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處子血,完美的顏料
至此,戚馮和李笙正式確認被同一兇手謀害。而戚馮男友也在兩年後的今天,終於洗脫了身上的嫌疑。——在李笙遇害的這段時間,他正在b市,而且有至少五個的時間證人。同樣的,唐禹喬身上的嫌疑也被摘得乾乾淨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傅猗的身上——傅猗至今飽受業內好評的幾幅畫作,在韓子卿的示意下,檢測出了多名失蹤女子的dna,其中正好有受害人李笙和戚馮。無法狡辯,也無法推脫,甚至她的家人都已經放棄了她。此時的傅猗,反倒冷靜了許多。雖然在韓子卿的眼中,她還是很緊張,情緒很激動。但這也許只是和她的職業有關,藝術家總是情感豐沛,情緒起伏很大。韓子卿靜靜地看著傅猗,目光探詢。雖然她一直都知道藝術家中有一部分**,他們追求極致的完美,追求常人難以理解的藝術,為此不惜殺人。但事實上,這一類**,她也是第一次遇見。傅猗抬頭對上韓子卿的目光,神情尷尬一瞬,很快展顏微笑:「你真的很了不起,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第一個真正把我揪出來的人。」其他警察要不是有一瞬的懷疑,卻被她的家長施壓,只能放下;要不就是相信她和受害人姐妹情深,從來不曾懷疑過她。韓子卿是第一個不信任她,而且一直懷疑她並最終將她送進了監獄。韓子卿挑眉一笑:「這並沒什麼大不了,你的犯罪手法雖然高超,每一次都能讓別人把嫌疑人的頭銜扣到受害人的男友身上……喔,不對,你也許並沒有特意選擇一個時間,只是那個時間讓你覺得再不動手就遲了而已。」傅猗眸光微閃,沒有說話。韓子卿卻不在意她的沉默,反而繼續說到:「你想要的顏料原材料,是處子血吧?」關於純潔少女身上的處子血,不管國內國外都有許多的傳說。恰好,韓子卿就知道在繪畫界就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處子血,是最純凈,最完美的天賜,用處子血畫出的作品,一定能震驚世界,流芳百世。」常人聽起來只覺得是無稽之談。
但在一生都在追求完美藝術的藝術家心中,這是可信的,甚至在特殊的條件下為此付出行動也是可能的。傅猗神情一動,然後點了點頭。想了一下,她又開始搖頭,動作幅度比之剛才,稍大。「我要的不僅僅是處子血,」傅猗低垂著頭,「我想要的是經過愛情滋潤的處子血,那才是最完美的顏料。」韓子卿的眉頭皺了起來,傅猗的聲音中竟然沒有一絲興奮。這不正常,尤其是有她做的事在一旁對比的時候。傅猗一直低著頭,聲音有些慌亂:「我原本沒想要殺死她們的,但誰讓她們想要和男人發生關係呢?為了保證原材料的完美程度,我只能對她們動手了。」韓子卿又一次皺眉,傅猗說的這些話,有些奇怪……正當她疑惑的時候,審訊室的大門被敲響了。「韓教授,李笙的手機在傅猗的畫室內找到了,經確定,發給李恩的那條簡訊確實是由李笙手機發出去的。」
傅猗慢慢抬起頭,眼中一片平靜。
韓子卿看著傅猗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為這個消息意外。
她在聽到李恩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心裡其實就有這樣的猜測,而且幾乎可以肯定是事實。
傅猗對上韓子卿探究的目光,迅速低頭:「你們怎麼找到的?」
「我懷疑手機在你手上,就讓他們在你的家中,畫室,寢室這些地方都留守了幾個人,然後給李笙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我調的是靜音。」傅猗錯愕地抬頭。
韓子卿好笑地看著她:「難道你不知道手機來電的時候是會發出不同的波段頻率的電波的嗎?」
不能確定手機被放在什麼地方,還不能在可能的地方守株待兔么?
傅猗瞬間沉默下來,而後苦笑:「也沒什麼,反正你都已經確定我是兇手了。」
「你們去查過我的顏料了嗎?」傅猗突然出聲。
韓子卿一直覺得傅猗的一些言行讓她很看不透,總覺得有一種讓人渾身不舒服的違和感。
而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那種感覺更濃烈了。
「檢查你的顏料?難道你以前害死的那些人,放的血竟然還有剩的?」
因為她在警局找到的最近一個有關聯的受害人就是戚馮,而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所以韓子卿一直沒有想過戚馮的血液製成的顏料還能留存……現在聽傅猗這話的意思,好像是那些顏料裡面還能找到其他受害人的血液?
