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不過是彼此需要而已
除去額頭上的傷口因為處理不及時有些化膿外,桑美身上的其他傷口愈合的情況倒是見好。
隻是原本白皙的肌膚上,橫七豎八的被雜草的葉片嘩啦出細長的紅色痕跡,結痂後倒是更顯得突兀與明顯。
桑美打從送進醫院後就處於昏睡的狀態,遲遲沒有轉醒。
戚濤心裏著急,穆瑾言神通廣大,將C市最好的醫生團隊,包括桑美長久以來的精神科主治醫生溫南也已並給找了過來。
如此大的陣仗,令戚家人另眼相看。
戚濤坐在輪椅上,拽著與他相對熟稔些的溫南的手,滿臉急色,“溫醫生,我家桑美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情況?他怎麽還沒有醒?”
溫南看了眼旁邊沉默不語的莫澈,頓了頓,這才說道:“戚先生,你大可以放心,她沒什麽事。”
溫南頓了頓,將檢查結果的嚴重麵掩蓋掉,淡淡地說道:“隻不過她失蹤的這段時間,情緒波動過大,神經緊繃導致她沒有休息好,現在人暫時還沒有醒。”
方才他們進行全麵檢查時,發現桑美頭部原本壓迫海馬體的那處血塊莫名其妙的消退。
溫南猜測,大約是桑美掉進深潭時頭部受到撞擊,導致顱內血壓升高,即而將血塊給衝開成碎片,最後被身體的自然代謝給徹底消退。
介於上次催眠過程中她將莫澈反催眠的案例,溫南如今心裏開始打鼓,誰也不清楚醒來後的桑美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
好的還是壞的?
甚至不清楚,主人格被第二人格侵蝕到了那種情況。
未知的東西太多,溫南現在是表麵淡定,實則內心慌得一匹。
戚濤坐在輪椅上,看著一臉平靜的溫南,沉沉地問道:“真的隻是沒有休息好這麽簡單?她……”
溫南點了點頭,半晌後,他清了清嗓子,“戚先生,根據穆先生的吩咐,桑美的病情和診療記錄將進行全麵保密。”
他看著戚濤,表情略微的為難,“而我將不再負責跟進她的病情,而轉由莫醫生接管。”
溫南指了指始終站在旁邊的莫澈,介紹道:“這位莫先生就是我早先向你提過的,那位全球知名的心理醫生。”
戚濤看了眼旁邊的莫澈,儒雅冰冷,不近人情。
他擰了擰眉,心裏有種莫名地驚懼,那副眼鏡後藏著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似的。
戚濤別開臉,轉而看著溫南,道出內心的疑惑,“可是我們家桑美對看心理科這件事,原本就排斥,這樣忽然換醫生,她能接受嗎?”
他的回避和閃躲太過刻意,短短的幾秒之間,莫澈就已看清了戚濤內心所有的想法。
莫澈並沒有退讓,反倒是站立著身子,態度強硬地說道:“可能這已經不是她能不能接受的問題了。”
戚濤扭頭,目光微惱地看著他。
莫澈絲毫不在意,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希望您能理解,穆瑾言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
戚濤的手緊緊地捉住輪椅的扶手,因為激動他說話時夾著顫音,“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對於這種事情已擺在麵前,仍然還不肯麵對現實的凡人,莫澈真是難得的好脾氣。
他深吸了口氣,表情依舊冷漠無情,淡淡地說道:“戚先生,恕我直言,她跟著你們的這些年還能安然無恙,已經算得上奇跡了。”
戚濤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隱忍著看著他。
莫澈無視著他眼底的憤怒,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想你應該大約是有那份猜想的,關於家和她是誰,當初她到底是真的不記得,還是可以隱瞞。”
他說話時,那雙銳利的眼睛透過薄薄的鏡片,將戚濤臉上的表情變化看得尤為真切。
莫澈把控著主場,話語的間斷拿捏得當,成功牽製住了戚濤的所有的情緒,“不過她的這份小心思,大抵也正中你的下懷,缺失的女兒和思念成疾的夫人,或許都需要她來彌補那份空缺。”
戚濤坐在輪椅裏,心慌意亂,因為情緒忽然的激動,抱著保溫盒的手不住地顫抖起來。
莫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裏有審視有逼近,還有了然於胸的真相,“你們被彼此需要,以致於忽視掉了真與假的問題。”
這話痛擊著戚濤的內心,他將那份自私隱瞞了這麽久。
這些年,他充當著好父親的角色,桑美要什麽就給什麽。
對於桑美的寵愛,真心實意,難免夾雜著幾分寄托。
戚濤的心口五味雜陳,她需要一個家作為掩護以致於帶著假麵迎合著整家人,而他們需要活生生的桑美來走出那個無底洞似的陰影。
他們被彼此所需要,一切溫馨和睦的場景如夢幻泡影,被莫澈這根銀針一紮,“嘭”地全部破碎。
戚濤沉著臉,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我還能進去看看她嗎?”
