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爭執與機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其實從那個燈陣擺出來起,他們就曝露在湘州軍哨探眼裡了。城頭上的燈籠,城下的守軍,都在往這邊聚集。
「棄船,進城!」端木蓮生果斷吩咐。
「怕嗎?」端木蓮生接過柳葉遞上的斗蓬給李思淺披在身上,一邊給她系斗蓬帶子,一邊柔聲問道。
「有你在呢,怕什麼?」李思淺仰頭看著端木蓮生,語笑盈盈,怕是最沒用的東西。
「那好,你抱好兒子,只管跟在我後面,一切有我。」端木蓮生替她理好斗蓬,低頭親了下在李思淺懷裡舞著手咿咿呀呀的開心的兒子,轉回身,接過黑山遞上的長槍,一迭連聲吩咐:「雲娘、柳葉,護住夫人左右,黑山斷後,其餘人,隨我沖!」
船在虎狼之衛的力撐下,一路咣咣噹噹撞著兩邊的船隻,硬是撞開一條路,直衝上岸。
端木蓮生回身抱起李思淺,縱身躍下船頭,人沒站穩,頭也沒回,手中的長槍卻猛然刺出,一槍挑飛了岸邊系船石后突然揚刀躍起的暗哨。
這一槍挑開了剿殺和突圍求生的戰鬥,端木蓮生手裡的長槍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直接簡樸,就是刺出,撥回,再刺出,再撥回,不停的刺、撥,那槍跟長了眼睛一樣,每一下刺出都收割一條人命。
李思淺抱著兒子,跟在後面看的心驚膽寒,都說他是殺神,真是一點誇張也沒有,死神手裡那把鐮刀也不過如此吧。李思淺將兒子的頭按在自己懷裡,兒子太小,不應該看到血腥成這樣的場面,也不應該看到他爹這一幅殺神模樣。
留在岸上的親衛迅速聚集而來,在端木蓮生兩側展成兩翼,同樣槍起刀落必要收割人命的親衛分去了端木蓮生兩側的威脅,端木蓮生手裡的槍刺出的更急更快,前進的速度也驟然加快。
李思淺抱著孩子,緊緊跟在端木蓮生後面,漸漸覺得腳下沾稠,血腥撲鼻,歷經兩世,頭一回經歷這樣的修羅場。
「信號!問他們突進到何處!」端木蓮生聲音平和,彷彿他是在他的帥帳中發號施令。
「是!」隊伍最後的黑山揚手甩出一支袖箭,袖箭在飛的極高,在力道用盡時突然綻放,爆出一片翠綠的流星。
幾乎同時,湘州城東西南三面也升起了五六個同樣的煙火,或赤或黃或橙,映的湘州城上空一時燦爛無比。
城牆上的袁將軍心裡一片冰涼,三面都有敵人,而且不止一支,看樣子端木華對湘州城勢在必得!
「米知府,東西南三面臨敵,東南面離湘水最近,必定受敵最重,我守東南,你去西面坐鎮,記住,警惕後方,端木華詭計多端,善用內奸,漣水城就是事先派人潛入,開城門長驅直入的,只要沒有內患,這湘州城咱們守得住!」
米知府卻好象沒聽到袁將軍的話,只死盯著城牆外那支箭一般往城門泂推開的隊伍,咬牙切齒道:「城下是誰?」
「不用管是誰,憑他們這幾個人,攻不下南門,這是野戰攻城,些許幾個人不必理會,米知府趕緊去西門鎮守,這是大事。」袁將軍有些惱火,姓米清廉歸清廉,可這份牛心左性的固執和自以為是實在惹人厭惡!
「米知府,怎麼守城,你得聽我的!」袁將軍聲音不由自主高上去,米知府還是沒理他,只趴在城牆跺口,死盯著下面,突然指著下面興奮的尖聲大叫:「我看出來了!你看!你過來看!是端木華!是端木華那廝!果然是他!也就是他,才如此狗膽包天,如此大膽狂妄,如此無法無天!這個背主棄義的狗東西!是他!立刻調所有的將士過來,殺了他!殺死他!他死了,天下太平!萬事皆休!」
米知府癲狂一般,手舞足蹈狂叫不已。
袁將軍猶豫了,若能殺了端木華,確實一了百了,可……袁將軍趴在跺口,睜大老花的眼睛,努力想看仔細些,真是端木華?
端木華是勇猛善戰,武力高強,可他卻不是莽撞之人,十四五歲獨自領兵,就從不輕易涉險,或者說,他沒來就做過以身涉險,孤身深入這樣的蠢事!
十來歲的端木華就從不涉險,已經征戰十餘年,心思深沉,又要起兵染指大位的現在的端木華,怎麼可能孤身到這湘州城下,把自己陷入必死之地?
不可能是端木華!這必定是個誘餌,讓他或是米知府覺得是端木華來了,傾全力捉拿端木華,那西、東兩門就會兵力空虛,無人值守,一攻既破!一定是這樣!
「不是端木華!」袁將軍斷然否定,米知府頓時眼眶都要瞪裂一般,「不是?你睜著眼就敢說瞎話?你看看!看清楚!那桿槍,那個人,除了端木華還能有誰?你以為我認識端木華?你打錯算盤了!我見過他,我認識他!」
「米知府這話是什麼意思?」袁將軍也勃然大怒。
「什麼意思?哼!你心裡明白!你我食君之祿,擔君之事,不要讓舊日情誼蒙了你的眼、再昏了頭!」米知府口舌如刀,「城下就是端木華!某以頸上人頭擔保!」米知府一聲吼,脖子都粗了。
「好!好!好!」袁將軍連吸了幾口氣,用力壓回幾乎就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再深吸幾口氣,他不能被這隻愚蠢無知的倔驢氣暈了頭,他得冷靜,要守住湘州城,得冷靜!
「好!你既然認定是端木華,那就放他進城!放進瓮城,瓮中捉鱉!這樣總行了吧?」袁將軍強忍怒意,這主意還是非常冷靜的。
「好!如此可行!」米知府彷彿沒覺出袁將軍的憤怒,或者覺出了也無所謂。
端木蓮生手裡的槍速度不減頻率不減,可隊伍前進的速度卻漸行漸慢,彷彿布在城外的守軍都涌到了這邊,箭尖迎上的敵人如蜂如蟻,殺之不盡一般。
箭形隊伍如同泥進了沼澤里,被望之不盡的敵人糾纏住,漸漸墜入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