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當年所求，今日所願
桑美沉著臉，語氣冰冷，“跟你有關係嗎？”
她的手貼著桌麵，輕輕落落地敲著。
片刻過後，桑美冷哼一聲，撩起眼皮，漆黑的眸光凜然，“怎麽？要展示自己的氣量與容忍，曲家大小姐這是要來當和事佬了？”
繚繚的眼神裏，含著探究與暗諷。
曲染站在旁邊，態度亦沉慢裹笑。
她揚了揚嘴，表情桀驁，“多一位家人總比多一位仇人的好。”
桑美抿了抿手裏的熱茶，原本冰涼的唇微微的有些刺痛。
她有些不歡愉地將茶杯擱在一旁，隨即抬眼看他，表情冷漫肅沉，“別妄圖把我當棋子來操控。我這人的脾氣不好，我想你不會想要見識的的。”
不論曲染在向她說明曲陌遭遇時有多熱淚盈眶，甚至飽含痛心，桑美依舊無法喜歡她。
她不清楚那是往日情分的舊恨，還是今時的謹慎與防備。
曲染揚著嘴角微微淡笑，“你都已經鬧到攜凶器登堂入室造訪索命，我哪有那膽子敢操控你？！”
桑美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雖神色如常，但臉上的輪廓明顯的僵了僵。
那種不自然的狀態她也就維持了幾秒，隨即桑美鬆開手，淡淡地應了一聲，“你哪裏是不敢，不過是太擅長偽裝罷了吧！”
明白人的說辭，一擊即中對方的心思。
曲染微頓，扭頭詫異地看著她，“這話怎麽說？！”
桑美輕笑不語，隻是端起旁邊加熱的茶壺為自己斟了杯熱茶。
初冬的B市，熱潮遇到寒流，繚繞起徐徐的白霧，鋪散在桑美的臉上。
她的臉上的表情隔著白霧，若隱若現。
曲染細細地琢磨著她的話，眉心微蹙。
她快步上前，臉上焦灼的神情盡顯，“桑美，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挪動的碎步明顯，就呈現在桑美微垂的視線裏。
桑美將茶壺輕輕地擱在加熱器上，指尖輕輕地旋轉著茶杯，微微地撩起眼，眼眸清明似能看透一切似的，“你似乎很介意我對你的看法。”
曲染被她看得無所遁形，她連忙點頭，“當然，畢竟你才是曲相思，我們按照年紀來排，你也算是我妹妹。”
她的語速有些快，仿佛生怕給對方造成什麽誤會似的，“我們.……”
急於解釋的話還才剛躥起，隻聽見“咚”地一聲。
曲染頓聲抬頭，卻隻看見那隻被用力擱下的茶杯，以及翻出來的滾燙熱水。
桑美的手背上被熱水燙出了一塊紅色的痕跡，她仰著臉，態度凜然，擲地有聲地強調，“我隻有一個姐姐，她叫曲陌。”
曲染隻覺得仿佛被人當成扇了一耳光似的，她抬頭看桑美，卻聽見她絲毫不給麵子的再次強調，“曲染，我跟你，沒關係。”
曲染僵在原地，冰冷的寒風掛在臉上，“扇”得她雙頰火辣辣的疼。
“.……”曲染握緊著雙拳，咬著後槽牙，悶悶地道：“對不起，是我一廂情願了。”
她垂著頭，眼睫投下的陰影透露著隱忍與委屈。
曲染站立著，吱吱唔唔地道：“我隻是想，或許我們.……”
不知道是不是影後的女兒當久了，神情動作，簡直出神入化到令人驚歎。
“你還是別想了。”桑美輕輕地敲了敲桌麵，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柔光，“你是你，我是我，沒有我們。”
她的態度很明顯，不認曲家人，同時也拒絕對方來與自己沾邊。
卑微到塵埃的姿態依舊無法撼動對方，曲染倒是真有些惱的擰了擰眉，“你非要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嗎？”
她看著桑美，整個人情緒忽然有些激動起來，“媽媽知道當年有愧於你，她已經在做補救了，無論如何，我覺得你該給她一個機會。”
桑美不卑不亢，端坐在原地，目光毫不避諱地迎著她，“給她機會像整曲陌那樣整死我嗎？”
油鹽不進！
曲染氣得臉都黑了，“你！”
桑美並不想放任曲染這樣無休無止的指控，她選擇了先發製人。
桑美迎上曲染的目光，言語多了幾絲冷傲與咄咄逼人，“曲染，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誰的蠱惑，如此恰逢適宜地告訴我關於曲陌的事，我對你的目的並不感興趣，但是你再把壞主意打到我頭上，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曲染的臉色青一塊紫一塊，她握緊著雙拳，同樣不必忌諱桑美的目光，“怎麽個不客氣法？！”
很好！已經不打算裝了嗎？！
桑美淡淡一笑，“你或許想要試試？”
曲染眯了眯眼，語氣冷沉，“像對付陳朗那樣捅我的刀子嗎？”
桑美咬著後槽牙，並未吱聲，“.……”
先發製人？！
曲染竟然不由她出聲盤問就主動交代，甚至還知道陳朗的事。
陳朗的事，不是隻有她還有穆威知道嗎？！
