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如生兒子
誠如她所言，江隊長在蓉城有兄弟有媳婦兒，能發光能發熱，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他離家南下從警有什麼好可惜的？
聽了顧小魚的一番話，江媽媽再也不談遺憾。她沉默了好一陣，回神只是微笑：「好閨女，你跟大白要好好的。」
顧小魚點頭：「恩，媽媽你放心。」
許是換了新環境，又許是遇到了陌生人，小傢伙睡得極淺，婆媳兩幾句話的功夫便叫她從睡眠中脫身，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著兩人看。
外面的責罰還在繼續。從背完家規，江啟一直保持沉默。
他不開口，大哥江喻白也不再抽他，握著皮帶靜靜地等。
觀察了這麼久，顧小魚也看出規律來了。只有兩種情況下江喻白會揚鞭，一是江啟嘴硬，偷奸耍滑不認理；二是江啟沉默，找不到理由反駁，只能正視道理。
責罰的道理很簡單：一錯再錯必須打，要用入骨的疼痛把邪門歪道的念頭鞭笞出腦海，只能正視不能逃避；承認道理也必須打，要把道理打進血肉里，光靠腦子記還不管用，要拿身體的疼痛去記，疼得越厲害，回憶起來才知道疼，才不會再犯。
江家家法看似殘暴，其實獨有一套運行法則。
顧小魚觀察了好一陣，並未見到有屈打成招的時候。只有江啟開過口，表過態，江喻白才審時度勢決定落不落鞭子。而揚鞭入骨，發出的聲響也不一，時重時輕，顯然，他暗中必然拿捏了一定的分寸。
目前客廳里正是江隊長施懲的第二種情況。顧小魚趴在門邊偷偷地看。
江啟尚且處在沉默中，哥哥不揚鞭，是給他時間思考。而等他思考夠了，或死不認賬，或心悅誠服，鞭笞都還得繼續進行。
江媽媽見得多，在門縫瞄了一眼情況，立即把孩子抱得遠了些，拿小衣服捂住她耳朵，趁著下一輪抽打未開始，先把孩子哄睡了。
照顧孩子她一人便遊刃有餘，顧小魚沒多費心，趴在門縫上繼續偷窺。
想必先前那幾下地動山搖的揚鞭，已然把刻骨銘心的痛抽入他骨肉里。匍匐扭曲之後，江啟已經收斂了不少，再次啟口，態度相當虔誠：「哥，我真的知道錯了，孩子無辜，我會好好撫養她。」
「只有孩子無辜？」江喻白問。
「……佳佳也無辜，」江啟道，他已經被抽得直不起腰，口吻也一如姿態般卑微至極，「我儘快找佳佳談談，孩子不能沒有媽媽，我們重新開始，我以後不會再亂來了。」
這恐怕就是江爸爸想看到的結果。江啟開口，江爸爸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江喻白卻皺了眉：「有信心解決嗎。」
江啟搖頭：「哥，我們分開都快兩年了。要是她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我可能……」
「——可能什麼？那是你自作自受！」江喻白突然啟口，肅聲打斷了江啟的話，口吻冷漠得近乎無情，話語卻又字字珠璣。
他訓斥道：「祖訓怎麼說？夫妻和睦，家業興旺。少去招惹外頭的鶯鶯燕燕，再好都不是你的，把心拴在你媳婦兒身上拴緊了——她是你媳婦兒，你自己的媳婦兒要別的男人疼，她心不在你身上怪誰？江啟，你是個男人，對你媳婦兒上心一點很難？你有多窩囊，連你媳婦兒的心都留不住？」
江啟：「……」
一個巴掌拍不響，哥哥說得總是有道理。自己的媳婦兒他自己不疼，被別的男人疼跑了，那也只怪他自己不疼媳婦兒，能一窩蜂地只怪媳婦兒變心嗎？
「聽懂了？」江喻白問。
江啟點頭：「懂了哥，我會改。」
家法施展至此，還剩下十鞭未曾落下。而江啟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吃不消了，再抽下去或許真得抽出人命來。
