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曲先生,我們什麽關係?
桑美回頭看曲安格,漆黑的眼珠裏散著狡黠的光,明亮璀璨。
那雙眸子看得曲安格心慌,就像很多年前,那個柔軟的團子摟著他的腿,求抱抱時的眼神。
回憶抓心,惹得人腦袋疼。
曲安格咬牙,努力地控製住波動的情緒,轉而黑臉,怒斥出聲,“別跟我繞彎子!”
他盯著戚桑美,眸色冰冷,態度強硬,“你把你媽弄哪去了?”
曲安格也不知道為何,突然嘴巴裏就蹦出了“媽”這個字。
他說得極其自然,脫口而出,就像尋常家庭裏,父親問女兒的那句“你媽去哪兒了?”
可那樣尋常的聊天擱在他們這樣的身份上,極其違和,場麵一度陷入迷一般的尷尬。
桑美同樣是被問得僵住,至少有那麽幾秒,她臉上的表情顯得不那麽的自然。
桑美收回擱在扶手上的手,雙手交疊著用力地握著。
她手上有傷,這般收緊的力道讓肌肉壓緊著骨節,疼痛細細密密,迅速蔓延而上。
疼痛刺激著神經,她很快恢複理智,臉上的表情變得自然,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桑美看著曲安格,神色如常地笑了起來,“我媽在醫院照顧我奶奶呢!”
“不知道曲先生找她什麽事?”
說著,她還不忘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
曲安格凝著臉,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我問的不是李玲玉,我問的是……”
說到半途,他忽地止住了聲。
曲安格在心裏權衡了利弊,也清楚明白方才氣氛的尷尬,抿了抿薄唇,咬牙切齒地道:“是倩雯。”
桑美揚了揚眉,意味深長地品著他的話,“倩雯?”
半晌後,她拖長著尾音“噢”了一聲,然後盯著曲安格,一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的表情,“你問的是曲夫人啊!?”
曲安格蹙眉,非常不喜歡她這副裝糊塗的表情。
桑美才沒閑心管他是不是高興,晃著腦袋,很是意外地砸了砸嘴,“嘖……”
桑美坐在輪椅裏,攤開著雙手,一臉的無可奈何。
她盯著曲安格,笑著問道:“你老婆不見了,你找警察報人口失蹤啊,大晚上的找我是怎麽回事?”
全程演技絕佳,沒有絲毫的破綻,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不見絲毫的顫抖。
曲安格冷靜地觀察著,企圖從她臉上看到慌亂與緊張,可如意算盤竟然打空了。
他眯了眯眼,渾身氣焰冰冷森寒。
曲安格咬了咬牙,冷聲嘲諷,“我以為你做事算得上正大光明,沒想到也這般攻於心計。”
今天他去參加潘家老宅的盛宴,沒曾想被人盯準了自己的後院。
據說對方的人來勢洶洶,似乎料定了他們的人不敢開槍,所以直接衝進二樓主臥,二話不說地將餘倩雯給帶走了。
當時因為曲安格在處於內部停職調查,臥龍郡附近蹲守著特別組的工作人員,屋內的保鏢根本就不敢現身。
那群人開著救護車,穿著專業的醫生護士製服,直接就將人從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將餘倩雯帶走,誰都沒有攔。
這一切,安排得特別巧妙,恰好在他離開臥龍郡的時候。
曲安格才是特別組關注的重點,他一離開,那些人自然不會再過多關注臥龍郡的事。
不得不說,安排這些事的人,將所有的一切都算好了,包括臥龍郡裏裏外外人的想法和心態。
的確是位高手!
這點讓曲安格尤其的心服。
可麵對曲安格的質問,桑美卻由衷地笑了起來。
她偏頭看向曲安格,忍不住打趣,“倒是沒想到,我原本在曲先生的心裏,竟然是智慧型的。”
桑美搖了搖頭,自我挖苦,“可真是羞愧。”
曲安格原本就沒什麽耐心,再被桑美這般拐著彎的嘲諷,火氣跟著也冒了起來。
他眯了眯眼,語調冷沉地威脅出聲,“把人交出來,別逼我對你動手!”
現在的曲安格,沒有媒體,沒有攝像頭,沒有那麽多的眼睛盯著他,他不用費力的去表演,去掩飾自己的情緒和惡意。
他不再是人前儒雅可敬的曲先生,而是位實打實的暴躁先生。
難得曲安格這麽直接,毫不留情地撕開這層紗。
看透一個人時,會有衝擊和心寒,這些情緒在桑美的心裏都有。
可或許是早些年就已嚐過這般苦楚,真正麵對時,接受起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難。
桑美沒有如曲安格那般的暴跳如雷,反倒是想比方才更加的平靜,“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弄走了你的夫人?”
