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立案吧
她拽著穆瑾言的手,整個人情緒很激動,“貝沙灣的人寧願繞道都不可能從那裏走的,可是穆瑾言,你是在那裏找到我爸的。”
“你是在那裏找到的他,所以我有理由懷疑,我爸不是出於意外。”
桑美越想越覺得後怕,在台風登陸的那段時間,戚濤到底遭受到了什麽。
作為女兒,無法在為難時守在他身邊,這是桑美這輩子最為遺憾的事。
見她又哭了,穆瑾言立刻幫他擦眼淚,沉聲保證道:“你別哭,我們想辦法調查。”
桑美的眼睛止不住淚,一邊搖晃著腦袋,表情無助,“可是奶奶迷信,她不怎麽都不肯答應屍檢。”
李玲玉與老太太如果不答應,誰也沒有辦法。
桑美不可能不顧及他們的感受,強行帶戚濤去屍檢。
穆瑾言耐心地替她擦著眼淚,沉著聲音道:“不然,我去試試?”
桑美眨了眨濕潤的睫毛,鼻音厚重,“行嗎?”
她求也求了,跪也跪了,能用的都用過了,她已經沒折了。
穆瑾言耐心的安慰道:“不能保證絕對行,但是我肯定盡全力。”
桑美點了點頭,“嗯。”
穆瑾言揉了揉她的頭發,柔聲道:“那你乖乖在樓下等我。”
求助穆瑾言是萬不得已,兩人還沒有結婚,但桑美現在沒有外人能信,唯一能信的也就隻有穆瑾言了。
桑美目光湛湛的盯著他,隻見穆瑾言順著樓梯上去,在房門口敲了敲門口就走了進去。
很快,遲遲不肯出門路麵的李玲玉走了出來。
桑美見狀,雙眼都亮了。
難道穆瑾言遊說成功了?!
桑美連忙站起來,顫抖著走到樓梯口。
李玲玉扶著欄杆下來,撐著她的手走下來。
桑美原本想扶李玲玉去旁邊坐,然而她卻沉聲道:“先扶我去看看你爸。”
桑美點了點頭,扶著虛弱的李玲玉往冰棺走。
越走越近,李玲玉的身子就越是抖。
到最後,她放開桑美的手,顫顫巍巍地去拉冰棺上蓋著的黃布。
隻是拉開了頭部的片角,李玲玉就停住了。
她站在冰棺的旁邊,目光怔怔地盯著裏麵躺著的人。
這是戚濤被裝進冰棺後她第一次看他,李玲玉的心裏難受,眼淚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隔著透明的玻璃,戚濤在裏麵安靜的躺著,一張臉慘白無血色。
李玲玉抬手,隔著玻璃輕輕地撫著戚濤的臉。
桑美怕她情緒激動又暈過去,立刻上去扶住她,“媽!”
“桑美啊!”李玲玉扭頭看她,嗓音壓抑悲傷,“你真的要送你爸去剖肚子嗎?”
麵對李玲玉的蒼老與難受,桑美隻是垂下頭,沉聲說道:“媽,我不想爸走得不清不楚,還要背一身罵名。”
李玲玉一把抓著她的手,著急的的說道:“可是,如果你爸真的是意外走的,那不就白白挨刀子了嗎?”
“他以前雖不怎麽訴苦,但我知道,他可怕疼了。”
她是真的不能忍心讓別人把戚濤開膛破肚,你太殘忍了。
桑美明白李玲玉心裏所想,她垂下頭,悶悶地說道:“我也希望他的離開真的隻是意外。”
“否則,我真的無法接受。”
戚濤如果真的是自己導致的意外,那她還好受一些,如果是迫害.……
桑美用力咬緊後槽牙,她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凶手,一定讓他債血償。
正當兩人沉默之時,樓上傳來了響動。
桑美抬頭一看,隻見穆瑾言神情薄淡的從樓上下來,旁邊沒有老太太。
桑美擰眉,心跟著低落了下來。
穆瑾言走到她們麵前,恭敬地對著李玲玉點了點頭,沉聲道:“那邊已經安排好,今晚淩晨會有司法部門的車過來接叔叔。”
“什麽?!”李玲玉雙腿一軟,大受打擊的往後退了兩步。
穆瑾言與桑美同時出手,一把將她扶住。
李玲玉一把捉住穆瑾言的手,急忙問道:“老太太同意了?”
