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他是為了你在犧牲
他瞪大著眼睛看桑美,緊張到身形微顫。
他不知道桑美為什麽會這樣問,或許是已經知道些什麽,或許隻是她所有出其不意中的一環,比如試探之類的。
周嶽心裏發慌,悄悄地握緊了雙拳。
他低著頭,喉嚨發緊,雙唇微不可察地抖動起來。
周嶽抱著僥幸的心態,企圖蒙過去,“沒……沒有……怎麽會.……”
語氣裏抖出來太多心虛,周嶽接下來的辯解甚至還未成型,桑美就直截了當地發出警告,“撒謊前最好心裏掂量好後果。”
周嶽往前一步,剛準備要解釋,桑美就搶先一步,“你能避開他的懲罰,但並不代表我不會事後追責。”
她端出了自己的態度,意思也很明顯,意思周嶽都懂。
可他不確定是否要現在就把所有的事和盤托出,至少他家那位“躺”著的大老板是這樣警告的。
周嶽蹙著眉,舉棋不定,表情寫滿了為難。
桑美的手擱在輪椅的扶手上,纖細的手指貼著皮質的手托,極有規律地敲著。
她在心裏默默地數著數,計算好人類承受壓力的極限值,然後忽地調轉輪椅的方向,正麵對著周嶽。
桑美板著臉,眉眼裏散著冷銳與薄涼,憤怒地發出自己的警告,“經驗應該告訴過你,別輕易招惹女人,尤其是像我這種記仇愛報複又潛藏著極強破壞力的女人。”
周嶽,“.……”
直覺告訴他,方才在病房內,大老板還是堅持著原則,什麽都沒有說。
但周嶽心裏清楚,那個對外嚴苛有原則的大老板,在自家老婆麵前根本沒有底線,戚桑美稍微探底他就能失去防線的露出馬腳。
保住秘密,他可以暫時避免被穆瑾言處罰,但變相的也就得罪了戚桑美。
依照穆瑾言的尿性,戚桑美稍微露出點不高興,非要追責以解內心煩躁時,那位暴君會毫不留情地衝自己開刀。
周嶽被坑了太多次,心裏門清。
桑美盯著他,眼眸嚴肅,散著幾分威脅,“說吧,他的身體是怎麽一回事?”
她的手還有節奏地輕輕敲著,給人一種睥睨天下,縱觀大局的氣勢。
桑美冷冷地撩起眼皮看周嶽,再次直戳重點,“沒有中鉈毒,卻為何會出現虛弱的情況?”
周嶽昨天還在感慨穆瑾言的預判能力,他算準了接下來會發生的所有事,其中甚至包括了桑美會竊聽手術後醫生與家屬及警方進行的病情交流。
可他的竊喜與崇拜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桑美就一耳光甩過來打了他們的臉。
周嶽抱著僥幸心理,企圖蒙混過關,“虛……虛弱?怎麽可能呢!”
他站直了身,拍了拍胸膛,像是喊話似的大聲道:“穆先生的身體素質,那可是一級棒的,根本不可能.……”
桑美忽地眼睛半眯,寒冷的光直接射了出來。
她盯著周嶽,語速忽地加快,像扣動了機槍的扳機,子彈“突突突”地往周嶽身上砸過去,“測試儀上出現心率不齊、肺活量偏低、脈搏跳動不穩、血壓值長期處於低血壓範圍,你告訴我他的身體一級棒?”
周嶽應接不暇,討好的臉色有些掛不住。
他默默地推了推眼鏡,整個人慌得沒了邊,“是……是嗎?”
周嶽艱難地往嗓子裏咽了咽,緊張得舌頭打結。
他悄悄地抬眼看桑美,然後閉著眼,開始胡亂地鬼扯一通,“那有可能是在警局裏被關了兩天兩夜,聽說秦高那家夥為什麽從穆先生嘴裏套出話來,安排了五波人輪番審訊,疲勞轟炸,沒給先生一點休息和緩衝的時間,甚至……”
隻聽見“嘭”地一聲響,周嶽隻覺得嘴巴一疼,等他意識過來時,那隻精準擊中自己嘴巴的遙控器已摔在了地上。
桑美麵色沉黑,怒斥一聲,“不要說我已經知道的事!”
周嶽被震得驚住,雙眼大睜,“.……”
嘴巴上的痛感如火燎般微燙刺痛,周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堂而皇之地被女人給施暴了。
遙控器抽嘴巴,可真是絕了!
恥辱!
方才摔遙控器時用力過猛,桑美的手到現在都還微微地顫抖著。
她深吸了口氣,忽地睜開眼看周嶽,鎮定地道:“既然臨時起意要演這一出,想必你們也把我算在了裏麵。”
周嶽蹙眉,心裏已徹底認命,原本萬無一失的布局終究是沒有逃出桑美彪悍的邏輯分析。
穆瑾言將所有人羅列布在棋盤,可或許最後下棋的人,是戚桑美。
戚桑美盯著他,麵無表情,“作為參與者,我想我應該有最起碼的知情權。”
瞧瞧,這才是大佬的女人,睿智精明到讓人恐懼。
話都到這份上了,周嶽哪裏還敢再繼續忽悠,隻能將穆瑾言計劃提前。
他反手擦掉額頭上的汗珠,低著頭,嚴肅地道:“為了演出全套戲,我在背穆先生上車時,趁亂讓他吞了藥。”
桑美蹙眉,直擊追問,“什麽藥?”