江喻白收了皮帶，冷然啟口：「還有十鞭在你媳婦兒手上，追不回來自己來接罰，追回來看她喜好，不想挨打你自己拿捏。午飯結束前寫一萬字檢討，外加分手后兩年的行為報告，何時何地何人何事，全部交代清楚；優缺點再寫一份，當時為什麼喜歡這姑娘，一條條寫出來，至少五十條。後來不喜歡她，理由也寫五十條——聽懂了？」
軍令如山。江啟點頭：「懂了。」
「警衛員！」
「到！」
「把他帶下去關禁閉。」
江喻白一聲令下，門口兩個小兵動作飛快地拖著江啟出去了。江爸爸一言不發，實則默認了兒子江喻白的決定，把家族的生殺大權全權交與了他。
客廳里總算清凈下來，江啟的事也總算是告一段落。江喻白收好了皮帶，徑直來了廚房。
江媽媽問：「怎麼樣，江啟服了嗎？」
江喻白抿唇：「媽，啟子比三柏好管多了，他脾氣不硬，就是耍點小聰明，認了理好管，後面你跟爸叫二叔盯緊點，啟子不壞，能改的。」
「能行嗎？」顧小魚還有點擔心。
重罰之下江啟終於服了軟，但這畢竟是在重罰之下。先前挨了這麼多鞭打，江啟都一直在逃避，最後幾鞭誠然鞭辟入裡，可誰又知道他心裡是否真的服氣呢？以後又會怎麼對待那個姑娘和孩子呢？
縱觀江啟的態度，顧小魚實在不以為意：「這樣在一起能幸福嗎？」
「能不能幸福，要看後面兩個孩子怎麼去相處。至少這樣做，對小孩子是好的，」江媽媽說，低頭看了看懷裡不諳世事的小臉，滿口惋惜，「孩子還小，不能沒有爸爸媽媽。況且不重修於好，那兩個孩子今後都不好過。」
女孩子所受非議已成定局，而有這條小生命的存在，江啟心裡的坎兒永遠都過不去，心裡總有蚊子血存在，以後結婚生子，也會對之後的生活產生深遠的影響。
眼下也只能這樣去嘗試，江媽媽道：「先試試看吧，夫妻過日子床頭打架床尾和，慢慢磨合可以的。實在合不攏，那也好聚好散，父母之間不要互相埋怨，對小孩子不好。」
她是過來人，比顧小魚見多識廣，江媽媽如此開口自然有她的道理。
顧小魚點頭，抬頭看了看江喻白，他唇角輕揚，捏了捏她的臉：「放心媳婦兒，我心裡有數。」
***
這畢竟是他們江家的事，他們不約而同地做出決定，顧小魚沒什麼好說的。而且江隊長做事一貫有分寸，他親口開口「有數」，顧小魚更沒什麼可擔心的。
江啟一被帶走，江爸爸便進了二樓書房，一直在裡面打電話。
沒多久，出門避嫌的小堂弟江三柏回來了。他也不是瞎避嫌，回來時，手上提了一堆嬰兒用品，還有一些熱騰騰的吃食。
小孩子餓得快，又是個貪吃鬼，一早上餵了三次，眼下又哼哼唧唧的找人要吃的。
新買回來的米糊已經給她勾兌好了。小傢伙認人，不要江媽媽喂，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著顧小魚看，還衝她甜甜地笑。
小臉肉嘟嘟的，可愛得不行。
顧小魚心都酥了半邊：「媽媽我來給孩子喂，您先煮飯，我弄完就進來幫忙。」
一早上就在破風的鞭笞聲中度過，這會兒都快到了十二點。江啟這一鬧，鬧得一家人連早飯都沒吃，午飯怎麼著也得好好吃一頓。飯點迫在眼前，廚房裡耽擱不得，江媽媽也沒推辭，放心地把孩子給了顧小魚。
母性是種與生俱來的天賦。顧小魚從沒帶過孩子，但看江媽媽抱了一早上，即便不會也學得*不離十。接著小孩兒就能抱，不僅能抱，顧小魚還很會哄。
小姑娘有些怕生，一來客廳，小人兒顫巍巍的，頓時沒了精神。可她認顧小魚，瞧著顧小魚來抱她，頓時把恐慌拋諸腦後，揚起一張胖嘟嘟的小肉臉，沖她「咯咯」直笑。
小胖手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像個毛絨絨的小狗爪子似得，顧小魚被萌得不行，抱著她給江喻白看，剛把孩子抱起來，小傢伙看見江喻白，立馬興高采烈地喊了聲「爸爸」。
她喊得江喻白一怔。
顧小魚：「……」
一屋人面面相覷。江三柏率先樂了：「這小傢伙是把我哥當啟哥了吧？」
