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被發現了
蘇遇離開后，我就回到宿舍關上門，拿著衣服去了浴室。
和蘇遇之間依舊是心照不宣的分開洗，蘇遇也沒有問過我為什麼，只是說他習慣了。
剛才幫岑辭跑上跑下，自己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
掐著蘇遇洗澡的時間，我快速洗好，擦乾身上的水漬后，準備把裹胸布裹上。
但是用了很久的裹胸布在多次用力之後，突然裂開了。
好不容易纏緊的胸部因為沒有了束縛又鼓了起來。
媽媽唯一大方的就是給我準備了很多裹胸布，就是擔心這些布因為時間久了會裂開。
但是新的布還在箱子里，我只能隨便穿了一下衣服沖了出去，快速的翻找自己的箱子。
因為著急頭髮上的水都滴在了淺色的衣服上，濕漉漉的貼在肌膚上，變得黏膩又瘙癢。
忍不住的時候，我撓了一下，水就順著胸部的弧度印濕了衣服，不舒服的感覺竟然讓胸部敏感的凸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裹了太久的裹胸布，突然的放鬆，胸部和衣料的摩擦，使胸部變得越來越癢。
找東西的心情也越來越著急。
咣當一聲從宿舍門口傳來，應該還有五分鐘回來的蘇遇居然已經出現在了宿舍門口。
我順著蘇遇的目光，低頭便看到了自己已經貼著衣服勾勒出的胸部輪廓，尷尬的凸起讓我渾身一僵，順勢背對著蘇遇環抱住自己。
「你……你怎麼會是……」蘇遇說話都結巴了。
「關門。」我縮著身體，連頭都不敢回。
蘇遇用力的關上門，好像想通過關門的聲音告訴我，已經把門關緊了。
「許如塵，我……」
「能不能先讓我把衣服換了，你出去等可以嗎？」我聲音都在發抖。
我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被蘇遇撞破。
蘇遇立即從宿舍里跑了出去。
驚魂未定的我從箱子里抽出了裹胸布，躲進了衛生間快速的纏繞在胸部。
雙手緊張的不停發抖，根本無法冷靜思考眼前的狀況。
我甚至不知道待會應該怎麼面對蘇遇。
我一遍又一遍的勒緊裹胸布，差點喘不過氣來，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被裹平的胸口。
全身浮起一層薄汗，害怕從心裡慢慢泛上來。
媽媽曾經警告過我很多遍，被人知道我真實性別的下場，就是她死，我跟著一起死。
越想越慌亂，放在腰間的手想將裹胸布打結，卻因為顫抖怎麼都系都系不緊。
最後我只能咬唇唇瓣，用力一扯系了一個死結。
和蘇遇隔著一堵門，我不知道此時蘇遇在門外是什麼表情。
越是猜想，心思就越混亂。
最後滿腦子只剩下害怕，非常的害怕。
突然宿舍門被敲響，咚咚咚，三聲，一下比一下響，好像在撞擊我的心臟一樣。
蘇遇會說什麼？
會不會因為騙了他，就開始厭惡我？
各種複雜的情緒快要讓我喘不過氣來，我還是不敢開門。
門外的蘇遇又敲了幾下，最後像是貼著門開口說話。
「許如塵，我開門進來了啊。」
我的心跟著開鎖的聲音擰巴了起來，腳步慢慢倒退，最後被自己的椅子絆倒，直接坐在了地上，差點就跪在地上。
蘇遇整個人都很震驚，「幹什麼？總不至於跪下來拜我吧？」
我臉色煞白，不敢動，只是怔怔的看著蘇遇，想從他的臉上看清楚他的表情。
但是我什麼都看不清，整個人都因為害怕變得暈眩，蘇遇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蘇遇跑到我面前，想伸手扶我，最後卻還是放下了。
我的心跟著蘇遇放下的手一起下沉。
這是不是代表我又被一個人厭惡了。
前幾天蘇遇還和我在宿舍說笑，表情十分的自然。
今天蘇遇就流露出一副十分不解的樣子。
我雙手撐在地上，目光也垂落在地磚上，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
艱難的開口，「蘇遇，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我沒有辦法，你能不能不要討厭我？」
蘇遇眉頭都擰在了一起，疑惑的看著我。
「我什麼時候討厭你了？」
我聽聞一愣，眼睛眨了眨，想止住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你得給我緩衝一下是不是？我都抽了三支煙了，我還是沒緩過來，是我眼睛出現問題了嗎？」
蘇遇不算是個幽默感強的人，但是他現在話，我也分不清是想表達幽默還是真的緩不過來。
「我……」
「你先起來。」
蘇遇以前對我挺男人的，說拉就是拉，說拽就是拽。
現在，蘇遇伸手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我自己來。」我擦了擦眼淚，扶著倒下的椅子站了起來。
蘇遇看我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就往後退了兩步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兩個人一言不發，我不敢看蘇遇，蘇遇目光雖然有在我身上停留，但是每一次都不超過三秒。
大概蘇遇是受不了這樣沉悶的氣氛，他刻意拖動椅子，輕咳一聲，「許如塵，你是女生？」
我遲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點頭。
「為什麼？」蘇遇抓了抓頭髮，十分困擾的樣子。
「媽媽她想……要個兒子。」我頓了頓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作為解釋。