如此說來,穆瑾言並沒有中鉈毒, 這個消息讓人開心。
可穆瑾言的狀況桑美看在眼裏,要說完全沒有事,根本不可能。
她的擔憂不言而喻,刨根究底也是情有可原。
周嶽的頭垂得更加的低了,他不敢直視桑美的眼睛,一五一十地交代起來,“莫醫生之前研發的藥,能製造出中毒休克等症狀的藥。”
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然後支支吾吾地不知該不該交代接下來的問題,“隻……隻是……”
桑美的感官敏銳,瞬間嗅到這當中的不尋常。
她猛地抬眼看周嶽,情緒激動,“說清楚!”
周嶽根本不敢看她,醞釀了許久,終究還是鼓足勇氣將後半段和盤托出,“隻是這藥還在藥物測試當中,藥效副作用還未能完全把控.……”
桑美冷抽了一口氣,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們是瘋了嗎?”
她控製不住地提高了音調,意識過來的桑美立刻停住。
她坐在椅子裏,努力地穩住自己的情緒。
許久後,桑美抓緊了輪椅的扶手,眼眶躥著火苗,咬牙切齒,“還在測試當中的藥竟然敢用,萬一出現什麽不可控的事怎麽辦?”
穆瑾言用了莫澈的藥,而且照目前他的身體反應,根本就沒有完全控製反應狀況的藥。
莫澈現如今因研發非授權項目被扣在警局,到現在還沒被放出來,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處理測試藥物的抗藥。
桑美的心裏很難受,她回頭看著那間亮著無影燈的房間,胸腔裏情緒滾滾翻湧。
她用力地摳著沙發的皮質手托,手背上青筋暴起。
周嶽看得出桑美的難受,他低著頭,怯怯地解釋,“可當時的情況,比起鉈中毒,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桑美回頭瞪他,眼裏全是譴責,“什麽叫沒有別的選擇?”
她的臉上溢滿震驚和痛恨,大聲地嗬斥起來,“你們根本就是舍不得放棄這次的反攻翻身,直接以身犯險,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逼他們往你們挖的坑裏跳!為什麽非要這樣?!”
反擊得真是漂亮,將他們所有的謀劃看得一清二楚,包括所有的細節。
周嶽歎服桑美的精明,可如果非要有人站出來譴責穆瑾言這次的大冒險,誰都可以,但絕對不是戚桑美。
麵對表情猙獰和展露出不理解的戚桑美,周嶽終究還是決定說出來。
他擦掉額頭的汗水,抬頭看著桑美,眼眸裏含著肅穆與心疼,“因為穆先生知道他們想動你,不願讓你委屈被操縱,所以臨時決定使絆子讓他們慌不擇路,落於下風,不再挖空心思針對於你。”
憤怒的桑美立刻震住,瞪大了雙眼看周嶽。
周嶽低下頭,小聲地解釋,“湖心島的事,他不想再發生。”
桑美要緊著後槽牙,整個人暴怒不已,“我說了,我會解決!”
周嶽點了點頭,情緒也有些崩。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地克製著,盡量用平定的聲音說道:“他知道你有那個能力,但他也很清楚背後之人的險惡程度。與其看你被逼委曲求全與他們合作,倒不如主動斷了他們的路。”
這就是穆瑾言所謂高瞻遠矚,終究不過是圍繞著家人和戚桑美轉。
大多時候,他都不是在為自己而活。
越是這樣,桑美就越是心疼他。
怎麽就走到了這個地步?
拿命來拚,換她的安全與穩定。
桑美沉默著不說話,隻是低著頭,拇指別在掌心,不可察地撫觸著無名指上的婚戒。
戒指上的紋理清晰,碎鑽的棱角劃著指腹,提醒著她關於這一切的真實。
周嶽琢磨不清她的忽然沉默,誠惶誠恐,不知所措。
桑美沉默了許久,好不容易收斂好了情緒。
她將輪椅往前移動幾分,直到膝蓋碰到玻璃牆才停住。
桑美一眨不眨地盯著裏麵躺著的人,鮮少看到穆瑾言這樣的脆弱。
上次看到他病怏怏的躺在病床裏,還是在天堂堡的時候。
燥熱的夏日夜晚,他們不期而遇。
桑美用熱情和純樸慫恿著穆瑾言吃了路邊攤,而他也不負眾望地被辣椒鬧翻了胃病。
她其實不太清楚具體的心動是在什麽時候,可如今往回想,穆瑾言每一個出現過的記憶點,都莫名地讓她心跳加速。
內心坦言,或許當初的偶然遇見,是一見鍾情也未可知呢!
桑美的內心五味雜陳,她蹙了蹙眉,啞著聲音問道:“莫澈的那個藥,測試到哪個階段?”
“八九層。”周嶽立在她身後,同樣看著病房裏的人,緊張地解釋,“但剩下需要攻克的部分,最難.……”
說到這裏,他不敢再繼續下去,因為接下來的內容,隻會剜心。
桑美的身形微僵,她背對著周嶽,控製著情緒地問道:“研發還在繼續嗎?”
周嶽點了點頭,毫無保留,“已經由我們的製藥師接手,隻是迄今毫無進展。”
既然已經坦白,那就徹底一點,否則要是再被發現,自己死無全屍都有可能。
隻是這一切,都不是什麽讓人心情愉悅的回答。
桑美沉默了幾秒,沉聲問道:“莫澈能保釋出來嗎?”
周嶽無奈地搖了搖頭,神情凜然,“那些從實驗基地帶回去的被禁項目還處於查證期,上頭卡著不放人,保釋有點難。”
桑美回頭看他,眸光淩厲,“卡著莫澈保釋的人是誰?”
周嶽這次沒有閃躲,表情嚴肅,“是莫先生。”
莫先生?
莫琛?
桑美蹙眉,試圖確認,“那個古板?”
古.……古板?!
真是個貼切的到極致的標簽啊!
周嶽點了點頭,應聲幹脆,“是的!”
桑美擰著眉,手搭在旁邊,輕輕地敲著。
她臉上有森冷,還有幾分隱隱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