「有留存一點,就在畫室里的儲物格裡面。」
韓子卿覺得不敢置信,若是之前她只是懷疑,那麼到現在,她卻覺得有些荒謬了。
傅猗似乎並不是她以為的**!
但她又確實做出了只有**才會做的事——她是在偽裝**!
韓子卿覺得可笑極了,這世上竟然會有人偽裝自己是**,甚至不惜為此去做自己根本無法接受的事?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也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吧?
傅猗一對上韓子卿的眼睛就像是被刺了一樣瑟縮了一下。
她覺得韓子卿似乎看穿了她的偽裝……但怎麼可能?她的家人甚至都以為她……
韓子卿看來傅猗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
而後又看了她一眼,怒而摔桌而起。
莫沫大驚,他從未見過韓子卿露出這樣的彷彿受傷了的表情,一時有些慌張。
坐在韓子卿旁邊的項君歸瞬間起身,一把抓住韓子卿在發抖的雙手。
他雖然不知道韓子卿是發現了什麼才會如此失態,但他卻知道此時他應該做什麼——給她一個帶著溫度的擁抱,給她一雙帶著溫度的手。
韓子卿扭頭看向項君歸,發現了他眼中的擔心。
在此時此刻,項君歸這樣的表現讓她有些沉醉。
但她很快清醒過來,迅速恢復冷靜——
即使眼前發生的一切如此荒謬,她也不該露出這樣的神情,更不該因為自己察覺到的真相如此失態。
她可以覺得可笑,可以生氣,但是不能因此覺得受傷——這代表著她已經開始後悔,開始羨慕。
而這一切都是項君歸給她帶來的。
韓子卿瞳孔一縮,一把甩開了項君歸的雙手。
似乎在此時,她才能認清楚自己的心,已經受到了項君歸無法忽視的影響。
項君歸被韓子卿甩開手,眼神受傷,但韓子卿已經恢復了正常情緒,他只能無奈坐下。
「你怎麼了?」
韓子卿抿緊嘴唇,看著項君歸的目光複雜難言。
項君歸被這樣看著,神情一怔。
但還不等他看出些什麼,韓子卿就將她眼中的情緒盡數掩下,只餘下波瀾不驚的平靜。
韓子卿認真地看著傅猗,像是要看清楚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稍後,她靜靜開口,一瞬間竟和聞人笑那種不帶情緒的語氣重合,沒有情緒,平鋪直敘:「你殺了多少人?」
「記不清了……」傅猗在韓子卿突然摔桌而起的時候受驚般地瞪大眼睛,不明白她究竟是發現了什麼才會如此激動。
但聽她提起這個問題,傅猗卻有些瑟縮,「可能六七個,七八個的樣子。」
「第一個受害者是誰?」
傅猗脊背瞬間挺直,神色晦暗不明:「我的堂妹。」
莫沫一震,失聲驚叫:「你堂妹?」
「是,大概是我十一歲的時候,我把堂妹從樓梯上推下,當場死亡。」
「失手的?」莫沫咽了一下口水,心底還留有期盼。
「當然不是,我是故意將她推下去的。」
「為什麼?」
「因為她天賦比我好。」
「天賦?」
傅猗抬頭看著他:「繪畫天賦。她是個天才!」
「為什麼要殺這些人?」韓子卿敲了敲桌子,聲音低啞,「換句話說,你為什麼要違背自己內心的意願,去殺人?」
傅猗提到自己殺人的時候,是害怕的,這樣的情緒尤其是在提到她殺了自己堂妹的時候,更甚。
但是真正的**殺人,是不可能害怕的,或者說害怕,也是理直氣壯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的。
韓子卿心中煩躁,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兇手這樣的案件,有些可笑。
但她卻對傅猗做出這一系列事情背後的原因,更好奇了。
「我並沒有違背我心底的意願啊?我就是想要殺了她們,所以就殺了而已。」
「我想要成功,想要畫出驚世之作,想要成為一個偉大的畫家。」傅猗眼中發出灼熱的光芒,「但我天賦有限,所以只能往更好的顏料上面打主意了。」
「她們身上的血液太美味了,所以我才會盯上她們。」
「所以才會選擇給你的閨蜜放血?」韓子卿嗤笑一聲,「你撒謊能撒得高明一點嗎?」
「你什麼意思?」傅猗眼中光芒不過剎那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而是一片戒備,「我說的全是真的。」
「你知道嗎?**我見多了,你一點也不像!」韓子卿目光灼灼地盯著傅猗。
傅猗身體一顫,在那樣的眼神注視下,好似她心中的所有秘密都被發現,讓她惶恐。
但她仍舊色厲內荏地怒目而視:「你憑什麼說我不是……」
韓子卿似笑非笑的目光瞬間看了過來,帶著嘲諷,自認為是**?