不管那些都不過是她盡心演繹的戲,她叫了自己十五年的父親,這出戲戚濤還是願意配合她繼續演下去。
莫澈目光冷漠,疏離地說道:“按照穆瑾言的意思,一切取決於她的意願。”
原來,是連配角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戚濤如受重創,整個人都頹了下去。
戚暮生終於忍不住了,他瞪著莫澈,態度極端的惡劣,“你這什麽意思?她是我姐,她叫戚桑美,怎麽可能不想見我們?”
他很不喜歡這個叫莫澈的醫生,太冷漠,說話更是不近人情。
麵對著隻會瞎嚷嚷的小孩,莫澈除了不耐煩就是不耐煩,“你不用大吼大叫搞得像是你很有理似的,我還是那句老話,見與不見,想不想繼續維係與你們之間的關係,都取決於她的意願。”
他的冷漠,無懈可擊。
戚暮生氣惱不已,嚷嚷著就要往病房裏衝,“你讓開,我要去見我姐。”
在他的手就要碰到衣角時,莫澈整個人猛地閃開了,他閃避的速度仿佛戚暮生是什麽髒東西似的。
戚暮生被實力嫌棄,內心各種嗶了狗了。
跟著,病房外忽地冒出來幾名黑衣人,各種魁梧的擋在戚暮生的麵前,“你不能進去。”
那群人,約莫是埋伏在什麽地方,反正戚暮生打從進來就沒見過,誰知道就這麽莫名其妙地閃了出來。
戚暮生脾氣躁,抬手指著麵前的黑衣人,耍起狠來,“讓開!”
在那群肌肉男麵前,戚暮生這動作看起來就尤為滑稽,就像一隻躍躍欲試的小羊羔,麵對一群西班牙鬥牛,惱怒地亮出自己剛才冒出尖的小羊角。
莫澈站在旁邊,被戚暮生的動作逗得抿嘴一笑。
該是個被病房裏躺著的女人各種寵大的孩子吧,這麽不知天高地厚。
好玩。
黑衣人並沒有生氣,反倒是對著戚暮生點了點頭,“那得罪了。”
說罷,他忽然抬手,握著戚暮生的手,“嗖”地一下折在了背後。
戚暮生被弄得懵住,兩秒後,他忽然變了臉,“嘶”地抽痛一聲。
戚暮生倒是硬氣,即便是疼也不肯求饒。
戚濤見狀,頓時臉色大變,“幹什麽!幹什麽!”
莫澈掃了眼黑衣人,怒道:“誰讓你們動的手,趕緊放開!”
黑衣人看了眼莫澈,頓了頓,立刻放開戚暮生,不言不語,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戚暮獲得隻有,立刻在原地蹦了蹦,甩了甩手。
戚濤坐在輪椅上,目光嚴肅地掃了眼麵前的走廊。
桑美的病房在走廊的中間,然而兩邊的出口處安排著人把手,他不知道在某些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到底還埋藏著多少人。
戚濤隻不過是個小老百姓,這種場景除去電影裏他沒有在生活中見過。
如此大的陣仗,如此輕易調動的醫療人員,那個叫穆瑾言的勢力簡直是恐怖。
戚濤心裏明白,他的桑美,終究不是貝沙灣裏平凡的人。
她的命嬌貴,生來就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
戚濤越想心裏越難過,兜著密密麻麻的痛,他無奈地說了一句,“暮生!我們走!”
戚暮生被方才的黑衣人弄得來了脾氣,跟隻螞蚱似的跳起來,“走什麽走?姐還在裏麵呢!”
他仍就一腔熱血,心裏還沒有體會到戚濤內心的起伏。
戚濤擰著眉,空出來一隻手“咚”地拍了下輪椅的扶手,怒道:“我說走,聽到了嗎?”
戚暮生扭頭,氣呼呼地喊道:“爸!”
麵對戚濤臉上的憤怒和不言而喻的無奈時,戚暮生立刻又慫了。
兩人對視兩秒後,戚暮生不情願地走過去,氣悶悶地推車,算是妥協了。
戚暮生才握住輪椅的扶手,剛準備推戚濤離開,忽聽見戚濤沉聲說道:“等一等。”
戚暮生頓住,“爸!”
戚濤看著莫澈,將手裏的保溫盒遞了過去,“莫醫生,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個拿進去?等桑.……”
戚濤忽然頓住,將名字給掩了下去,“等她醒了,給她熱著喝。”
莫澈看著那隻陳舊的保溫盒,麵上的印花被磨得掉了些皮,他並沒有伸手去接,隻是公式化地說道:“我們專門安排得有營養師,你大可放心。”
油膩膩地東西,他很討厭,根本不想伸手去碰。
戚濤頓住,“不是!這是她媽……”
他情緒有些落寞,不斷地在稱謂上做著更改,“這是她阿姨剛才特意趕回去熬的,菜市場買的野生鯽魚,對傷口愈合好,她從小就喜歡喝她……喝她阿姨熬的湯。”
見莫澈還是不肯接,戚濤的語調帶著祈求的味道:“莫醫生,就當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