曲染怎麽知道的？
“別好奇我怎麽知道。”曲染盯著她的眼睛，似乎早已看明白她的疑問，倒是直言不諱的交代起來，“畢竟我與沈明明前後腳的找到你，她那邊出事我不得不留意。”
所以，是曲染聯合葉清針對曲家了？
為什麽？！
桑美盯著曲染，言語裏冰冷畢現，“依照徐家與曲家針鋒相對的關係，你似乎沒理由幫襯著那邊才對。”
曲染同樣看著她，目光帶著極強的透射，嘲諷道：“你又不是我，你會知道我的處境。”
這女人，到底想要幹什麽？！
“那我就更加納悶了。”桑美抑製情緒，顯露出一副“不怎麽好奇”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你一邊扮演著乖巧女兒的角色盡力撮合我與他們，卻在背地裏使絆子，到底圖什麽呢？”
“你以為還能圖什麽？”曲染笑了笑，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她，笑得有些狂傲，“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可是以前那個身份連做夢都不敢肖想的。”
她們都知道，所謂的那個身份，指的是譚露。
那個生活在山裏髒兮兮的女孩子。
桑美眯了眯眼，倒也沒有避諱地問了一聲，“所以是該享受的享受過了，還是說野心被養大，目前的榮華富貴已經無法滿足你？”
她看著曲染，眼眸裏凜笑夾著質問，“徐家，到底給你畫了多大的餅，以致於你能這麽豁得出去，連成為“曲首長”的唯一掌上明珠都敢於舍棄。”
曲染並未避開，而是選擇了直視，揚起的下巴透著一股子的不甘示弱，“因為曲陌當年所求，正是我今日所願。”
這話，抑揚頓挫，直紮人心。
不得不承認，桑美的心口仿佛被什麽撞了一下，微微顫動。
曲染深吸了口氣，鼻息間是白茫茫的霧氣，“我確實借著你的身份，終於不用再忍受貧窮活成了人上人，但我也同樣付出了代價。”
桑美握著水杯沒有吭聲，由著她說話。
曲染勉強扯出點微笑，聲音透著濃密的歎息，“曲陌當年回B市的遭遇我也同樣有過，隻是相對而言少一些，那都歸功於我識時務，囚禁的日子稍短了些罷了。”
在她看來，自己也曾遭受過非人的待遇。
唯一不同，隻是時間長度的量化而已。
桑美冷哼一聲，鼻息裏透著不屑與濃密的諷刺。
她抬頭，目光冷銳地問盯著曲染，“看來在你的腦瓜子裏所謂的稍短，兩個月與四年比較起來，不過是四減二的差數那麽微妙啊。”
“曲染，你不配提到我姐。”
桑美忽地變臉，大聲嗬斥起來。
將自己的那點遭遇拿來與曲陌比？比得上嗎？
她一步登天極盡享樂，而曲陌呢？活得不像人。
曲染握緊著拳頭，情緒激動地辯解，“那些事你不能怪我，當時我與你一般大小，十二三歲的我能決定什麽？我什麽都改變不了！”
桑美不吃她那一套，隻是冷笑一聲，抬頭看著她，“那照你的意思，是現在成年後就能改變了？”
桑美猛地站起來，身高的優勢碾壓著曲染，她的強勢逼迫著對對方往後退卻。
桑美沉著臉，眸光淩厲地盯著曲染，咄咄逼人，“那麽你想改變什麽？幫著外人來對付你的養父母，還要借著曲家血緣上女兒的手令他們痛定思痛？”
“我沒有想過要把他們怎麽樣。”曲染努力地控製著內心的懼怕，她咬著牙，終於氣沉丹田地吼出一聲，“我隻是……我隻是想要喚醒他們的親情意識。戚桑美，我想要一個正常的家庭。”
桑美收住腳，微微眯眼，“.……”
曲染握緊著雙拳，頭垂得很低，聲音帶著幾分哭腔，“是！我承認我是貪心，占著你的身份享受了十五年的榮華富貴。”
“可是這個家庭的構造是扭曲的，你應該清楚。”
她乍然抬頭，眼裏閃著尋求附和的光芒。
桑美板著臉，並沒有吭聲。
曲染攤開著雙手，一副苦心解釋的姿勢，“造成如今局麵的，權勢與虛榮才是原罪。”
為了她所謂的“正常家庭”，不得已選擇了與葉清合作？！
桑美被這神邏輯逗得忍不住笑了。
她看著曲染，眼裏嘲弄明顯，“所以，你要毀了他的仕途，還有她的光環？”
曲染點了點頭，強行辯解，“他們隻有放棄這些虛浮的東西，共同經過萬難，才會珍惜彼此。”
連拉回的證詞都這麽的不切實際，真是很難想象，這是跟著曲安格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五年的人。
桑美淡笑一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想你該聽過這句俗話。”
“不會的。”曲染搖了搖頭，臉上有固執，還有真誠，“我會陪在他們身邊感化，讓他們體會到親情的溫暖。”
那副“真誠”的表情之下，桑美忽然喪失了再去計較的心思。
敵人太蠢，交鋒下來，隻會感覺自己的智商被拉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