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那一段過往
柚醬咬重了一個「可」字。
到底是寫小說的，會咬文嚼字，會抓重點。里飛康說了半天都叫她興趣乏乏的事情，柚醬一個「可」字出口，頓時便叫顧小魚來了興緻。
滑鼠一通翻頁下拉，一千三百二十七樓的秘密終於浮出水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樓的回復者卻也不叫「柳梢喵喵」，而叫「怒濤霜雪」。頭像也並不是個小喵蘿，而是個小毒蘿。
如此說來，兩者之間似乎依然沒有任何關係，但既然柚醬叫她看了，顧小魚也不多想，趕緊去看回復內容。
從一千三百二十七樓開始，每一樓都有「怒濤霜雪」的一句短評。
先是綜述「上面的答覆都太現實了，他們不懂愛情。愛情神聖而永恆，為了愛情，即便是飛蛾撲火那又能如何？」再是述說「他們又不是飛蛾，他們怎麼知道撲入火的飛蛾是痛而不是快樂呢？」……
絮絮叨叨說了十樓，大概講著，她也是一個迷戀男神，由此墜入劍網三的姑娘。
顧小魚依舊沒覺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每個人對愛情的理解不同罷了。這姑娘頂多是文藝了些，有什麼精彩的嗎？顧小魚並不覺得。
柚醬笑道：「嫂子，你繼續往下看，別看其他人的說法，只看樓主和她的對話。」
不知是否是因為這整整十樓的敘述和勸導，沉寂許久的樓主突然在一千三百三十九樓出現了。
整整經過兩年的沉澱，樓主開口第一句卻是「我試著按照大家所言的那般放下，可是怎麼辦，整整兩年過去，我依舊放不下他」。怒濤霜雪第一時間回應「不要聽他們的。愛情是你自己的。聽從你的心聲，不要放下，努力去追求」。
這期間又插入了一些新生圍觀者的看法。樓主不再答覆任何，或許是再一次猶豫了。
怒濤霜雪出面勸道：「樓主我跟你經歷一樣，不過我沒聽他們的，現在我已經追到男神了。」
樓主：「真的？」
怒濤霜雪：「當真。」
「怎麼追的？能跟我說說嗎。」
怒濤霜雪：「當然可以。你等等。我整理整理。」
整整一千三百五十層樓，畫風均正常無誤。顧小魚往後翻頁，繼續往下看。一千三百五十一樓一出，顧小魚頓時便有些明白了柚醬的言外之意。
一千三百五十一樓，怒濤霜雪道：「伺服器我就不爆了，免得被人肉。我就這麼說，我喜歡我的青梅竹馬，不過他三次元不喜歡我，追了很多年也沒能成，可是我真的很愛他，所以後來，我聽說他在玩這個遊戲，我便跟著他來了這個遊戲。」
「他並不知道我也在這個遊戲里，也不知道我想方設法地潛入了他們幫里。他是幫主，很仗義，很會照顧手下人。他自從玩了劍三，總是二十四小時掛在遊戲里，我每天都找著各種借口陪著他。幫里人員來去匆匆，一開始他並不知道幫里多了個小毒蘿，後來刷臉刷得多了，他偶爾也會提到我的名字，後來我一直堅持，只用了兩三個月時間，他就記住我了。」
「我從來沒玩過遊戲，也沒有什麼所謂的手法。一開始我什麼都不會，但是他一點也不嫌棄我，總是不耐其煩地教我手法，甚至還把我加進他們的二二隊伍，帶我打競技場。」
「那時候他還不是陣營指揮，只是個幫主。每次打戰場打攻防都會帶上我，打得多了，幫里人都管我叫幫主夫人，他也沒否認，依然是每天跟我綁定做任務。」
「那你們不就已經是情緣了嗎？」樓主問。
「沒有，」怒濤霜雪道，「去年七夕的時候，我跟他求情緣了。他拒絕我了。」
「為什麼？他不是一直帶著你嗎，這不已經是情緣模式了嗎？」
