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居然要吃魚
第一百四十章
心裡的疙瘩一紓解,這一覺酣睡便不知醒。
看她睡的正香,江隊長離開時,沒忍心叫醒她。等到顧小魚一覺自然醒,屋裡早是人去被窩空。
熟悉的吐息聲消失在耳際。伴她入眠的,醒來卻不著蹤跡。對比過於強烈,一時半會兒,總叫人心裡像被貓爪子抓了一樣,毛躁躁的,不太舒服。
或許是情人節那天晚上略微受了點寒,連帶著叫她生理期綜合徵發作了。
按理說,江喻白出門上班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顧小魚也明白,可一睜眼就見不到人,這心裡便總有點患得患失的,莫名的不順暢。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陌生的滴答聲回蕩在四周,愈發叫人覺得空寂。
顧小魚搖了搖頭,暗自舒了口氣。
正欲起身,一眼瞧見隔壁枕上留著的一張便條。
多半是江隊長留的。
顧小魚扯過來一看,上頭龍飛鳳舞地畫著:「我上班去了媳婦兒,外頭下雨,下午出門的時候小心點走路,注意車。你記得帶傘,再多穿件衣服,別感冒了。有什麼事立馬給我打電話,我在,媳婦兒乖。」
見過好幾次了,顧小魚可以肯定,這確實是江喻白的字跡。
不過這字跡相當潦草,跟鬼畫桃符似得。想必是江隊長起床之後時間相當趕,所以那一手好字才給寫出了這模樣。
雖然熟悉的吐息聲消失在耳際,一覺醒來,什麼都沒有,可猜著他急切中不忘挂念她的舉動,顧小魚心裡一甜,不禁啞然失笑。
反覆讀了幾次紙條上的話,她懶懶地翻了個身,再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依舊陌生,但回蕩在屋內,卻又不再是那麼陌生了,反而有些莫名的動聽。
顧小魚給他發了條簡訊:「二白哥哥,寶寶睡醒了!_(:3」∠)_」
江隊長秒回消息:「寶寶乖,身上還疼嗎。」
什麼疼不疼的?顧小魚有點懵:「你在說什麼呀二白?」
江隊長依然秒回,不答只道:「紅糖在桌上,起來自己兌點水喝。紅棗蜜餞在電腦桌上,沒事就嚼點,當零食吃。」
顧小魚:「……」
屋裡哪裡來的紅糖呀?顧小魚的房子里倒是有,可這畢竟是在江喻白家。上次逛超市也沒留神買這種東西,別說買,想都沒想起這回事。
顧小魚將信將疑,出了卧室一看,餐桌上果真擺著一袋生理期專用的紅糖,電腦桌上撂著一堆吃食,仔細翻翻,全是紅色食品,高補血的那種。
顧小魚真服了。
她本來就體弱,身子比一般姑娘都要涼一些,生理期一來,小肚子必然悶著疼。要是還遇上感冒著涼,那非得難過得直在床上滾——
但這麼多年相伴相生,疼就疼了,無論說不說,別人都沒有辦法幫你分擔,索性就自己忍著,忍了這麼多年,忍成了習慣,也就這麼過來了。
這事她可一個字都沒跟江喻白說過。
顧小魚服得五體投地,絞盡腦汁也想不通,只能懷疑,她不會是午睡的時候說夢話了吧?那要不然,江喻白怎麼會知道的?
但話說回來,想不通理由是一回事,感動這結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顧小魚感動想哭。
這男人在外頭打拚事業,要有多難得,才能在鋼鐵的軀殼裡,容下一顆時時刻刻都懷揣著她的心啊!
