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郭嘉瀟瀟洒灑地一走,呂布周身掛著的那股心煩意亂,逮誰噴誰的戾氣就淡了許多,回答燕清問題時也積極多了。
城牆被那些器械轟掉近半,裡頭的荀彧程昱一個沒跑掉,因燕清和郭嘉都強調過這兩人的才幹有多難得,呂布就沒將這倆看著很是單薄弱質的文人跟其他普通俘虜一起關進鄄城大牢,免得硬骨頭沒磨掉,直接就一命嗚呼了。
而是在城中特意尋了處宅邸,說是關押,其實也就是派了幾名心腹親侍去日夜看管,以限制他們的人身自由,不許他們與外界溝通為主,衣食住上倒半點沒虧待,更沒去折辱刑求。連荀彧用慣的熏香,和兩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婢女,也給專程去他府邸跑了一趟,取了過來。
曹操將兗州治理得有理有條,頗為富庶,哪怕這回將士兵糧草皆抽調一空,底子仍舊是比當初的揚州要厚多了。而呂布直到現在還沒揮霍完宰董卓得來的那大筆財富,不久前白撿了個揚州,現在又得了兗州,手頭寬裕,出手自也闊綽。
也就史上那段顛沛流離的時候,手頭緊的呂布才會特別小氣吧啦,貪圖一些蠅頭小利不說,還到處跑去佔人便宜。
現他眼界寬了,口袋也飽滿得很,自是大方得沒話說。曹操的人不肯投降,他滿腦子都是昏迷不醒的燕清,既不介意,也沒心思去計較,索性先將俘虜一概關著,曹操家眷的待遇則稍好一些,準備回頭再跟軍師們商榷接下來該如何去辦。
當然不會吝嗇至好吃好喝地供著倆軍師都極為看重的文人。
而夏侯惇奔波百里,直衝去了冀州找袁紹搬救兵,然而聽完他言辭切切的請求的袁紹,卻終沒能讓他如願。
袁紹雖是四世三公的高貴出身,可他那圖利寡義的性子,自伐董聯盟時,就已暴露無遺了。身為盟主,他卻根本沒想過要為那年幼的皇帝赴湯蹈火,反將滿腹心機都放在了如何算計盟友身上。
在上有董卓荼毒百姓的危難時機,他都能做出為一己私慾而坑害盟友的事來,更何況是曹操已跟他漸漸離心,他卻能坐山觀虎鬥的此時此刻了。
當初因不滿足於區區一個渤海郡,袁紹採取了逢記之計,從韓馥手裡奪走了有天下重資美稱的沃土冀州,戰術上無疑是稱得上完美無缺的,可戰略上卻是極大的失敗,他又哪裡在意過了?
這羊質虎皮的主公,關鍵時刻總能被近在咫尺的利益惹得昏了頭,而看不到不遠處埋藏的危險。既枉顧麾下謀士田豐沮授的苦口勸解,也不承認唇亡齒寒的那套說法,倒是一廂情願地聽信郭圖逢紀的讒言,不但不肯出兵,還以虛言相委,以要考慮一些時日為由,態度半軟半硬地將夏侯惇給扣下了。
後轉念一想,竟覺得田豐其心可誅起來:要是他真出兵去救曹操去了,出少了是自尋死路,出多了是割肉之痛,而且待他後方空虛,不正讓公孫瓚有機可乘?
哪怕公孫瓚蟄伏不動,他幫曹操趕跑了來勢洶洶的呂布,到頭來也不可能撈得到半點好處,反而因此元氣大傷,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一點實力就丟個乾淨,此消彼長下,他豈應付得來公孫瓚的捲土重來?
