熱隨氣血遍行全身時將體內水分蒸發造成的現象。燕東陽把車停在路旁,靜靜陪在虎哥身邊。只見他眼角唇角無不在抖動,顯然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鐵打的漢子此刻卻被體內灼熱的氣血折磨的終於按捺不住,忽的一下站起,頭重重的撞在車頂上。燕東陽撲過去一把將他抱住。賊王身體里的力道湧出如山崩似海嘯,燕東陽明顯感受到他胸腔里那世上最強的心臟瘋狂的跳動力道,竟如巨鼓擂動!東陽身具巨羆之力幾可稱天下第一力士,全力以赴與之相抗,猶自不能完全壓制住賊王心中振奮出的狂暴力道!燕東陽第一回產生力不從心之感!
不知過了多久,燕東陽無窮的潛力都已耗盡,賊王的心臟跳動聲漸漸弱下來。身體也不再似剛才那般失控掙扎。
咳咳咳賊王連咳不斷,睜開眼,苦笑道:「可他媽燒死我了。」燕東陽說我去給你弄點水。被虎丘一把拉住,搖頭斷續道:「別,別去,咳咳!我現咳咳!在五內如焚。長舒了一口氣,續道:你給我喝水便等於往燒紅的鐵上澆水,真想要你虎哥的命嗎?」燕東陽見他每咳一下便有幾點血花從口中噴出,大驚失色問道:「虎哥,你****」李虎丘擺手道:「無妨,只是斷了肺葉經,其他地方的傷全好了,這輩子恐怕都要跟這咳嗽的毛病戰鬥了,我修的是心之神道,傷肺好過傷心,今後心之神道要有大成圓滿的一天,說不定還要感謝今天這場機緣呢。」說罷又是一陣劇咳。
燕東陽自知無可奈何,看李虎丘面色雖然越咳越紅,但已看不出之前元氣大傷后的虛弱,心知他所言不假。又問道:「虎哥,董老師說取龍脂香,坑蒙拐騙偷都不讓干,接下來咱們怎麼做?」
李虎丘眯起雙眼,一聲長嘆。
月憩園,碧水龍潭,有緇衣無發白玉觀音妙相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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