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就在呂布果斷克服對那股直衝腦門的強烈甜意的厭惡,毫不猶豫地一掌托住燕清的後頸,健實有力的胳膊一撈,將要點火*的祭酒撈進懷裡,不由分說地加深這個吻時……
「嗝!唔嗝!」
眼見著二人就要擦搶走火,在這關鍵時刻,因剛剛吃得過飽而撐得厲害,一直只能保持同一個仰面朝天的姿勢,動彈不得的郭嘉,就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充滿果汁香甜味兒的響亮飽嗝。
呂布:「……」
他渾身不由一僵,剛被燕清親手點燃的那簇旖旎火苗,還沒來得及形成燎原之勢,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嗝兒給擊散了。
燕清半點不惱,笑眯眯地撥開他那躑躅不決的手,輕輕巧巧地往後退開一步,也徹底熄了纏綿的渴切。
呂布危險地眯起了眼,看向正慢條斯理地撫著肚皮的始作俑者,心裡無比認真地考慮了一番自個兒直接伸出一腳,把這刻意搗亂敗興的混賬玩意兒就地踩死的可行性。
最可惜的是,這一路走來,他已不是能完全由著性子做事的了。
哪怕他不在乎自己名聲好賴,瞧著強盛一時的勢力最後究竟能發展到哪一步,也得顧忌重光的感受。
呂布斂了那點淡淡的殺意,往前走了幾步,緊挨著燕清蹲了下來,和顏悅色地看他笑眯眯地騷擾跟只被翻了殼的郭氏烏龜,忽道:「奉孝是何時得知此事的?」
郭嘉此時正被燕清輕輕地捏著兩側臉頰,往外上方拉拉扯扯,把一張完全稱得上俊美的臉龐毀得只剩二三分姿色。
聽呂布發問,燕清很給他面子地立即鬆開了郭嘉。
既是主公發問,哪怕是私底下的相處,一個蹲著,一個大喇喇地躺著,哪怕是狂放如郭嘉,也覺得很不妥當。
於是在燕清拉他一把的情況下,郭嘉艱難地坐起身來,只是隨著姿勢的變動,他登時感到胃中一陣排江倒海,嘔意綿綿。
要不是燕清良心發現,及時給他捏了捏學自華佗的幾個穴.位,郭嘉能忍著不當場失態就算好了,又怎麼回答得出呂布的問題?
等郭嘉緩過氣來,略作回想,道:「快有一年了罷?具體記不太清了。約是嚴主母與魏夫人遭害前後。」
燕清訝道:「竟那麼早?」
轉念一想,又凝眉道:「不對,那時清與主公之間,尚且清清白白著呢。」
呂布不置可否,郭嘉皮笑肉不起地牽牽嘴角,嘲道:「難不成重光當我是真對你那終身大事感興趣,才屢屢問你緣何不近女色,又三番四次探你是否有做主公快婿之意?」
對上郭嘉那彷彿洞察一切的目光,加上他篤信自若的神態,燕清輕咳一聲,權當默認了。
難怪他就覺得那段時間,郭嘉的表現很是違和,三天兩頭地就要拿他對娶妻納妾極不熱衷一事做由頭,樂而不皮地調侃他究竟是不是想當主公女婿,才這般清心寡欲,潔身自好。
而在他與呂布確定關係不久后,郭嘉便敏銳地察覺出了什麼,這問題,也就默然銷聲匿跡了。
燕清彼時還沉浸在被迫睡了偶像的不可思議之中,之後就不得不絞盡腦汁,才能攔著跟老房子著火般的呂佈於夜夜笙歌上所展現出的極其卓越的學習能力、無窮無盡的探索精神和勇於實現夢想、挑戰自我極限的恐怖熱情。
話說回來,他對主公產生了不可告人的歪心思,的確比郭嘉所說的時間點還早上不少,只是雙方一朝未挑明,他潛意識裡,就忍不住當自己這段對那具健美軀體生出垂涎之意的黑歷史不曾存在。
可想而知的是,郭嘉在暗地裡不知為他們操了多少心思。
燕清終於被喚起一點零星的愧疚之情來,嘿嘿一笑,討好地拍了拍郭嘉的背:「多虧有奉孝在。」
他還想說點什麼,呂布就搶先一步,鄭重其事地致謝了。
「主公言重了。食主之祿,當為主分憂,更何況嘉亦是重光摯友?」
郭嘉瀟洒地擺了擺手,然而沒能堅持多久,就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真面目:「只是錢債易清,人情債卻難消除,嘉雖無意居功,亦不敢讓主公對臣下懷有虧欠之意。不若隔三差五,賞嘉十七八壇美酒佳釀……」
燕清臉上帶的笑漸漸就冷了下來。
果然一不小心,就得被嫌少打感情牌的郭嘉給套路了進去。
最叫他頭疼的是,對善於詭辯的郭嘉所臨時編造出的這套標新立異的假還人情、實為獅子開大口地敲詐勒索的方法,呂布可謂是欣賞得很。
最有錢的主鐵了心要往盤踞著千年妖精的盤絲洞里跑,燕清再有心拉著,還能如何?
只能無語地看著他們敲定償還反感,再眼睜睜地看著成功消食些許的郭嘉愉悅地起身,施施然地告辭了。
等他與呂布具都洗漱完了,便換好寢服,舒舒服服地躺在久違了的榻上。
燕清假作抱怨,實為提醒道:「奉孝他們有時不過是說著逗趣,主公大可一笑置之,聽聽便好,豈能諸事當真?」
人長那麼大個頭,吃什麼不好,非要吃虧?