媽媽的確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她需要一個能夠幫她爭奪一切的兒子。
一個能成為媽媽武器的兒子。
卻偏偏生了我這麼一個女兒，我也無法選擇，所以只能聽命媽媽的安排。
我想蘇遇一定無法想象，我被訓練成男孩的痛苦。
我的生活從頭至尾都是一個謊言。
忍著淚水抬頭看著蘇遇，「我……我沒辦法。」
父母不是我能決定的，媽媽對於我而言就是唯一的親人。
她好，我認，哪怕全世界都覺得她不好，我也只能認。
我不想讓蘇遇覺得我哭是為了博得同情，但是我一開口就止不住眼淚。
我想用眼淚來沖刷此刻緊繃的神經。
我真的沒有辦法，我也希望自己穿裙子像個正常的女孩。
但是我不能，我身上的每一道傷疤都告訴我，我沒有選擇。
要活下去，只能像個男生一樣。
剃著短髮，穿著千篇一律的T恤長褲。
為了看上去不顯眼，我的衣服都是灰濛濛發舊的，連鮮艷一點的顏色都不敢穿。
「又是你媽？她到底想把你拖累成什麼樣子才肯罷休？」蘇遇不平的開口，順手遞了一張紙巾給我。
我把紙巾捏在手中，繞著指間一遍又一遍，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從而平靜的向蘇遇解釋這件事。
我一直告訴自己，現在不一樣了，我不能像高中一樣，總是順從畏懼一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看向蘇遇。
哽咽的喉嚨讓我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蘇，蘇遇，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我不能，不能讓別人知道。」
「別哭了！我說男生怎麼有你這麼能哭的，沒想到……」
蘇遇語氣不明，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
我慌張的看著他，希望他能把話說完，不然總覺得他思量隱去的後半句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看著有些彆扭，蘇遇突然站了起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別一副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卻因為他的話整個人都快被眼淚淹沒。
蘇遇不知道，這個秘密到底有多沉重，他兩句行了，像是把壓在我身上的大石挪走，瞬間讓我呼吸順暢。
「謝，謝謝你。」我嗚咽的說不出話來。
從蘇遇允諾我開始，我就知道蘇遇不會騙我的。
蘇遇抬手拿著紙巾伸到我眼前，想給我擦淚的手一頓，最後把紙巾塞進我的手裡。
他不自然道，「擦擦，這件事我說幫你保密，就絕對不會亂說的。你也別一天到晚哭，讓人猜忌。」
「我……我止不住。」我把紙巾都擦爛了，最後乾脆就放任哭了出來，「我真的很怕你會像別人一樣討厭我，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我的哭聲回蕩在宿舍，積壓在心底的擔驚受怕瞬間潰堤，猶如洪水猛獸，攔都攔不住。
我盯著蘇遇，深怕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夢。
怕自己最近過得太輕鬆，所以老天又看不慣我了。
因為曾經我也夢到過別人知道了我的性別，然後夢中媽媽知道我被人發現后，抓著刀子追著我一刀又一刀的刺進我身體里，最後媽媽用刀子劃開了自己手臂上的血管。
她說，「許如塵，都是因為你被人發現了，所以我們兩個必須死，都是你的錯！」
而夢裡那些知道我真實性別的人卻指著我嘲笑著，沒有一個人幫我。
無論我怎麼解釋，他們都說我是變態。
每次我都會被這個夢嚇得渾身虛汗不止，醒來之後就會把裹胸布裹得更緊一些，一夜都不敢睡著。
所以蘇遇看似簡單的兩個字，像是從我黑暗的夢境中劈開一道縫隙。
縫隙下的光明和氧氣，讓我終於看到了一絲絲希望。
我知道他不會明白被人接納是一件讓人多麼渴望又艱難的事情。
也希望他永遠不會懂，只希望他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去后，再也不要回頭，永遠朝著光明走下去。
「喝點水。」蘇遇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了我，一杯他自己仰頭喝下。
咕咚咕咚兩口，他就喝完了杯子里所有的水。
我泯了一小口，依舊有些不敢相信蘇遇竟然就這樣簡單的接納了我。
蘇遇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呼了出來。
「嚇死我了！」蘇遇順了順自己短髮，像是渾身卸下了重擔一樣輕鬆。
我卻被嚇得一驚一乍，「對不起，蘇遇，是我不好，我不該騙你的，我……」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和你說的完全不是一碼事。」蘇遇嘖了一聲，然後摁著自己的太陽穴。
「我哪裡做得不好，你說，我一定改。」
「嗯，你已經改了。」蘇遇低聲回了一句，嘟囔道，「嚇得我以為自己饑渴到對男生都產生了興趣。還好你把性別改了，我總算是放心了。」
我沒聽清楚，湊過去，「蘇遇，你說什麼？」
蘇遇臉頰好像更加不自然了，刻意抬高聲音道，「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