他們江家男人眉眼間均有股相似的□□。小傢伙一早上都沒叫過「爸爸」，一瞧見江喻白就開口，那不顯然是把江喻白錯認成江啟了嗎？
江三柏是樂了，江喻白臉上卻「唰」的一下，頓時發了黑。
莫名其妙的給人當了「爹」就算了，關鍵是這「爹」還不是什麼好貨色！
眼看他臉色越來越沉，顧小魚哄完孩子趕緊哄他：「她還小呢，不認人。爸爸就爸爸唄，她還管我叫媽媽呢。我一早上給她當了好多回媽媽了。」
她家二白的脾氣她拿捏得准。顧小魚話畢，江隊長不太好看的臉色果然多雲轉晴：「好吧，我媳婦兒高興就行。」
江三柏笑嘻嘻地玩笑著：「嫂子這麼喜歡孩子，哥你們也趕緊生一個唄。」
他輕描淡寫地啟口，顧小魚心裡卻是「咯噔」一下，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要知道連結婚證都扯了他們卻還沒做過那種事，連那種事都沒做過，更別提是要孩子。
她心裡怦怦直跳，偷偷看著身邊的江喻白，只見他微微抿唇，抬手寵溺地揉了揉她腦袋，淡然道：「不急，你嫂子才多大，玩幾年再說。」
顧小魚心裡一緊。
這答案有點出乎意外，不過轉念一想，她心裡又坦然——這倒確實是她家二白能說出的話。
畢竟剛才他教育江啟就曾說過，真是愛一個人，是捨不得叫人姑娘擔心受怕，是要對人姑娘一輩子負責的。既然江喻白敢這麼教訓江啟，他不以身作則又怎麼能服人？再一聯想他兩的事情，顧小魚實在深有感觸。
江隊長確實是這般做的。
他兩都結婚了江喻白也還沒碰過她，兩人同居了好長一段時間，親熱的時候固然多，可江隊長從不越界，最多把狗爪子探進去摸摸她胸，而即便只是這樣，他在第一次往裡探時便信誓旦旦「要負責」……顧小魚那時並沒有多想，但聽他教訓江啟的一番話，心裡實在感概。
這方面顧小魚沒那麼開放，卻也沒那麼保守。畢竟顧媽媽都不反對，她又中了江隊長的毒，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換了別的男人她不敢想，但如果是江喻白的話，她是真的「心甘情願」跟他好。
可就算她心甘情願，江隊長也從未碰過她，一旦擦槍走火就安慰彼此「沒套不做」——那東西隨處可買，他明明可以買，卻從不去買，永遠拿這個借口來滅火。而這個借口，又總是意外的好用。
這類事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就好，顧小魚從不徒增煩惱。
也正是因為她不多想，所以此刻驀然回首，方才深覺震撼：自從喊了她聲「媳婦兒」，江隊長就鐵了心要對她負責到底——這男人可真在乎她！
顧小魚怎麼不感動？一過生日，江隊長就滿二十八歲。就算現在懷孕，生下孩子他都二十九了，二十九歲當爸爸絕對不算早，可江隊長還在為她著想，連傳宗接代他都不急，還想叫她多自在幾年，省得被孩子拖住了腿腳。
心底一陣陣地酥軟，顧小魚心裡暖得幾乎要透出光來！
遇上了這種男人，又哪裡能怪她一代女俠都淪為了嬌滴滴的小媳婦兒？
江喻白是真的對她好，好得叫她心裡始終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甜，她誰都不願意跟，她就願意當江喻白的小媳婦兒。
男人的大手在她頭上摸來摸去，瞧她埋著腦袋不說話，又緩緩落下，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放柔了嗓音，細心問著：「怎麼了寶寶，真喜歡孩子咱就生一個。」
「沒有，」顧小魚抿唇，「我只是在想你都二十八了，可以當爸爸了。等我們工作都穩定些……」
她臉上一紅：「有了就要嘛。」
江喻白微微一愣，隨即抿唇，滿口柔情：「恩，都聽我媳婦兒的。」