袁紹越想越憤怒,於是乎,這糊塗主公就自作聰明了一回,將剛而犯上的田豐直接下了獄。
田豐暴跳如雷,沮授嘆息連連,郭圖逢紀不費吹拂之力除掉個勁敵,自是彈冠相慶。
旁人或許不知田豐沮授的厲害能耐,燕清卻是一清二楚的,見袁紹這麼自斷臂膀,他雖可惜田豐沮授倒霉,也差點樂出聲來。
而因事發太過突然,尚在徐州打仗、被孫策和徐晃聯手纏住,脫不得身的曹操本人,直到兗州全境淪陷后,才由夏侯惇派出的信使口中得知這一噩耗,當場恨得嘔出一口血來,險些昏厥過去。
他不知夏侯惇去了冀州求援,只以為留在兗州的所有部下都已全軍覆沒。
就不知道他現今的去向了,只知他不顧一切地擺脫了孫策徐晃的追擊,往北撤離。
不是戲志才勸住了他,就是遭到孫策徐晃這兩軍的阻撓,讓曹操知曉自己一時半會不可能拿下徐州,才明智地另謀他路的吧。
可沒了荀彧程昱,也沒了這最後的三縣,曹操這時的處境比史上的要糟糕多了,除了依附袁紹,他還能有別的去處嗎?
理智上,燕清明白不可能有,但又依稀感覺到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麼細節……
他深諳說話的小技巧,不一會兒就將自己急需了解的情況從呂布嘴裡套得一乾二淨,當然,這也有對方無比配合的功勞。
等問完正式,燕清心滿意足了,才有心思問一嘴自己的情況,緊接著才明白過來,自家主公剛剛見到他醒來時,為何會如此震驚了。
他這一躺,竟是足足昏迷不醒了近一個月!
可想而知的是,要不是他體質特殊,這回又有張仲景這神醫隨軍,還得呂布無微不至的照料,於昏睡期間被強迫著進了無數湯藥和米糊,及時擦洗身子,在這沒有營養點滴可打的東漢末年,偏偏是個大熱天,他不活活餓死,也得生一身褥瘡,瘦骨嶙峋。
因心懷慶幸,燕清在看著被端到跟前的三大碗黑黝黝的葯汁時,抵觸心理也沒那麼強了,秉著長痛不如短痛的心態,他一臉麻木地將眼一閉,仰頭連干三大碗,才苦著臉搶了事先備好的白水喝。
呂布掂了掂已是空空如也的葯碗,一對濃眉不知不覺就擰了起來。
燕清等那股叫他痛不欲生的苦味自口腔里漸漸淡去后,才有心神關注主公的神情,見似有不虞之色,不禁問道:「主公,可是有何不妥?」
「無事。」
呂布不欲闡明,只將碗放下,把他按倒回床,不由分說地命令道:「好了,睡罷。」
燕清猝不及防地就被他摁著躺下,根本起不來,只覺才喝完的那些苦藥在胃中翻湧,恐怖的苦味又開始往上蔓延,登時哭笑不得:「清才剛醒,又能困到哪兒去?」
呂布眉頭皺得更緊,理所當然地又握著他的肩,將他掰回了坐起的姿勢:「那你待如何?」
比起慢慢吞吞地喝葯調養,燕清更想找個機會將桃吃了,可呂布這大有一直守著他的架勢,叫他在感動之餘,也清楚裝睡也不是個好主意,腦子飛快一轉,不由道:「不知清可否先洗浴一番?」
洗澡的時候,呂布肯定就不會在旁邊不合時宜地看著了。
讓燕清出乎意料的是,呂布先是慢吞吞地瞟他一眼,彷彿輕而易舉地就看穿了他想把自己支開的小心思似的,輕哼一聲,惜字如金道:「可。」
卻依然在床沿坐著,只語氣如常地沖外吩咐了一句:「備水來。」
在門口等候的親隨立即應聲,沒過多久,就有兩人哼哧哼哧地抬著個足有大半人高,盛滿熱騰騰的清水,夠兩人合抱的大木桶進來了。
這浴桶怎製得這麼大?