穆瑾言看著她,沉重地點了點頭,“是的,阿姨!”
李玲玉捉住他的手臂,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力。
穆瑾言由著她發泄,隻是站在那裏,恭敬地扶著她。
老太太既然已經答應,那即便李玲玉再反對也沒有辦法了。
她原本是寄希望與老太太的固執,卻沒想到.……
李玲玉推開兩人的手,沉著臉,冷冷地說道:“我說什麽已經沒什麽用,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媽!”桑美想要追上去,卻被穆瑾言一把給攔住了。
穆瑾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沉沉地說道:“讓她去吧。”
桑美蹙眉,一雙眼睛無比擔憂的看著李玲玉。
隻見她抓著扶梯,一步一顫的往樓上爬,再也沒有看一眼冰棺裏的戚濤。
沒人能明白李玲玉內心的淒涼,就如她沒辦法送死神的手裏搶回戚濤一般,她同樣沒辦法阻止桑美將戚濤送去剖肚子。
這一切,太難了。
李玲玉與老太太都沒有再下來,雙雙待在自己的房間裏,誰也不見。
因為要送戚濤去屍檢,法事就臨時中斷了,戚家按照承諾付滿了三天的錢,那人倒是沒說什麽,拿著錢喜滋滋的離開了。
隻是桑美的這一決定引起了周遭許多村民的指責,她無端的被安上了不肖子孫的頭銜。
更有甚至,有些村民說言語惡劣的說戚濤當初就不該救她,應該讓她在海上自生自滅喂魚。
穆瑾言原本是想要幹預,將那些嘴巴不幹淨的人拖出來爆打一頓,但都被桑美給製止了。
桑美背對著那些村民,聲音平緩,“他們有沒有說錯,你幹什麽打人?”
穆瑾言擰著眉,臉色難看,“嘴巴很臭。”
桑美勉強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說道:“如果我不是不肖子孫,那媽媽和奶奶就不會躲在樓上不理我。如果當初我爸不在海裏將我撈起來,我的結果就真的是被喂魚而已。”
穆瑾言表情陰沉,牽著桑美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桑美盯著靈堂正中間的遺像,表情冷毅,“隻要能查明我爸出事的真相,他們要怎麽說,我都無所謂的。”
她不怕。
沒什麽可怕的。
淩晨時分,一輛黑色的車悄悄從村口開了進來。
那車一路打著燈,慘白的燈光照亮著,將整個人氛圍烘托得格外詭異。
李玲玉和老太太依然沒有下來,任誰去請都不行。
麵對兩人的執拗,桑美還是固執的命令人打開了 冰棺的棺蓋。
冰棺揭開時,桑美看到裏躺著的戚濤格外安詳。
因為冰棺溫度極低的關係,他的嘴唇被凍得有些發黑,但整個人依舊是鮮活的。
戚濤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麵對與這樣的他,桑美都不知道,該不該放棄。
她怕自己改變主意,所以跟著轉身將臉埋在穆瑾言的懷裏。
穆瑾言拍了拍她的背,對著旁邊的人點了點頭。
那些人立刻將戚濤抬出來,撞進裹屍袋給抬了出去。
全程,鴉雀無聲。
許久後,穆瑾言才開口,小聲地說道:“我們也走吧。”
桑美點了點頭,隨即看向旁邊的戚暮生,吩咐道:“暮生,你留在家裏。”
戚暮生惱怒的瞪著她,表情剛毅,“我也要去。”
桑美深吸了口氣,勸說道:“你聽話……”
戚暮生根本聽不進去,大吼著打斷了她的話,“我不要。”
桑美蹙眉,表情不是很好看。
戚暮生的情緒壓抑了太久,忽然之間爆發出來。
他紅著眼眶,衝著桑美直咆哮,“我就是太聽你們的話才離開家的,結果他就出事了。”
當初他就是要留下來陪戚濤的,可是戚濤非要放桑美給他安排暑假工。
他極力的想要回來,結果桑美又強製性地讓他留在了拍攝現場。
戚暮生一直都覺得,如果當時他留在戚濤的身邊,他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戚暮生粗暴地將身上的孝布扯下來,隨即就往門口的方向衝。
桑美被他吼得心思煩亂,根本拉不住。
穆瑾言眼疾手快,衝過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暮生!”