懷孕這種事，只要夫妻和睦，雙方身體健康，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時光如駒，年歲轉眼即逝，雖然現在抱著的是別人家孩子，但輪到抱自己家還，那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江三柏提議：「那到時候哥你們也生個小侄女，像嫂子這麼好看！」
不等顧小魚答話，江喻白微微挑眉：「這是我媳婦兒，三柏你喜歡自己找一個去，當著你哥的面，天天說你嫂子好看幹什麼。」
他語氣有點發酸，不過眼眸里一貫自信滿滿，向來不在意別人的覬覦。
顧小魚知道他這是在跟小堂弟開玩笑，也不拆穿他，抬頭盯著江三柏看。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江三柏臉上「蹭」的一下紅了個透：「哥，我不喜歡小姑娘把臉上塗得亂七八糟的，全都一個樣，眼睛大得跟妖怪似得。那不化妝的話，我見過的，就嫂子最好看了。」
顧小魚：「……」
眼睛大還不好？多少姑娘巴不得眼睛大，江三柏可好，居然形容姑娘眼睛大得像妖怪！
顧小魚忍俊不禁。她一樂，江警官滿臉無奈地看了一眼小堂弟，唇角也不地道地跟著上揚。
哥哥嫂嫂笑作一團，江三柏尷尬至極，不知道哪兒說錯了，傻乎乎地直撓腦袋。
顧小魚可真樂壞了。她是真喜歡這小堂弟，不忍見他尷尬，抿唇失笑：「三柏，小侄女不好，要生就生小侄子。」
他們江家男人容貌有差，可出類拔萃的氣質卻是一脈相承。顧小魚家沒這麼強的基因，生個女兒也不一定像她，還不如生個兒子，要像江喻白那麼帥的，還要交給他教育，教育成江三柏這樣聽話懂事，年紀輕輕就有一番作為的。
別人家的孩子再好，那是別人家的。要是有個自己的孩子，長得有些像江喻白又有些像她，還要管江隊長叫爸爸，管她叫媽媽……
只是想想，顧小魚心裡都酥成一片。
她自顧自地笑，臉上紅通通的，臉頰上還浮了兩個淺淺的梨渦，笑得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一看這笑容，江三柏恍然大悟：「哦！嫂子喜歡兒子啊！」
「那可簡單啊嫂子，」他眼神一亮，「咱家連著七代都是盡兒子。嫂子你要真懷上了，多半還得是個兒子！」
顧小魚：「……」
——江家有這麼邪門兒，連著七代，代代盡生兒子？
顧小魚傻了眼，偏頭要問江喻白，一根鴨腿先送到她嘴邊。顧小魚忙著給孩子喂米糊，江喻白打開了烤鴨袋子，給她餵了口肉吃。
她小心翼翼地擦孩子嘴角的米糊，江隊長也抬手，一本正經地擦了擦她嘴角的醬料：「多吃點，先把身體養好。喜歡兒子，等空了，保准叫你懷個兒子。」
顧小魚：「……」
這話怎麼聽怎麼撩撥人。
她有點想多了，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立馬泛了紅。
烤鴨還熱乎著，香噴噴的味道滿屋遊走。小傢伙突然在她懷裡樂開了，小狗爪子在空中張牙舞爪了一陣，高調著嗓子喊了聲「爸爸」，她也想要肉吃。
顧小魚還沒反應過來，江喻白臉上一沉，格外肅穆的教育了一句：「這是給我媳婦兒吃的，你沒有。」
江三柏有點好笑：「哥，吃我的醋就算了，你咋連小侄女的醋都吃！」
他護短護得親弟弟都看不下去，偏偏江隊長還不以為然，眉頭微挑，一本正經地問：「哥叫你給誰買的？」
江三柏：「給嫂子。」
「那不就對了，」江隊長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拿著鴨腿繼續往顧小魚嘴裡送，滿口肅然，「這是買給你嫂子的，你嫂子都沒吃上，她吃什麼吃——餓著，喝糊去！」
大哥說得好有道理。
江三柏：「……」
顧小魚一個沒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