它剛一露相,燕清就起了疑心,呂布已經走上前去,一手探探水溫,才隨意嗯了一聲,令那兩人退下了。
「正合適。」撂下這句話后,轉身重新向燕清走來。
燕清即刻回神,仰頭歉然一笑:「實在是勞煩主公——」
「也稱不上甚麼勞煩的。」
呂布居高臨下地看著燕清,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的未竟之話,同時泰然自若地伸出手來,將薄被一掀,腰帶一扯,搭上雙臂的手往下一滑,那鬆鬆垮垮的寢服就徹底脫離了燕清。
不過眨眼功夫,就叫燕清變成了赤條條的狀態。
燕清上一刻還是笑眼溫柔,下一刻就整個人都木了。
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緩慢地眨了眨眼,尾巴上的毛宛若也隨著一根一根地炸了起來,似乎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主公?!」
呂布不動聲色地以眼神在被剝得一乾二淨的他身上溜了一圈,完全不等燕清反應過來,結實有力的雙掌往他腋下一坨,輕輕鬆鬆地就將燕清以一個不會叫他難受的姿勢給舉了起來。
就跟被難得發次善心的大老虎叼著後頸那點皮毛的貓崽似的,燕清眼前一晃,被迫感受了一把什麼叫體魄懸殊,被他家主公給放進了熱水之中。
水的溫度對燕清而言,確是當得起恰到好處的評價,是比「溫」要熱上一些,卻離「燙」還遠的程度。
燕清身上本來就沒半點多餘的肉,忽然間躺了近一個月,如今更顯得單薄清瘦了幾分。
呂布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局促不安,神色間既帶了點茫然困惑,又有著說不出的脆弱可憐的燕清,根本沒將他一張一合的唇間所說出的話聽進去,在胸中翻攪不休的,滿滿是辛辣的怒火。
哪怕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也還是稱不上穩妥——這人殫精竭慮,不知疲憊,然後差點把自己折騰沒了。
對呂布那亂竄的火苗,燕清自是無從得知,舒舒服服地泡在熱水之中,他還沒來得及緩過方才那口氣,真正享受一番,就眼睜睜地看著呂布悶不吭聲地寬衣解帶,將自己也脫了個精光,接著帶著一身理所當然的氣勢,毫不猶豫地跨進了浴桶之中。
木桶是特製的大,承載著兩個成年男性的分量,也是淡定如初,裡頭的水則被這突然加進來的大塊頭給擠得溢出許多。
呂布淡定地撈了塊長巾,以堪稱嫻熟的動作,降尊紆貴地給燕清搓起了身子。
「這如何使得!」
一塊兒泡澡已是主公賜予臣下的榮寵,這就過猶不及了。
燕清趕緊一避,可這木桶雖大,能除他之外,還裝下一個呂布就已是不錯了,裡頭終究是逼仄的,剩下的空檔,根本不夠他動來動去。
他不過是稍微側了側身,以示避讓,手肘就撞著了呂布的胸膛,腿也碰到了呂布那結實的肌肉,考慮到再挨挨蹭蹭下去,沒準就擦槍走火,不小心將自己折騰硬了,燕清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燕清避無可避,呂布就不以為意地繼續擦著,嘴上不忘嘚啵一下:「這有甚麼好羞的?重光有所不知,這些天來,布皆是如此替你洗浴的,自也未漏了把尿。」
燕清眼皮一跳,這要不要這麼記仇?
不過說過一回的玩笑話,就被結結實實地惦記上了,偏偏他也倒霉,愣是被找回了場子。
不過只要看呂布此時的動作有多流暢自然,就知此話非虛。
又觀呂布態度執拗,不管不顧地就往自己身上一再招呼,要是再開口退拒,脾氣急躁的呂布沒準就要晴轉多雲,怒他不識好歹了。
只得一邊捂臉謝罪,一邊心驚膽戰,享這世間怕是獨一份的福都享得不知滋味,唯恐被看出些不可言說的邪念來。
渾然不知那玉白的修長頸項已一路紅到了耳根,被呂布給看了個一清二楚。
不知是不是頗感難捱才觸發了錯覺,縱使燕清從頭到尾都低頭忍耐,眼也閉著,迫使自己清心寡欲,屏蔽感官,卻仍舊能隱約感覺得出,呂布的動作好像越來越慢,越來越輕,還……反覆搓了他最為敏感的幾處。
彷彿光是觀察他本能瑟縮的反應,就很有趣似的。
說來不可思議,他給自己擦身時從未覺得敏感的地方,被別人擦時,就成了輕碰一下都不對勁兒的死穴。
他忍了又忍,最後忍無可忍,溫聲細氣道:「請問主公,可是好了?」
呂布敷衍地嗯了一聲,並未加速手裡的動作:「快了。」
好在這漫長的煎熬終歸是有盡頭的,等呂布感到滿意,大發慈悲地將燕清以乾爽的巾子裹了放回床上,讓他枕著自己腿,好方便接下來替他絞乾頭髮時,經此一驚一乍,之後又一直保持精神緊繃狀態的燕清已是真正意義上的虛脫。
他只覺得自己被這冰火兩重天逼得老了十歲,也顧不得在意這明顯過了頭的殷勤了,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燕清重新醒來時,頭髮已是干透了,後腦勺也被挪回了該沾的枕頭上。
他心想該趕緊把桃給吃了,就隨便翻了翻身,然後殘存的那點睡意瞬間就被嚇跑了個乾淨——跟自己親密地睡在同一個枕頭上,鼾聲輕作的這顆腦袋的主人,可不就是五原呂奉先?