呂布坦白道:「布依稀有所察覺。只是諸位先生為布鞍前馬後,出謀劃策,事無巨細,勞累甚重,布早有犒勞之心,憾不知如何為之也。如今不過是捨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財物,就能換他們開顏,於布而言,便是十足的好事一樁。」
燕清愣了一愣。
他真沒想到呂布看著虎頭虎腦,其實還藏了這份心思,思忖片刻后,他道:「既然主公自有成算,清便不必多言了。只是我等既奉主公為主,就當誓死效力,殫精竭慮也罷,不過分內之事罷了。」
呂布笑了一笑,並不作答。
話是這麼說的,可世上還能找出第二個像燕清這般,能無條件將一切奉獻給他,真真是掏心掏肺的謀士嗎?
呂布看得分明,對待燕清與旁人時,也默然有了涇渭分明的兩種態度。
只是讓燕清接下來更為吃驚的是,在他隱含縱容的暗示面前,呂布居然規規矩矩,不越雷池半步。
這比天上下紅雨還要來得離奇。
莫不是被郭嘉那幾個驚天動地的嗝給嚇出心理障礙了?還是裝完逼后這會兒才想起來要心疼自個兒的小私庫了?是被周瑜自己解決婚姻大事的消息刺激了?或是……
燕清心中湧出無數猜測。
按理說他的需求並不大,尤其跟精力旺盛的呂布比較后,更是被當場秒成了渣渣。然而在這氣氛相當不錯,時機也趕得正巧的情況下,還能老實成這個地步,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燕清這回卻猜錯了:儘管剛被郭嘉報復心地煞過風景,但呂布心大得很,豈會隔這麼久了,還能被影響到那強烈的執著?
不過是他太過心疼燕清近來廢寢忘食地忙活,眼下都泛起了明顯的烏色,索性大方一回,才強行克制著一動不動罷了。
燕清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倒是疲憊得很,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一睡著,始終直挺挺地綳著、不敢挪動分毫的呂布就立即從他轉為平穩綿長的呼吸聲里察覺了出來,由衷地鬆了口氣。
先一手側支著腦袋,貪婪地打量著他安詳的睡顏,直到時候不早了,才如夢初醒般跟著躺下。
慢慢地伸出一臂,小心翼翼地摟過他,就跟得了最心愛的那顆珍珠的蚌貝似的,心滿意足地咂了咂嘴,這才也安心跟著睡去了。
且說袁紹氣勢洶洶地率領兵馬,向兗州一地發起進攻,結果在官渡一帶真正碰上了,於搦戰中被斬了大將顏良就,就厚顏無恥地開始玩龜縮不出這套,只派小股人馬沒日沒夜地騷擾。
雖每次都及時打跑,可這源源不斷的動靜,也著實影響人的心情。
尤其對方每回遇上一點像樣的抵抗,就毫不戀戰地越河回去了。
仗著呂布嚴令手下人進行追擊、又有黃河天險的掩護,這種以擾亂他們注意力為主的行動,也是愈演愈烈。
不過這種狀況也沒能持續太久,在甘寧被徹底激怒后,就宣告結束了。
正規的水軍還在訓練當中,這奇恥大辱卻忍不下來。甘寧自告奮勇地帶著跟著他混的那五百來個原班兄弟,拿出了多年來在江上橫行霸道,無人可擋的看家本事。
袁紹麾下這些到底是旱鴨子出身,在赫赫有名的錦帆賊跟前頂多稱得上是『略通水性』的兵士,在一日故技重施,又想退入河中,原路返回時,就立即遭遇聞訊而來的甘寧的狙擊。
登時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哪怕他們被迫棄船跳河,也會被立即揪回來殺掉。
甘寧每回清剿,都刻意留下一個活口,讓他回去通風報信。幾回后,因見手下著實損失慘重,因前段時間得到不匪收效,而在這上頭投注更多人手的袁紹的理智恢復了些許,將他們召回,暫時歇息了。
之後就收斂許多,也讓燕清安心不少。
就防這裡頭虛虛實實,尤其袁紹可能是借小擾藏大動,等他們對這習以為常,不再予以重視了,就驟然發動強兵,攻他們個出其不意。
就算可能性看著很低,也不得不防上一手。
在賈詡等人到來后,郭嘉身上的壓力倍減,終於能跟往常一樣,賴床賴到最後是掐著點兒才到主帳的了,途中就正巧撞上因睡得太香、呂布又刻意不叫醒他、導致不慎睡過頭而行色匆匆的燕清,下意識地一挑眉,將他從頭到腳飛快打量了一眼。
燕清泰然自若地任他看,調侃了句:「不過一夜未見,奉孝怎又被清之風采給迷住了?」
「哈!」
郭嘉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
燕清與他並肩走了幾步,在掀簾入帳前,忽想起一茬,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郭嘉道:「奉孝最初是如何看出來,我與主公……」
他的未竟之語,郭嘉自是清楚得不能更清楚了。
郭嘉這時不知在想些什麼,略顯恍神,直接就答了:「廢話。你當時眼裡心裡,唯得主公一人,又怎分得出多餘的心思去關心別人?」
燕清趕緊問道:「於是乎?」
「我卻——」郭嘉這時也飛快地回過神來了,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忽道:「據信中所說,朝廷所派的天使,頂多還要個數日,就將抵達此地,屆時恐怕又需你去周旋。」
與長安那小朝廷的人打太極一方面,多是由燕清負責的,這回自然也不例外,頷首應道:「那是自然。」
郭嘉嗯了一聲,卻極其難得地誇了他一句:「此事唯有交由重光去辦,方叫人放得下心。」
燕清眨了眨眼,頗感受寵若驚道:「要能日日聽奉孝如此盛讚,那甜汁的份額,也可酌情往上調整些許的……」
二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