對戚暮生吼桑美的態度,穆瑾言隻是記在了心裏,倒是沒有當場跟他計較。
戚暮生在氣頭上,扭頭瞪著穆瑾言,大聲吼道:“我要去。”
小舅子,很欠揍啊!
穆瑾言擰著淩厲的眉峰,目光冰冷地盯著他,沉聲問道:“你跟過去,阿姨和奶奶怎麽辦?”
戚暮生硬著脖子,態度惡劣,“你別想拿我媽和我奶奶來壓我。”
穆瑾言盯著他,語氣冷了幾分,“她們兩人的身體都不好,現在處於情緒低迷的階段,你要是跟過去她們再出點事,誰來負責?”
“你是打算讓叔叔連走都不能安心?你還算是戚家的男人嗎?”
穆瑾言擺明了就是在刺激戚暮生,但他說的也是事實,戚濤走了,整個戚家就隻有戚暮生一個男人。
男人,就應該肩扛責任,而不是在不該任性的時候任性。
戚暮生咬著後槽牙,氣呼呼地瞪著穆瑾言,胸口因情緒的波動而上下起伏著的。
穆瑾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問道:“這個家能不能讓我們放心的交給你?”
“還能不能讓我跟你姐毫無後顧之憂的去處理事情?”
戚暮生盯著麵前的男人,眯了眯眼。
說實話,穆瑾言確實幫他們家解決了很多的麻煩。
戚濤去世的這幾天,如果不是穆瑾言過來幫忙他真的是無從下手。
戚暮生是本地人,穆瑾言是外地人,可是凡是親力親為,不懂的就問,將一切安排得很得當。
戚暮生擰了擰眉,終究還是放開了手,“早去早回。”
穆瑾言的態度不容置疑,他是看在桑美的麵子上毫無保留地保護著他們。
見戚暮生終於不鬧了,穆瑾言這才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男人之間的承諾就是那麽幾下,一切盡在的不言中。
桑美與穆瑾言隨著司法部門的車一同回了天堂堡,周嶽聯係的法醫也已到位。
那位法醫姓韓,是國內法醫界出名的高手。
善於細節的分析,他的報告往往能給破案指明道路。
戚濤被帶過來後就直接推進了解剖室,桑美與穆瑾言兩人就在外麵等著。
這裏比醫院要更加恐怖,總給人一種深冷陰沉感。
桑美沒心情去想那些後怕,而是握緊著拳頭,麵露焦急。
他們在外麵等了好幾個小時,這才等到韓法醫從裏麵出來。
桑美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為長期保持一個姿勢,她的腳發麻,整個人直接往前撲了過去。
穆瑾言一把將她摟住,滿眼擔憂,“小心一點,有沒有哪裏磕到?”
“我沒事!”桑美推開他的手,連忙跑過去,著急地問道:“韓法醫,怎麽樣?”
韓法醫看了眼穆瑾言,這才對著桑美點了點頭,沉聲道:“可以立案了。”
桑美瞪大了眼,整個人有些恍惚,“什……什麽意思?!”
她盯著韓法醫,艱難的確認道:“我爸不是死於意外?!”
韓法醫點了點頭,語氣嚴肅地說道:“我們在戚先生身上發現了許多的傷痕,內髒有明顯的淤血,並且肝和脾有部分是因為外力撞擊造成了碎裂。”
桑美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聲音都跟著顫了,“碎……碎裂?”
肝和脾碎裂了?!
