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偷梁
蘇佑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原來這是碧海國的金錠。那倒是很好明白啊,既然這小鷹是從霖州城的西邊銜來了這金錠,自然是碧海的金錠嘍。」
「可是這麼多年王叔我就從沒聽說過霖州城中有金錠的幣局或是鑄所啊。」羅布滿臉的不解。
蘇佑想了想,笑道:「王叔真是實在人,難道一定是要在鑄所或幣局才會有金錠嗎?倘若是別處鑄好了運過來的,不也可以嗎?」
羅布搖搖頭道:「王侄兒啊,你有所不知。這些年來王叔一直與碧海多有通商,知道碧海向來將金錠都藏在了太液和南華,莫說此二處佔了碧海金庫的十之七八,便是餘下的十之二三也都分藏在各州道府縣,這霖州城乃是邊陲重鎮,兵家往來,豈有藏金之理。何況上次祁烈率兵破了霖州城,洗劫了整個城池,也沒見到什麼金錠啊。」
話到此處忽然驚呼道:「啊呀,會不會是祁烈那個貪得無厭的傢伙見了金錠也不說,全私藏起來了?」
蘇佑心中暗罵,這倒十分像你會做出來的事,嘴上卻道:「不會,王叔想一想,若祁烈得了金子,豈會不用,這些時日里王叔覺得血族比之前富足了么?」
「哦……這倒是。」羅布想起出征前血族還差人來借糧的事,心想這群窮鬼的日子最近確實沒什麼變化。
「可無論如何,霖州城裡都不會有金錠。」羅布的口氣十分堅定,說到天底下的金子,還有他羅布不知道的地方?這簡直是對金刃王三個字的侮辱。
蘇佑又想了想,疑惑道:「王叔說得有理,但是在我看來,過去沒有,不意味著現在沒有。王叔你也看見了,這是塊新鑄的金錠,不管是霖州城中新造的鑄所鑄的,還是別處鑄了運過來的,總之都是最近的事兒,對吧?」
「對!三日之內的事兒!絕不會錯!」羅布對自己識別礦錠的本事十分自信。
「那我明白了……」
「什麼意思?」
「王叔,就算大多數的金子都藏在太液,可明皇眼下都已經親自到了霖州城,她難道不會不放心嗎?她八成是把金子帶過來了啊。不僅是藏的金子,還有新鑄的金子,也都一併轉運到霖州城了啊。」
「這……這是為何?」羅布一時覺得腦子繞不過來。
蘇佑笑道:「換成是王叔,人在這裡,金子卻藏在遠處,會放心嗎?」
這一句話對別的人不一定奏效,對羅布卻是正中靶心。
金子啊!當然要躺在眼皮子底下才好啊。我羅布就要將居城搬到太液城了,所以才將寶坻城的東西全都搬了個空,小國主說得沒錯,就是要擱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才好!朱玉澹那個女人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羅布如小雞啄米似點連聲點頭道:「王侄兒說得極有道理!我看這碧海明皇準是害怕有失,所以把金子藏在霖州城了!」
「對嘛!連金羽營的五萬大軍都在這兒,金子藏這裡才是最穩妥的嘛!說不定她就是因為這個才說要御駕親征的。說是保霖州城,其實是保金子才說得通啊!她們碧海人,眼裡向來只有金子。」蘇佑也連聲贊同。
說得羅布繼續啄米道:「對對對!說得通!說得通!還是王侄兒的心思通透多了!」
他一想到朱玉澹可能把大半的金錠全都挪來了霖州城,就心癢難耐,這筆財富可是無可限量。可是北城牆到現在都還未攻破,真讓人心焦不已。
羅布眼珠一轉,腆著臉笑道:「王侄兒啊,可就算是知道霖州城有金錠,但咱們什麼時候才能攻下霖州城啊?」
蘇佑「哦」了一聲,雲淡風輕地說道:「此事不難,不瞞王叔說,大巫神剛才還在這裡與我商討破敵之策,已是有了眉目,待到明日他自會請各部族的族長來我帳中,到時候就把攻城的妙計告訴大家。」
「好哇!」羅布一聽有了妙計,臉上現了喜色,只要攻下霖州城,豈不是能將這些黃金盡收囊中了?他眼中立刻大放光芒,浮現出滿目的黃金千萬,摞成無數個山包。
「不過可惜啊……」蘇佑忽然嘆了口氣。
「可惜什麼?」羅布一怔。
「可惜大巫神說,不放心我的安危,待破城時要王叔的兵士護衛我在後方,讓血族和鷹族分別攻打城南和城西……」
「這怎麼可以!」一句話說得羅布心頭一痛宛如刀割直叫出聲來。
「噓……」蘇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低聲。
他嘆聲道:「王叔啊,我也是覺得,這好馬配好鞍,這好金子到了王叔的手裡才能鑄造出更好的金器來,王叔那把麒麟雙弦寶金弓我就愛不釋手。我也跟大巫神說了,我並不需要什麼護衛,只管讓三族人馬合力攻打城門就是,我有烏雲獅寶馬,又怕什麼呢?可是大巫神他不聽啊……」
羅布急道:「國主的話,他為何不聽?」
蘇佑臉上頗是委屈,說道:「王叔,你也知道,我這國主的話有時未必管用,何況我最近也是想著與他修好,他想要派哪族人馬,我多半也是由著他去。他想讓鷹語王去,那就讓鷹語王去唄……」
這話又把羅布說得個抓耳撓腮按捺不住。
這怎麼可以?如此良機,稍縱即逝!