怒濤霜雪沒答話，足足等到第二天，才回復了帖子：「是啊，本來已經快情緣了。可是我們服是個奇葩，對立陣營居然佔上風。那時候他剛當上陣營指揮。每次攻防都被壓著打，他根本就沒有心思情緣，每天都琢磨著怎麼打倒對面。」
前面都還是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可看到這裡，顧小魚卻頓時愣住了——這個所謂的「奇葩」不就是她們服？
這怒濤霜雪跟她居然是一個服的。
顧小魚所在的伺服器是個人口大服，出了名的「奇葩」，在劍網三一片惡人谷壓倒浩氣盟的情勢下，一枝獨秀，浩氣盟佔上風。
她們服浩氣盟比惡人谷強，怒濤霜雪稱呼浩氣盟「對立陣營」，豈不是說明，她是惡人的？
那麼說來，她所謂「七夕時候剛當上惡人谷的陣營指揮」的男神……顧小魚一怔。
怒濤霜雪的發帖時間是今年一月底，過年那陣子而已，也便是前不久了。
她所謂的去年七夕，如果顧小魚沒記錯的話，去年七夕的那一場攻防戰，浩氣盟的陣營指揮出去約會，高層派不出人選，指揮的任務臨時落到了小攻防上表現良好的浣花溪指揮司懿問研的頭上。
顧小魚本被家裡安排了一場相親，正因為這指揮攻防的差事才臨時給推掉了。
這場攻防是由顧小魚親自挂帥，顧小魚記憶猶新。
惡人谷大敗，對面高層來了次徹底的大換血。那一回湧出的新陣營指揮，不就是現今惡人谷第一大幫幫主，惡人谷陣營指揮夜瞬嗎？
所以這個「怒濤霜雪」不僅是他們伺服器的，還是惡人谷第一大幫「極夜」的人？
她口口聲聲的「男神」就是夜瞬啊！
顧小魚默然。
提及夜瞬，即便顧小魚與他沒有交情，在同一個地皮上混了這麼久，卻總能耳濡目染些有關夜瞬的新聞。
世界說大就大，說小也說。顧小魚已經基本能猜到這個「怒濤霜雪」是誰了。
畢竟說來，有關夜瞬的花邊新聞寥寥可數。當時他能從眾多候選人里脫穎而出，也便是惡人谷的眾人看中他一心發展事業，人品尚優，從不亂搞男女關係上。
所以這個跟他鬧得出緋聞的「怒濤霜雪」，若無意外，應該就是他身邊一直跟著的綁定毒姐「天塹無涯」。
撥雲見日，誰能想到網路上一段八一八，居然就是自己身邊的故事？
一時間有些感慨。顧小魚搖搖頭，也沒多想，繼續往下看。
後來的回復，兩人總是不在同一頻率上。偶爾時隔幾小時，偶爾幾分鐘，偶爾就是一兩天。不過有關樓主的問題，怒濤霜雪倒是有問必答。
「那要是心思都在陣營上面，不就不願意跟你情緣了嗎？」樓主關心道。
怒濤霜雪解釋著：「是啊，我也問過他，要怎樣才能跟我情緣。」
「你男神怎麼說？」
怒濤霜雪連續發了三個大笑的表情：「等惡人谷復興，他就退出陣營，我們相守至老。」
「可這只是個遊戲啊——」樓主感嘆道。
怒濤霜雪信誓旦旦：「但我們不僅僅是遊戲里的情緣，我們還是青梅竹馬呀！」
是啊，他們是青梅竹馬。對別人而言，就算遊戲里的「相守至老」沒有任何意義，可對他們而言卻意蘊非凡。以至於下面若干層樓的獨白，放置於任何情景下都微微有些叫人難以理解，可在此情此景下，卻是那般的合情合理。
怒濤霜雪道：「我不管什麼飛不飛蛾，撲不撲火，我只知道愛情要靠主動爭取。等是等不來的，愛情畢竟脆弱，我要儘可能地為它創造條件。」
帖子發到這裡，已經全然成了兩人之間的對話。不再有人翻看這兩年前的舊帖，不會有人打擾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所有的心裡話，都在這裡綻放。
怒濤霜雪開口：「我問過我們服的老人，我們服陣營情況這麼奇葩是有原因的。七十年代他們搞過各門派的爭霸賽，當時各門派前十玩家，十個里有九個在我們這邊，所以對面陣營便將剩下的所有高手全部集中到了同一個幫會裡，以抵抗我們這邊人數多的情況。」