她認真的看著曲安格,理智地說道:“我可是合法公民,受法律保護的,你可不能白白冤枉我啊。”
她越是平靜,曲安格的火氣就越是往上冒。
他盯著戚桑美,神色陰冷了幾分,“看來你這是擺明不交人了?”
曲安格帶著眼鏡,寒涼徹骨的光含著殺意,一點點地紮著桑美的心。
那種痛很細致,像是小刀在心口劃開,認真割離皮肉與筋骨的痛處。
桑美清楚的感受到心髒不適的難受,神色平靜地看著曲安格,“你要我拿什麽交?”
她很無奈地歎了口氣,笑著建議道:“給你憑空變一個出來?”
曲安格終究是按捺不住,衝著她大吼起來,“曲相思,你非要這麽咄咄逼人是不是?”
曲相思三個字像春雷般滾滾炸響,“轟”地一聲驚醒眾人。
桑美的臉在明明暗暗的光影裏刹時慘白,她的瞳孔放大,整個人徹底地僵住。
曲安格亦沒想過,某一天,他會以這樣的方式喊出對方的名字。
這個他始終不肯麵對,也不肯相認的,曾被他拋棄過的“女兒”。
曲安格握緊著拳頭,努力地深呼吸了一口。
在反複的呼吸與調整過後,曲安格這才沉著嗓音,溫和地妥協,“把人交出來,我保證不為難你,不為難穆家。”
桑美僵坐在輪椅裏,聽到這話卻隻是冷嘲著扯了扯嘴角。
安靜的走廊裏,兩人的呼吸都並不平穩,隱隱地散著些憤怒感。
桑美忽地放開了笑,回頭盯著曲安格,神情冷毅地質問出聲,“你的信譽早在十五年前,在我和的曲陌這裏已經透支,你拿什麽向我保證?我拿什麽相信你?”
暗色的燈光下,那雙黑色水潤的眼眸裏,包含的憎恨與怨惱磅礴而出。
曲安格看懂了她的眼神,心思更加的沉了幾分。
他咬著後槽牙,冷聲問道:“打算用這種方式報複我?”
不怪他會這麽想,畢竟十五年前的事就是他們中間的刺,還是永遠沒辦法拔掉的那種。
正因為如此,曲安格能順理成章地聯想到,戚桑美報複他的可能性與必然性。
曲安格冷著臉,表情陰鬱難看。
可桑美卻仿佛聽到什麽笑話似的,整個人狂笑不止。
她的笑聲很大,且有些刺耳,前仰後合。
曲安格擰眉,臉色難看,“你笑什麽?”
“報複?”桑美止住笑,抬頭盯著他,冷聲質問,“你覺得自己有那麽重要嗎?”
桑美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痛似的。
她指了指不遠處亮著燈光的重症監護室,不屑地說道:“我現在忙得焦頭爛額,可沒閑心搭理你。”
她的意思很明顯,比起穆瑾言,曲安格實在是沒什麽分量和重要性。
曲安格有些被噎住,他瞄了眼不遠處的病房,主動拉開話題,“穆瑾言的保釋已經通過,你現在不用擔心他再被抓回警局。”
既然正麵無法攻克,那就選擇迂回的方式,曲安格是玩政治的,這些手段簡直輕易而舉。
可他實在低估了桑美的防禦和預判能力,這些招數對她根本起不到作用。
桑美瞄了眼曲安格,很是無奈地笑了起來,“你看他現在這樣子,還能回警局嗎?”
她的眼睛裏透著譏諷,像是在嘲笑曲安格的過於天真。
“回警局,他們敢收嗎?”
