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個人,實在危險
桑美洗完澡,匆匆換好衣服就出了門。
打從她正式接手致遠教育後,幾乎沒怎麽休息過。
培訓學校節假日和周末是不會有休息的,因為那正好是學生離開學校,出來充電的最佳時機。
她作為校長得時時在校控場,隨時迎戰突發情況。
打從寧伊參與影帝新電影的新聞散播後,致遠教育每天都會有大批的學生家長前來谘詢報名。
這一切,看得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駱青柯從分校晃進來,車鑰匙往旁邊一扔,拉開凳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桑美對麵。
他看了桑美一眼,食指曲著敲了敲桌子,懶懶的問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兒!”桑美抬手揉了揉後頸,末了抬頭看著他,淡淡的問道:“對了,你們校區的招生率如何?”
昨晚在醫院將就著睡了一夜,大約是睡姿的緣故,她的後頸有些酸疼。
“比以往寒暑假報名量的三倍還多。”駱青柯翹著的二郎腿在半空晃了晃,“新銳娛樂的號召力,果真不是蓋的。”
聽到新銳娛樂幾個字,桑美的腦袋裏頓時閃過穆瑾言那張精致清貴的臉。
她擰了擰眉毛,表情略僵。
駱青柯抓起旁邊橘子掰成花瓣狀,揚了揚下巴遞到桑美麵前,“你脖子怎麽回事?睡落枕了?”
“嗯!”桑美藏住心事,瞄了眼那橘子,“我不要,你吃吧。”
與穆瑾言之間的小交集,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桑美收回按捏後頸的手,不動聲色的掩飾住眼底的不自在。
她坐直了身子,滿臉嚴肅,“致遠教育所有谘詢師的話術,你重新把把關,提醒他們絕對不能提及新銳娛樂的名字。”
駱青柯吃著橘子,詫異的問道:“為什麽?”
“容易引火上身,再說現在的家長都不是傻子,既然不能做到的事就別隨意承諾。”桑美眯了眯眼,臉色的微沉,“新銳娛樂,我們總歸是高攀不起。”
穆瑾言的警告她猶記在心,倨傲冷漠,不論如何,他有毀天滅地的本事,致遠招惹不起。
如果真打著新銳娛樂的頭銜招生,他真追究起來,致遠教育肯定會完蛋。
那個人,實在是危險。
“怎麽說話的!”駱青柯猛地一拍桌子,不想一激動被橘子水嗆住,瞬間麵紅耳赤,貓著腰的劇烈咳嗽。
“.……”桑美嫌棄的看了他嘴角的水,連連從旁邊抽出紙巾遞給他,“喲!精致的駱少爺,你瞎激動什麽,小心從神壇上摔下來啊!”
“還不是怪你!”駱青柯奪下她遞來的紙巾,胡亂的擦了擦。
末了,他又激動起來,連連拍桌的嚷嚷,“寧伊可是我們致遠的學生,明明是新銳娛樂他們看到她的潛力,主動邀請她當的女二號嗎?”
“怎麽就說是我們主動高攀他們了?”
桑美握著文件的手微微地加重了幾分力,她雖不清楚為什麽新銳娛樂會啟用寧伊,但她明白投資十幾億的電影絕非是因為看中她的潛力。
她曾在訓練室親眼見過新銳娛樂的那匹新人,不管是長相還是演技,都甩寧伊幾條街。
十幾億的大製作,影帝邵晨的參演,強大的演員陣容,順勢捧一位自家新人的贏麵很大。
名都娛樂城裏黃勇的下藥事件,穆瑾言被迫與她共處一夜。
她當晚明明那麽求穆瑾言,他回絕得幹脆利落不留情麵。
可是轉頭又選擇了伸出援手,用最直接的方式解決了致遠和寧伊的問題。
讓寧伊來演女二號,對於新銳娛樂來說是真的沒有半點好處。
他們不僅要承擔演員自身的風險,擔心流量的問題,甚至還要花費心思訓練寧伊,費力又不討好。
細細算來,從那時候開始,因為致遠的關係,穆瑾言就折損十幾億幫助了非親非故的她。
桑美擰著眉,恍然驚住。
她在意穆瑾言施舍的恩情,似乎因為這樣,甚至對他產生了一種莫須有的依賴。
似乎把穆瑾言的妥協看成了理所當然,厚顏無恥的三番兩次上門叨擾。
難怪他會那麽氣憤惱怒。
她越矩了。
桑美咬著下嘴唇,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行為無厘頭。
駱青柯看她擰眉不說話,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咋咋呼呼的喊了起來,“喂喂喂!你幹什麽,玩靈魂出竅啊?”
桑美立刻回神,抽出旁邊的文件夾塞給他,強行轉移話題,“這是孟苒選的新址,需要購置的設施我已經羅列出來,你先核對一下,如果沒問題就立刻著手處理。”、
“給你十天時間準備,安排好這邊的學生就集體搬過去。”
駱青柯接過文件,驚愕的看著她,“真的要搬了啊?”
“你不是舍不得這裏嗎,怎麽這次連爭取都不爭取直接妥協了?”
要知道,前期桑美為了留住致遠,可是差點把新銳娛樂的門檻踏平。
現在,竟然就這麽輕易地放棄了?
奇怪!
不放棄還能怎麽辦?