「那個幫會是現在對面陣營第一大幫的前身，雖然前幾年裡也換過幾次領頭人，不過目前第一大幫吸收了那邊全部人馬，中堅力量不改，而我們這邊從一開始就是大集中小分散，後來越來越散，沒有凝聚力，慢慢地走向了末路。」
這事情她說的不假，顧小魚是當事人，她也知道。
誠如怒濤霜雪所言，當時門派爭霸賽打完之後，陣營勢力立馬劃分得尷尬了。
各大門派前十排行榜里惡人穀人數眾多，浩氣盟能留下的尚且叫得上名號的，就只有「西湖有君子，劍客世無雙」的第一藏劍「小魚」和第四天策「打腫臉充軍爺」。
幫會是打腫臉充軍爺建立的，名字就叫「浩然正氣」，顧小魚雖然加盟，但僅僅與其共事了兩個月時間就因為海洋酒吧的事情離開了遊戲，把藏劍號送給了唐小炮。
等她八十年代第一次回歸，曾經的幫會早不知所蹤，她也因為太久不上線被踢出了「浩然正氣」。打從那時候起，顧小魚就是個遊俠，從沒在哪個幫里呆過超過一個星期。
漫無目的的飄零了一段時間，八十年代後期顧小魚又離開了一次。直到九十年代開啟，全民新時代來臨。現實里歌唱事業蒸蒸日上，開始穩定，顧小魚方才又回來玩遊戲。
回歸第一天，升級路上便遇到了同是回歸黨的葉溫言，同是蓉城人的兩個藏劍一拍即合，共同建立了極具蓉城特色的浩氣盟幫會「浣花溪」。
再後來幫主葉溫言暫時離開遊戲，顧小魚一手扶持，將浣花溪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幫，一直培養到浩氣盟第二大幫。再後來……顧小魚搖頭，再後來不說也罷。
怒濤霜雪高談闊論的，跟顧小魚的記憶不謀而合。
顧小魚就說第一大幫【盛世】如何能有這般恐怖的幫會凝聚力，原來是收並了曾經的頂樑柱【浩然正氣】。這麼說來，曾經是【浩然正氣】一份子的藏劍小魚倒也真算得上是盛世的人。
浩然正氣雖然不復存在了，但這幫會存在的意義本就不在幫會本身。而在於當時環境下，浩氣盟眾萬眾一心想要復興浩氣的心情。
當年的浩氣盟就一如現在的惡人谷，人少不算，戰力還不夠強。每次攻防都一定被壓著打。幫會建立之初，顧小魚被趕鴨子上架，她最拿手的游擊戰術，也正是在那個大環境下給逼出來的。
後來據說浩氣盟真的在【浩然正氣】的帶領下，一步步走上了強幫之路，陣營復興之路。可那時候顧小魚已經不玩遊戲了，對之後的故事一無所知。
出乎意料地竟然在這裡找到有關那段過往的科普，顧小魚興緻頗濃。
同一層樓里，怒濤霜雪提及：「我曾經開了一個對面陣營的小號，想打探打探情況，到底要多久才能贏對面陣營。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打入對面第一幫會裡。他們幫奇怪的很。明明沒有收夠二百五十人，卻不再收人。我倒是知道他們幫主和副幫主的名號，想加個好友混個臉熟——可是這幾個人常年不上線，也不加好友，還拒絕接收陌生人的消息……」
樓主回問：「那怎麼辦呢？」
怒濤霜雪道：「我進了對面的第二大幫。」
「可你不是要打探情況嗎，第二大幫畢竟不是第一大幫，能打探出你想打探的情況嗎？」
「當然不能，」怒濤霜雪搖頭，「但是，在這裡我發現，只打探情況沒有用。」
「什麼意思？」樓主問。
怒濤霜雪道：「我說了，我不管什麼飛不飛蛾，撲不撲火，我只知道愛情要靠主動爭取。等是等不來的，愛情畢竟脆弱，我要儘可能地為它創造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