別人說女人是水。男人得捧著,她才能柔情似水,男人無情無義,她便只能堅硬如冰。
顧小魚覺得她也是水。可無論江隊長捧不捧,顧小魚都要化了。
別說什麼生理期綜合征,遇上江喻白,顧小魚所有的脾氣都能給他弄沒了。
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顧小魚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簡訊,江喻白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
「媳婦兒,」他開口就喊。
理所當然的口吻,直叫顧小魚心頭一顫,莫名紅了臉:「嗯,我在。」
「好點了沒。」
「好了,不疼了,」顧小魚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疼,總之,她已經決定永遠不會再疼了,「二白么么噠,喝了紅糖水就不會再疼了,別擔心。」
「嗯,乖,」江喻白失笑,沉默了一陣,話鋒一轉,忽然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驀然嚴肅幾分,「外頭雨下大了媳婦兒,你就在家裡呆著,別出來了。晚上我早點回家,到時候再一起去醫院,你等著我。雨大路上不安全,別一個人往外跑。聽話,等我。」
他都說到這地步,顧小魚只能連連點頭:「好,那我等你,晚上你想吃什麼,二白?」
江喻白抿唇。
鼻息剛起,尚未啟口,陌生的男音突然傳入:「嫂子,老大要吃魚!」
「吃魚?」顧小魚沒懂。
對面卻已經是一片嬉笑打趣聲。大伙兒都在笑,笑得顧小魚愈發不明所以。
瞧她一副雲里霧裡的狀態,剛才那陌生的男音便再次闖入,強調地解釋著:「對啊嫂子,吃魚補腦嘛,案子太難了,費腦!得吃魚補補!」
話是這麼說,可配合著聽筒背後一片此起彼伏的打趣聲,顧小魚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再轉念一想,她忽然間便懂了些什麼。
顧小魚:「……」
心裡窘得漫無邊際,臉上也「刷」的一下紅了個透,顧小魚傻在手機面前,一動不動。
這話題不是尷尬,是尷尬得要命!顧小魚羞得沒奈何,偏偏這節骨眼上,總幫著她的江隊長什麼都沒說,任他們笑得風生水起,都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
顧小魚:「……」
媽呀!羞死人了!
江喻白的默許似乎代表了些什麼,電話還沒掛,那頭的壞笑聲更是此起彼伏、繞樑不絕。
兩方對壘,顧小魚最先打了退堂鼓,使著最後的一點臉皮,好聲道:「那就煮魚湯吧,二白你下班買幾條小鯽魚,再順便帶點姜回來,煮鍋湯驅驅寒。」
「嗯。」江喻白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
顧小魚臉上更紅,已經快受不住了:「那、那我要起床了。」
「嗯。」江隊長依舊淡然地回了一句。
一伙人笑得天花亂墜,江隊長居然始終只有淡然的一句「嗯」,似乎壓根不是個當事人,而是個置身事外的看客一般。
顧小魚的心情愈發微妙,不曉得是嗔還是怒,只想趕快掛了這通該死的電話:「那你工作吧,我不打擾你了!」
「等等——」江喻白突然道。
顧小魚心裡一緊:「嗯?」
但那邊卻沒有再答話,隨後很久的一段時間裡,聽筒里除了此起彼伏的笑聲,什麼都沒有。
顧小魚不懂江喻白這是要幹什麼,卻下意識認為江喻白叫她一定不是為了看她笑話。儘管心裡羞得要命,還是忍著尷尬,頂著通紅的一張臉,耐心等著他開口。
可江喻白卻沒有開口,一直沒有。
或許是三分鐘過去,又或許是五分鐘過去,等到他再次啟口時,話筒已經離得遠了。
傳來的聲音略小,所以聽得不算清晰。但男人驀然啟口,語氣一沉,不怒自威,屋裡頓時鴉雀無聲,倒也聽得清楚。
有一種人天生就與眾不同。
不需要鋒芒畢露,也不需要用胡茬肌肉去證明。他肅然凝起的神情,深邃沉穩又堅毅的目光,臉上刀削的光影線,挺拔威武的身姿……每一處都彰顯著他的神勇不凡,威懾力十足,無一不蘊含著叫人信服的力量。
「手上工作完了嗎?」江喻白沉聲問。
就此一句,便叫屋裡氣氛陡然變化了。
一屋人面面相覷,見他肅然正經的神色,頓時收斂了笑意:「沒呀,怎麼了老大,又有新案子了?」