傅猗大驚失色。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急忙補救,「為什麼要說我是**?我可什麼都沒做!」
「她們擁有絕佳的天賦,卻偏偏不思進取耽於情愛,甚至想要毀了自己的天賦,我只是……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將她們的天賦展現了出來而已!」
「你不覺得那些用她們的血液浸染后的化作很美嗎?凄美、血腥、帶著濃烈的愛意,每一個看過那些畫作的人都驚為天人,這簡直是對她們天賦最好的讚歌。」
韓子卿挑眉,從一側拿出一幅油畫,認真地端詳起來。
傅猗大驚失色,急忙低頭,不敢去看。
項君歸見到這一幕,眯起雙眼。
不敢看自己作品的……畫家?
但很快,她就興緻缺缺地將它放了下來:「你身為這幅畫的原作者,難道沒有發現這幅畫表達出來的感情,除了你說的那些東西……還帶著絕望,帶著惶恐嗎?難道你認為打動你粉絲的是你說的愛?不,我認為真正打動你粉絲的是你表現出來的……絕望和害怕!」
「因為每個人都有讓他們感到絕望的事情,讓他們害怕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所以你的畫作才會如此受歡迎。」
韓子卿看著傅猗,語氣篤定:「真正讓你的粉絲喜歡的,是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被你藏起來了的情緒。」
韓子卿一邊說著,一邊還起身將那幅畫拿到傅猗的眼前,讓她不得不直視自己畫中的絕望——
「滾開!」傅猗像是看見洪水猛獸一樣,瞬間揮開眼前的油畫。
「啪——」
韓子卿在傅猗伸手過來的時候直接鬆手,油畫被傅猗揮到了地上。
她聞聲驚慌回頭,發現裝裱著那副畫的畫框竟然已經被摔碎,尖利的碎片更是在上面畫出一道破碎的口子。
傅猗驚慌地俯身去撿,卻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副畫。
然後,她竟然渾身發抖地起身扭頭,再不看那幅畫已經是怎樣的慘狀。
韓子卿嘴角微挑,蹲下身將那幅畫撿了起來:「自己的畫被摔成了這樣,你都不生氣的嗎?為什麼不撿起來?」
傅猗身體一抖,卻還是扭曲著身體,沒有回頭。
「我說,你要是真有那麼喜歡繪畫,真有那麼想要當一個全國聞名的畫家,愛護自己的作品是首要的吧?」韓子卿輕輕撫平上面的褶皺,聲音像是一把鉤子,勾得人心底惶恐被無限放大,「你這樣的行為,豈不是讓我更加不相信你說的那些話了?」
「要不然你回頭看一眼?說不定你能平靜地看看自己畫的畫,甚至露出喜歡,欣喜的笑容,我就相信你了呢?」
傅猗還是沒有動作。
韓子卿眉頭一挑,徑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猗心防崩塌,眼角沁出一滴淚:「你把這幅畫收起來。」
韓子卿聳聳肩,毫不猶豫地將油畫收了起來。
「好了。」
傅猗抬起頭,看著一臉興味的韓子卿:「你給我的感覺真的和他們好像。」
第一句,傅猗就說了這麼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韓子卿雙眼微眯:「他們?」
「傅家的天才,」傅猗輕笑一聲,「那些把整個傅家推到如今地位的那些天才。」
「他們的眼中除了繪畫,根本看不到其他,為了藝術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傅猗捂住臉,「他們當中,有為了獲得靈感不停地戀愛的人,也有為了畫出一幅佳作不眠不休去圍觀法醫解剖屍體的人,更有覺得自己感情不夠強烈,多次自殺,只為體驗死亡的感覺的人……你說,是不是和你的感覺很像?」
韓子卿看了一眼傅猗,眼神平靜。
「呵呵……」傅猗吐出一口鬱氣,眉眼平和許多,「在傅家,足夠瘋狂的人才能成才,二位很不幸,有天賦,卻不夠瘋狂。而我的堂妹,天賦也許不如我,但卻足夠瘋狂。」
「我是從她口中知道了處子血的作用的,而當時我會選擇殺她,也只是因為她想要殺我罷了。」
「她之前告訴我,處子血是可以製成最好的顏料,讓我給她一點。」傅猗一臉茫然,「我當時只有十一歲,對家裡的那些事情還不夠了解,就只以為堂妹的說的全是假話……當然,現在看來也確實是假話。」
傅猗笑笑,「小孩子怕疼的啊,怎麼可能割開手腕就為了讓她用我的血去畫畫?而且那時候的我只覺得恐怖。」