穆瑾言狠話放出來,她敢再去就是作死。
桑美並未將內心的咆哮表現出來,反倒是神色自若,淡淡的說道:“這裏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地方,何必強人所難。”
她盡力了。
隻是沒曾原美大樓沒爭取到,卻不知不覺欠了穆瑾言那麽多的人情債。
霸占著別人的東西,滿足自己的私欲,這樣的行為太可恥。
駱青柯想了想倒是沒有反駁,翻了翻手裏的文件,漫不經心的問道:“新校區的硬件如果全部換新,那這邊的舊設備要怎麽處理?”
桑美聳了聳肩,坦然地應道:“以致遠教育的名義捐給C市的福利院。”
駱青柯揚了揚眉,笑著打趣起來,“你這每年捐錢捐物資還抽空去福利院當免費老師授課的,既然這麽熱衷做公益,當初怎麽不去搞基金會?”
桑美扯了扯嘴,笑不達眼底,懶懶的說道:“那不是因為遇到了你們,從而改變了畢生誌向嘛!”
駱青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強行拆台,“得了吧,你哪裏是因為我們,你明明是被美色所惑,被季……”
他猛地打住,抬頭,隻見桑美臉上的表情全部僵住。
那個人的名字,是這些年眾人不敢觸碰與提及的禁忌。
駱青柯滿眼擔憂的看著她,小聲地喚道:“桑……桑美……”
“啊?”桑美抬起眸子,雙眼睛含著空洞,衝著他勉強一笑,自顧自的安慰起來,“我沒事的!真的!”
恍然間的失魂落魄看得人心疼,駱青柯擰了擰眉,哪裏還敢多留。
他站起來,晃了晃手裏的文件,急呼呼地說道:“那我先去幫你辦事,回頭有時間再聊。”
桑美攥著拳頭,聲音低啞地應了一聲,“好”。
駱青柯點了點頭,抱著文件幾乎是奪路而逃。
桑美看著駱青柯倉皇的背影,揉了揉太陽穴,抬眼,正好看見玻璃窗上的影子,自己的臉上全是愴然若失。
她兀自的歎了口氣,胸口沉沉悶悶。
這麽多年,她的表演已自成一派,卻還未將泰然自若練就到爐火純青。
想想,真是糟糕。
桑美有條不紊的處理著手裏的事情,期間因那晚冒犯穆瑾言導致他情緒激動引起胃出血的事實,她心裏過意不去,打電話給花店,定了束百合送去醫院。
那束百合花,像沉石入海,沒有半點的回響。
桑美看著毫無回應的手機,頓了頓,兀自輕笑出聲。
無論如何,不管穆先生接受不接受,至少她表達過自己的態度,就夠了。
關於所欠,有機會她一定會連本帶利的還。
桑美沒有將自己往死胡同裏推,“啪”地將手機扔進抽屜,然後全心全意的處理致遠教育的事情。
忙碌的日子過得快,終於熬到了周六。
這天,她早早的起床,一反常態的沒有去致遠,反倒是換了條仙氣飄飄的長裙,摟著藍胖胖出了門。
她開著車,迎著清晨絢麗刺目的朝陽駛去。
灑水擋在前方,噴射出的弧形水花折射出彩虹的顏色,桑美一踩油門,“嘩”地從彩虹的拱橋下穿過,濺起的水花澆灌路壇的花叢,洗淨滿身塵埃。
她開車向來穩健,該停車時停車,該減速減速,循規蹈矩,從來不違反交通規則。
開了差不多四十分鍾,桑美這才到達目的地,她將車停在山腳的樹陰下,這才摟著藍胖胖,提著那隻儲物盒下車。
相距上次的相見,已經過去整整一年。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桑美望著翠綠的山,慘淡一笑。
她抱著藍胖胖,帶著滿心滿意的虔誠,一步一台階。
原本暴脾氣的藍胖胖,今日倒是乖巧,窩在桑美的臂彎裏,蜷著尾巴沉默。
夏日本是炙熱,卻在這裏變得涼爽,徐徐的風沁人心脾。
桑美平靜拿出濕紙巾,將墓碑與神龕上的灰塵擦拭幹淨。
半晌後,她才抬手,順著墓碑上雕刻的名字撫了撫。
凹陷的刻痕與指尖觸碰,如烙印在心底,將模糊的記憶變得愈加深刻,眼眶毫無征兆的就紅了。
桑美忍住眼淚,“叩叩叩”地敲了敲花崗岩製的墓碑,深吸口氣,鼻音厚重的問道:“阿言,這一年,你過得好嗎?”
“你應該……過得很好的吧?樂不思蜀到,已經把我忘記了呢!”
“你就真不怕你的音信全無,會讓我轉頭去愛這世間萬物,卻唯獨不愛你了嗎?”
山澗的風吹過來,撩著樹梢發出沙沙沙地聲音。
桑美撩了撩耳邊的頭發,有些難過,有些無奈。
她蹲下身,將儲物盒打開,一大摞寫著短語的便簽紙按著時間順序疊好,由密封袋封得嚴實。
“答應給你寫的情書,每天一封。攢了一年,都放在這裏,你慢慢看。”
桑美打開神龕,將那包厚厚的便簽紙放了進去。
便簽紙有味道,是那種很淡的檀木香味,隨著神龕的闔閉,被大地掩埋。
她坐在台階上,長歎一聲,低低落落地問道:“帶著致遠搬出原美大樓,你會怪罪於我嗎?”
桑美抬頭,盯著墓碑上的名字,輕輕淺淺的笑,“你那麽善良,該是不會想要看到我為一己私欲令他人為難的吧?”
“其實新地方,也還算可以。雖沒有原美大樓的設計那麽具有標誌性,但也可以延續致遠的精神.……”
“阿言!你相信我,相信桑美嗎?”
桑美抬頭,固執地將蓄滿的淚水全部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