江喻白眉頭一皺,不答只道:「手上東西放下。」
於是一片齊刷刷的乒乓聲接踵而至,只要他一聲令下,所有人不敢不從。
場上一片寂靜,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江隊長方才悶聲啟口。
「我去特警大隊多久了。」他問。
聽起來像是問話,但卻並不是真的在「問」。熟悉他的人都該知道,江大隊長很少有疑問,他提出的所有問題,都是明知故問罷了。
會明知故問的問題,不是有坑,就是有詐。
一群人沒敢答話,猶豫了良久,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快兩年了老大。」
「兩年了,」江喻白輕哼了一聲,話鋒一轉,嗓音沉得可怕,一絲情面也不留,厲聲質問道,「不過兩年時間,這就是你們給我交出來的體測報告?」
體測報告又是什麼東西,顧小魚不懂。不過聽江喻白肅然到略顯冷漠的語氣,問題似乎很嚴重。
沒人敢答話,顧小魚也不敢隨便插嘴,屏住呼吸,靜靜聽著。
一般領導發火,都有摔東西的癖好。不過顧小魚聽了很久,卻始終沒聽到江隊長摔東西。薄薄的紙張在他手中簌簌作響,最後安然無恙地輕落至桌面。
江喻白沒撕也沒摔,語氣平靜不起波瀾,所以愈發叫人心悸:「倒是都說說看,究竟是什麼事情耽擱了你們的日常鍛煉。從大劉開始,說!」
於是從大劉開始,每個人都開始交代。
顧小魚一一聽著。
有的人說「太忙所以忘了」,有的人道「太累所以算了」,有的無奈「談戀愛忙相親所以耽擱了」,有的惋惜「老大不在所以疏忽了」。
「這些都是理由?」江喻白悶聲發問。
這些當然都不是理由,更不是借口。世界上沒有理由,也沒有借口,因為只要你想,你總能有辦法解決,於是所有的緣由都是為了掩蓋你的懶惰和心虛。
人生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有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都需要努力和恆心去維持。一旦你加以疏忽,你註定走向沒落。
沒人答話,因為江隊長批得再正確不過。
聽筒里鴉雀無聲。不用看,都能想到對面該是怎樣一副場面。
江喻白肅然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又是什麼人。全省難案重案通通在這裡集合,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我們身上。連個人身體素質都把控不住,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你們能把控得住工作?」
「四月底我回來就職,還有兩個月時間,達不到標準的自己彌補。省上還有大批優秀警員想進我的隊伍里,這裡不是什麼鐵飯碗,不合格的我絕不姑息!」
江喻白也不是凶,而是臉色和語氣一併沉下來時,便自然涵蓋了一種叫人膽戰心驚的威懾力。
沒有人膽敢提出異議,因為字字珠璣,江隊長本身就是道理。
「從今天開始,個人強化訓練自己研製,全隊都有,每天早晚五公里負重跑,林深你監督。現在就去!」
「是,隊長!」
不管先前說笑了什麼,江隊長一聲令下,全隊立馬列隊集合,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樣的嚴肅。
腳步聲已經跑遠了,顧小魚還遲遲未能從那份震撼里脫身。
她倒不是被嚇到了,而是沒遇見過江隊長訓話的場面,只是隔著電話,聽著他鏗鏘有力的聲音,想著他威風的樣子……胸膛里一顆少女心就為他癲狂了!
天吶!她們家二白怎麼就這麼帥啊!
一隊人越走越遠,雨聲潺潺,聽筒里只剩下枕邊人熟悉的吐息聲。
剛才還是威風凜凜的東都狼,拿起手機,這一刻卻低眉順眼,滿是柔情。
「好了寶寶,搗亂的都被我罰出去跑圈了,不羞了,嗯?」江喻白輕聲啟口。
稍微放慢語速,磁性的嗓音里自然流露出一種妙不可言的溫柔,獨屬於他的溫柔。
這感覺就像是被他嘴對嘴餵了一滿口蜜糖,甜得她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顧小魚:「……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