「也許是我家裡的人骨子裡都透著一股瘋狂,堂妹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就想要自己動手,拿著一把就往我的身上捅……我當時還看見我的叔叔在一旁路過,他也將他女兒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卻完全沒有制止的意思。」
「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後來我把他的女兒殺了,他甚至也沒有什麼感覺,而是拿著從她女兒身上流出的血去做了一瓶顏料,交給了我。」
「我用那瓶顏料畫出了第一幅被人稱讚的畫,但卻沒人知道我在用那些顏料的時候,有多害怕。」傅猗目光游移到韓子卿放在她的油畫那個位置,笑了一下,「那幅畫就和你拿過來的這幅差不多,甚至感情更為濃烈。」
「用堂妹身上的血畫出來的畫即使不如第一幅驚艷,但也絕對相差不大。我的家人很滿意,他們把我當做了這一輩里即將崛起的『天才畫家』,給了我最好的資源,給了我最好的教育,甚至家中長輩親自為我授課。」
「但這一切都在堂妹的血液用盡之後,全部消失了……因為我的畫中不再帶有恐懼,不再帶有絕望,甚至不再帶有情感,空洞得荒涼,連普通人都不如。」
「我的家人因此十分著急,但卻束手無措。」傅猗痛苦地蜷縮身體,「直到我的叔叔看了我一眼,然後拿出了一個玻璃瓶,裡面裝著……紅色的,帶著奪目光彩的顏料。」
「我到那個時候才知道,我堂妹為什麼明明比我還小,就知道了我不知道東西——
我叔叔告訴她的。
甚至她會來找我要血液,也是收到了我叔叔的示意。
後來我更是知道,用處子血畫畫這樣的事情很早以前就發生過,而我的叔叔,在偶然看到那條信息的時候就像是著了魔了一樣開始『狩獵』目標,騙人感情,然後在和對方發生關係之前就殺人取血。」
「我不知道我的家人知不知道叔叔的所作所為,但至少他們是知道我在做什麼的,但他們從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他們是「真正的藝術家」,一直抱持著為了藝術可以犧牲一切的想法。
犧牲一個普通的女人,就能出現一幅甚至多幅讓人讚歎的作品,他們覺得很值得。
「你們不是懷疑我為什麼那麼輕易就能殺死戚馮他們嗎?因為我的家人在幫我……
他們知道怎樣規避警方的調查,也知道怎樣抹除證據。」傅猗覺得好笑,「真要算起來的話,李笙才是完全由我親自動手殺害的第一個人。」
雖然直接被抓了。
「原本我沒想過要殺李笙的,因為她繪畫很有天賦。」傅猗似乎很疑惑,「但我完全理解不了她為什麼會選擇和唐禹喬那樣的男人在一起。那個讓人噁心的男人,怎麼配得上她?不但花心濫情,而且根本不喜歡她卻要騙她和他發生關係。」
「我對李笙的選擇一直十分生氣,甚至為此懷疑她究竟是不是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聰明而富有魅力。但到這個時候,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殺了她……你應該能猜到,我每次畫畫都會即盡量少用甚至不用紅色顏料,因為紅色顏料全是她們的血……」
「但是很不幸的是,李笙在我不注意的時候,打翻了我的顏料桶。」
韓子卿恍然,她就說當時到傅猗的畫室中區,怎麼沒有見到其他的紅色顏料。
「沒有紅色顏料,我根本無法畫出讓我家人滿意的作品,而當時,正好到了我家人來考核我繪畫水平的時候了。我只能從李笙的身上討回被她打翻的顏料。」
莫沫看著傅猗:「你還是沒有說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害怕孤獨啊。」傅猗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
韓子卿卻因為這句話臉色沉了一瞬。
項君歸看到,擔心地看向她:「什麼意思?」
「就是她家只有她一個正常人,所以她會覺得孤獨,因為只有她一個人是正常的,所以她會不由自主地偽裝得和她家人一樣;就像是一個**生活在一群正常人當中,也會不由自主地偽裝成一個正常人,這是一樣的道理。」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是需要同類陪伴的。
只是她看傅猗的表現,雖然變化不是特別明顯,但其實已經被她的家人同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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