韓法醫推了推眼鏡,表情沉斂的解釋起來,“戚先生當初送往醫院進行急救時,醫生對其實診斷過,當初說是肺部感染,但因為人離逝後血液停止流動,加上冰棺冰凍的關係,受到外力的部位傷痕就明顯的透了出來。”
桑美聽到韓法醫的話,情緒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韓法醫擰著眉,繼續說道:“而且我用紅外線掃描,發現他的身上,尤其是肚子是有明顯的痕跡,初步診斷是類似尖頭皮鞋之類造成的。”
“另外,我們在他的大腿內側還發現了一個明顯的鞋印。”
“從透視出的形狀來看,應該是男人的腳。”
“戚先生背上有摩擦的痕跡,所以我們斷定,他應該是生前遭到過非常殘暴的毆打。而且不是普通的毆打,是類似與用棉被之類捂著進行的毆打。那種毆打會造成內傷,並且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的那種。”
這種傷,他不是沒有見過。
像是監獄裏,教訓不聽話的新人管用的手法。
但這次的,比監獄裏那種教訓人的要殘忍更多,拳腳相加,隔著緩衝物還嫩將人的內髒踢碎,手法可以說相當的殘忍了。
桑美清楚知道韓醫生說的那種內傷,整個人情緒高漲,臉色慘白。
他們都還以為,戚濤隻是出了意外,可他竟然在之前受到了那麽嚴重的傷。
穆瑾言摟住她,表情沉冷地看著韓法醫,問道:“有沒有指紋或者皮屑之類的。”
韓法醫搖了搖頭,很是無奈,“戚先生出院後還彌留了幾天,再多的指紋都被掩蓋完了。”
“指甲的縫隙我們都檢查過了,戚先生生前在淤泥裏掙紮過,後期也被清理得毫無很痕跡。”
因為戚濤不是當場死亡,他掉進淤泥潭時掙紮過,所以指甲內的皮屑早已被泥石磨去,沒有半點的痕跡留下。
桑美抬頭,目光震怒的盯著他,怒道:“那就是說,根本找不到凶手了?一點痕跡也沒有?”
她爸被暴力至死,經過屍檢,法醫卻告訴她隻有死因,尋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跡。
放在誰身上能甘心?!
韓法醫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目前隻能推斷出戚先生生前的遭遇,更多的就要看警方的偵查了。”
他理解每位家屬的感受,跟何況這是穆瑾言的女人,就算是惱羞成怒扇他兩耳光,他也不敢吭聲啊。
桑美站在原地,緊握著拳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半晌後才睜開眼睛,聲音低沉地問道:“我能.……”
“能進去看看我爸嗎?”
她問得很艱難,似乎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可以。”韓法醫看了眼他身後的男人,得到示意的眼神後沉沉地道:“但您最好做好心裏準備。”
因為屍體經過冰凍,有些痕跡透露出來,家屬看過之後不一定能接受。
韓法醫親自帶他們進了解剖室。
解剖室內亮著幽暗的光,因為要保護屍體,所以室內的溫度比較低,給一種無形的陰冷感。
桑美邁著沉重的腳步,一點點的往前挪,如果不是穆瑾言扶著她,她或許早就軟了下去。
剛進門,桑美遠遠的就看見解剖台上躺著的戚濤,他被剃光了頭發,安靜的躺在那裏。
幽藍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因為剛屍檢完後,法醫助理需要保持他的完整度,又將他的肚子縫合了回去。
戚濤圓滾滾的肚子上被整齊地縫著一排的線,那些線穿過皮膚,剛性的拉攏著裂開的肚子。
桑美走進了才發現,戚濤的身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青紅的痕跡。
她扭頭看看像韓法醫,“這是怎麽回事?”
戚濤去世前家裏人曾給他洗過身,當時並沒有發現他身上有任何的塊狀痕跡,最多的也就背部和臉上有擦傷而已。
韓法醫立在她身邊,沉聲解釋道:“這就是我說他是被人包裹在緩衝物裏挨的打,這些傷不容易被發現。但是戚先生走得倉促,加上再冰棺裏凍了了兩天,傷口的淤血全部凍住,就跟著顯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