呂布一向睡得很淺,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叫他警惕地清醒過來,可這回,哪怕是燕清翻身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能喚醒他,可見的確是累得厲害了。
有過類似經驗的燕清能對此感同身受,雖他對呂布的情感更要複雜沉重,除卻對偶像的崇拜,情人的愛慕,還包括了理想上的寄託,不是主臣間這份無與倫比的器重就能比擬的,卻依舊知曉這唯恐對方不醒的憂愁不安。
他當日以真心待呂布,呂布這回也加倍還了回來。
燕清腦子還不甚清醒,加上飽暖思銀欲,乍然對上這毫無防備、美體橫陳的心上人,頓時被多愁善感給俘獲了一瞬,腦海中千轉百回,心腸霎時間軟得一塌糊塗,被感動得徹底忘了剛剛的窘迫。
然而感動歸感動,他沒忘記趁現在趕緊將桃給囫圇吃了。
桃的效果果真立竿見影,剛一吃完,力氣就回來了。
燕清躡手躡腳地下了床,看呂布也只是咂了咂嘴,依然睡夢正酣,心就安定下來了。
只是他原想著出門看看,在袖中的指尖一顫,就想起那兩張用途不明的牌來。
「赤兔」這張從字面意義上難以理解的牌,燕清是不敢在帳內貿然使用的,可另一張「順手牽羊」,他就沒這些顧忌了——帳內除睡著的呂布外沒別人在,不正是試試牌效的大好時機嗎?
這一查看,他又吃了一驚:方才將「桃」給吃了,居然又刷了張「順手牽羊」出來!
雖具有極大的隨機性,但從前世玩的那遊戲來判斷,也頗為符合那規則,一套牌里,「殺」出現的頻率的確最高的,「閃」其次,接著才是「桃」。
「樂不思蜀」則少得可憐,基本需要燕清用掉十來張別的牌才會刷新出一張。
這回那稀有程度跟「樂不思蜀」有得一拼的「順手牽羊」卻是連著給了兩回,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之前莫名其妙昏倒的功勞?
燕清這麼想著,指尖一彈,就用了這張金光閃閃的「順手牽羊」,至於目標……就對準桌子好了。
牌消失的那一刻,燕清被那四散的絢麗金粉給耀得花了一下,緊接著手裡一沉。
是原先擺在桌上的茶壺被牽過來了!
作用竟跟他之前想象的一模一樣,燕清不由得極感振奮,開始盤算它用在什麼場合上,收益才會最大了。
因手裡還有一張,燕清平靜下來之後,就決定這次同時做兩個測試。
一是測試可以發動的距離,二是看能不能指定具體物品。
按理說,順手牽羊這張牌只能對身邊的人物使用,而燕清在用第一張時,是坐在床畔的小椅子上,對著一臂之遙的桌子使用的。
那他如果再離遠一些呢?
燕清輕輕摸地起身,連履也不敢著,就怕惹出來的聲響太大,擾了近來累過頭的呂布的好眠,一步一回頭地走著,費了好一會兒,才走到接近門口的位置。
他重新對準桌子,試圖發動順手牽羊,然而卡牌一動不動,看來隔得果真太遠了。
燕清將距離分別縮短了三分之一和二分之一后再來了一次,仍然不成。
發動的限制越多,可以派上用處的地方就越少。燕清一邊往回走著,一邊試著,可惜一直不成。
不禁心想不會吧,難道最開始的那一臂的距離就是極限了?