穆瑾言在警局被人投鉈毒,這件事已經被上頭知道,引起了高度重視。
所有人都盼望著穆瑾言在重症監護室裏能好起來,生龍活虎的那種,否則這件事被爆發出來,那就是治安醜聞,是能引起社會動蕩的。
現在誰都不敢提什麽穆瑾言殺人,說要拿他回警局這些事。
因為後果,沒人能夠承擔得起。
曲安格擰了擰眉,隻能另想他法,“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你先找Dilanal王妃,讓她將李棟和李晟放出來。”
如果戚桑美非不承認帶走餘倩雯,正好他們現在能麵對麵聊天,那不如就說另外一件事。
曲安格是極現實的人,至少現在是這樣。
方才還一臉擔心餘倩雯的樣子,結果轉而就關注起其他的事情來。
論起愛惜自己的羽毛,其他的對曲安格而言根本就不重要,正如當年的那場綁架一樣。
桑美在心裏冷笑了一陣,然後盯著曲安格,笑著道:“同樣的話,今天葉擘在潘家老宅找我也提過。”
曲安格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難怪今天在潘家老宅,葉擘會主動地去接近她,原來也是因為這件事。
如果他們聯手.……
桑美打量著曲安格忽然緊蹙的眉頭,笑著諷刺出聲,“怎麽的呢?兩位政界大佬都有同樣的困擾嗎?”
曲安格麵帶寒霜,冷著臉問道:“你跟葉擘合作了?”
如果他們談成了合作,那自己就真的要輸了。
這怎麽可以。
桑美聳了聳肩,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不知道啊!還在考慮當中。”
可曲安格哪裏能讓她考慮,整個人當場怒了起來。
他瞪著戚桑美,恨鐵不成鋼地斥責起來,“你就算是恨我,你也不該跟那個人一丘之貉!你知不知道.……”
桑美沒想他會這麽激動,火氣也跟著躥了上來。
她也不等曲安格說話,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跟誰合作,好像犯不著你來說教吧?”
曲安格被吼得有些尷尬,但同時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態度。
他努力地握緊著拳頭,想盡辦法控製著自己逐漸上竄的火氣。
桑美停頓了幾秒,接著繼續道:“更何況,雖然公關工作做得好,但Dilanal王妃的真實身份,你應該不會陌生才是。”
曲安格原本沉下來的火氣再次上湧,他咬緊了牙關,渾身都是戾氣。
直覺告訴他,戚桑美根本就不是剛來B市,她調查得如此清楚細致,想必是早有預謀的。
她到底想要幹什麽?
麵對穆威的審視,桑美沒當一回事,反倒是繼續嘲諷起來,“與其腆著臉來求我,自己為什麽不登門拜訪,直接找她?”
餘倩音當年有多煙霧曲安格,那可謂是路人皆知。的
即便現在她變成了Dilanal王妃,相信那份厭惡同樣不會減少。
桑美抿了抿嘴,止住了那些笑。
她盯著曲安格,忽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我剛忘了,你好像是來找我要人的。”
曲安格麵色沉冷,臉色格外的難看。
“嘖嘖嘖……”桑美砸了咂嘴,盯著他笑著,一邊挑釁著諷刺,“身為姐夫,你不僅把她親姐搞丟了,還妄想著擺脫派人刺殺她的嫌疑,好像真的有些得寸進尺臭不要臉了。”
曲安格果然被激怒,大聲地斥責出聲,“你別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派人暗殺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太過激動,曲安格的臉色變成了紅色,像是血液齊聚後囤積出來的效果。
桑美並沒有手下留情,反倒是繼續找他的茬,“那你的人,蒙著麵又是帶槍又是攜刀。大半夜,正經的路不走,非要尋找湖心島的監控盲點,悄悄咪咪過冰河攀岩的,又是為何?”
她說話時,神采奕奕,更有種看透一切的表情。
曲安格眯了眯眼,半晌才意識過來,“原來湖心島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陷阱,等著我們主動送上門的。”
他中招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戚桑美就在挖坑,挖了一個巨大的,可以讓他和葉擘摔得粉身碎骨的坑。
真是好樣的啊!
可相較於曲安格麵目猙獰,桑美倒是顯得平靜柔和許多。
她笑了起來,沒心沒肺地開玩笑,“是不是位置坐得高了,就越容易患被迫害妄想症啊?”
正說著,桑美的眼神忽然變得鋒利起來,“如果不是你們原本就存著殺心,會在穆瑾言困於警局的同時,轉而將攻擊目標轉移到我身上嗎?”
她拆了曲安格的台,讓他連偽裝受害者的機會都沒有。
曲安格咬牙,滿眼憤怒地瞪著桑美。
桑美沒有絲毫的閃躲,大大方方地迎著他的目光,冷笑一聲,“曲先生,你讓這麽多人襲擊湖心島,是想要我的命?”
曲安格眯了眯眼,冷冷地反擊,“什麽叫我主動攻擊你?”
“難道不是你用.……你用我們之間的關係威脅的我嗎?”
他們的關係?
他們什麽關係?
主動提及那層血緣,曲安格卻反複當場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似的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