他陪笑道:「好侄兒啊,看在王叔送了你些好玩意兒的份上,好歹這次幫叔一次,明日軍議之時,讓王叔去攻打城西,好不好?」
蘇佑將臉一別,說道:「不!溫蘭那老頭子我可惹不起,他連訓你個族長都跟訓孫子似的,何況我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國主,在他眼裡就是個孩子,我可不碰這釘子。反正你們誰拿了金子,都是我伊穆蘭的。我是國主,嗯,你們的就是我的,我不吃虧。」
這番話可把羅布說得心裡叫苦連天,他繼續軟磨硬泡道:「侄兒啊,你就替我說一句好話行不行?論攻城,鷹族的那些長弓兵哪有我的那些金甲武士來得厲害,只要你肯讓王叔代替琿英去城西,王叔保證麾下的刃族兵士一定比祁烈打得還勇猛!」
蘇佑暗笑,這倒是,只要有金子,你比誰都猛。
他極不情願地皺眉道:「呃……也罷,我就幫王叔一次,但是我只能是順水推舟,卻不能替王叔定了這事兒,還得王叔自己向大巫神請纓,我才好從中斡旋,如何?」
羅布
見他鬆口,頓時喜上眉梢,道:「好好好,王侄兒如此心疼王叔,等落城之後,定然拿那些金錠子造幾樣精巧的好東西送來!」
「譬如那合歡如意榻?」
羅布見蘇佑詭笑,心中一樂。
果然是個雛兒。
「王叔一定送些比如意榻更帶勁兒的東西來,包您和……赫萍姑娘滿意。」
蘇佑聞言似是大大的滿意,悄聲問了一句:「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蘇佑見他這般,知道已經穩妥,低聲叮囑道:「可還有件事,王叔要留意。」
「何事?。」
「這霖州城中藏有金錠之事也是今日王叔看了這叼來的這塊金子我才明白,並無他人知道。王叔也清楚溫蘭向來不喜王叔為了金子……呃……太奔波。」
說得羅布臉上一尬,他知道蘇佑的意思是想說自己一見了金子就撲上去。
「所以此事王叔若想要我在明日軍議之上幫腔,就千萬不要讓其他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溫蘭,否則他定會以為你是為了金錠而去,到時候便會更加執意讓你守在後方,那我再想為王叔說話也是不能了。」
羅布兩眼一圓,忙說:「侄兒說的再對不過了!這個溫蘭,總是讓我花銀子不讓我賺銀子!剛借了我的震雷火炮營都沒給句好話,都不知道他這胳膊肘是往哪兒拐!侄兒放心,王叔定然不會讓他知道。」
「還有,溫氏二老向來通氣,溫和那邊你也得……」
羅布堅定地點了點頭,應聲道:「對!那兩個老傢伙誰都不能告訴!」
蘇佑笑了。
世上的事,便是這般的變化莫測。
知道慕雲氏著有《雲策》之人都以為,這個「雲」字,指的是慕雲氏的雲,實則不是。
佑伯伯說過,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猶如天上的風雲。雲策的最高境界便是善於捕捉戰場上的一切細節,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謀算的機會。
譬如叼回的這一小塊火雷……
而溫氏也曾經說過,四兩撥千斤的關鍵在於人心的慾念,說到底是他們自作孽,與己又有何干?
其實現在蘇佑自己都不曾察覺,短短一年多,他的智謀已較之前有了大不同,皆是因為身邊的智者實在是層出不窮,又都是世間的佼佼之輩,自己不得不成長。
在見識過溫氏、慕雲氏這兩家所長之後,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能夠將這兩者糅合於一處,布出一番借力打力的連環之計了。
這一次,他打算用溫氏擅長的鬼謀去還治其人之身,這樣既能除了惡孽,又能替父親報了當年之仇!
然而他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後有人。
除非到了勝負已分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刻,不然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笑到最後!——
第二十五卷《墨血拓丹青》今日收卷,一局之後又是一局,謀算之後還是謀算。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造化弄人的結果究竟如何,請繼續關註明日的第二十六卷《國破山河在》。
神州的歷史又翻過了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