等距離縮短至距桌子只有八尺時,燕清已因試得太多,都沒了起初的激動了,一直機械性地重複同一個動作,也沒注意自己在瞄準桌子時稍微歪了一歪,不慎對上了熟睡的呂布……
桌子上除了茶壺外,還有空的葯碗,茶盞,擦拭用的巾子和水盆。
床上除了躺著一動不動的呂布外,還有竹墊,被褥,枕頭,掛帳。
可皮厚怕熱,在這大夏天裡睡覺,連被子都不願蓋的呂布身上,除了一身薄薄的衣物,就再沒別的了。
「順手牽羊」忠實地證明了它的威力:雖沒那本事將那睡得正香的花皮老虎給「偷」過來,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身衣服來了個乾坤大挪移,利索地轉移到了燕清手上。
燕清:「……」
他一臉絕望地看了眼手中還帶著餘溫的熟悉衣物,再看了眼驟然變得寸縷不掛的呂布,只覺自己腦門上就差貼那麼四個字了——罪證確鑿。
放下心頭大石的呂布這會兒雖難得睡得極沉,又一貫不拘小節,遠不似燕清郭嘉賈詡等人講究,帶著武人皆有的粗獷通病,也不可能心寬到忽然變得光溜溜的了,還察覺不到半點異樣。
隔著層布衣躺在竹席上的觸感,和直接躺上去的觸感,可有著極大的區別。
如燕清最擔心的那般,就在他還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呂布很快就不適地皺起了眉頭,喉間含混地嘟囔了句什麼。
他是不是快醒來了!
呂布這小小的動作,險些讓燕清魂飛魄散,一顆心被吊到了嗓子眼,偏偏捧著能讓他百口莫辯、還熱乎著的罪證,他即便再感欲哭無淚,也不能就丟下逃跑。
穿回去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只有將這袍子攤開呂布身邊,假裝他睡姿太差,都將身上的衣服都給睡脫了。
再配合他淡定的表現,定能順利矇混過去。
燕清打定主意后,就戰戰兢兢地靠了過去,因呂布睡得太靠外沿,他不可能再將衣服鋪散在這邊,只得小心翼翼地俯身上床,想越過他去,好鋪到自己之前睡過的里側……
燕清緊張得別說大氣、連氣都不敢輕易出,就一直憋著,將犯罪現場進行了一番偽裝后,總算舒心不少,火急火燎地就要撤身回去。
然而撐在席上的手還沒拿開,就被一隻老虎鉗一般的手給擒住了。
呂布不知已醒了多久,嗓音尤帶著剛睡醒的人特有的暗沉沙啞,他垂著眼,慢條斯理地往上掀起一丁點兒,眯著問道:「重光這是在做甚麼?」
燕清明明都快被嚇停了心臟,面色卻還是淡定非常,甚至逼真地夾雜了幾分無奈與寵溺:「恕清冒昧,只是見主公將這衣袍給睡亂了,實在懼您受了這席子的寒氣,才想著將它披回您身上。」
聽了燕清的解釋,呂布卻是毫不留情地嗤笑了出聲,既沒搭理這破綻百出的說辭,也半點不被那滴水不漏的神情給矇騙,攥著燕清的那手微一使勁,就叫他吃痛地悶哼一聲。
「哈。」呂布語氣漠然平靜,未經掩飾的眼底則危險地透出了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意味:「還挺能扯謊。」
「請主公明辨——」
燕清錯過了他侵略意味濃烈的目光,卻也直覺大事不妙,趕緊拋出一記萬金油般的緩著,就要掙開往後退去,至少得有一段安全點的對話距離——
「跑甚麼跑?」
察覺到燕清意圖的下一瞬,呂布就跟勢若雷霆地反身一撲,叫兩人上下顛倒,從從容容地將燕清壓在了身下。
「平時不是挺能對布眉來眼去,暗送甚麼秋波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