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深夜

  洛克的孩童時代還是比較幸福的，有一個深愛他的姐姐，一對老實本分的父母，他最喜歡乾的事就是在炎熱的夏天，父母與姐姐在田間務農時他在一旁的水溝里摸魚，雖然只是不大點的魚，只有拇指粗細的土黝魚，但洛克仍樂此不疲，因為這是他們一家生活中有數的肉食。


  然而美好的日子在天災的肆虐下一去不復返。在洛克14歲時，一場大規模的旱災降臨在了這個幅員並不是曠闊的福斯坦王國，四個行省有三個陷入了糧食與飲水危機中，德爾省凱多齊領礦山鎮楓葉村的洛克一家陷入了絕境。


  已經整整一個半月沒有下雨了，時間已經到了六月中旬，往年再有一個月就是收穫的季節，往往這個時候伴隨著田間活動的減少，父母應該帶著自己前往鎮中採辦，並賣一些村中特產，賺取些許銅德勒以維持並不寬裕的生計，姐姐也會拿著竹籃，包著頭巾，盛著她半年來用家裡用剩的亞麻布做的圍巾、手帕等小物什到鎮中賣給過往的行商或冒險者。


  粗糙的亞麻布做的圍巾、手帕用的並不舒適，但是耐用、結實能禦寒的特性受到了小買賣商人和並不寬裕的冒險者的喜愛，而且洛克姐姐的手藝還很不錯，六月是下雨的季節，往年這個時候氣溫還是很低的，姐姐的小物什總能賣的出去。小洛克最喜愛做的事，就是傍晚時坐在村口的大楓樹旁邊的石頭上，在那裡遠遠地眺望姐姐歸來，當裹著藍布頭巾、挎著籃子的姐姐從遠處出現時，洛克就會興奮的衝上去，抱著風塵僕僕的姐姐，摸索姐姐的衣兜？乘著亞麻布的籃子？沒有，就當洛克露出失望的神情時，姐姐就會笑眯眯的伸出手，幾枚暗黃色的甘果，洛克興奮極了。


  洛克的姐姐是村裡為數不多的美人之一，在洛克7歲的時候，洛克的姐姐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雖然當時姐姐只有十歲，但說媒的人快踏破了他家的門檻，畢竟在這個小村莊絕大部分人都是在15歲時結婚，17、8歲時孩子都有幾個了，10歲說小也不小了，一樁親事雖然還辦不了，但還是可以訂下的。每當這個時候，洛克總是不開心的，因為他覺得這些人是要搶走他的姐姐，洛克大吵大鬧、在提親的人面前胡攪蠻纏，姐姐的親事最終還是拖下了。外人看到這種情況總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洛克，隨即彷彿想到了什麼，用不大舒服的語氣留下幾句話便離開。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洛克的父母也覺得太早了，鄉下人結婚是不存在訂婚這一說的，只有貴族才有這些規矩，一般都是到年齡后，尋找本村或本鎮的年輕後生，要是感覺差不多，女兒不會吃苦，便嫁了。尋找本鎮青年是因為知根知底，女兒嫁過去后不會受罪，自己也能經常見到女兒，女兒也會時常回家，幫襯著家裡。洛克的姐姐，莉亞，才十歲，就是洛克的父母當年也是在洛克父親16歲母親15歲的時候結的婚，現在的確是太早了。


  而且洛克的父母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女兒長得這麼利落，他們可不想將女兒嫁給普通的農夫家或鐵匠家孩子，要是能嫁給鎮長家的某位兒子或是某個小有資產的商人家庭里，他們的女兒就有福享了，順便還能幫襯著自己的弟弟將來討個媳婦。況且，洛克家雖然是卑微的農夫家庭，但這是個勤勞的家庭，老實本分的老洛克、勤勞會持家的蒂亞、他們懂事的女兒莉亞、活潑的小洛克組成了這個窮困但溫馨的美滿家庭。


  然而人力還是抵不住天災，就算有人能，但也肯定不是福斯坦這個領土小、土地貧瘠的弱等王國的人，也肯定不是小洛克一家所能抵抗的。


  旱災已經持續了一個半月，田裡的作物大半已經乾死，小洛克的父母愁白了頭髮，小洛克發現只有30歲的父母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一小半的頭髮都變得發白。打小便喜歡聽鎮里吟遊詩人講故事的小洛克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個人均年齡只有不到50歲的大陸上，父母已經快要步入晚年。


  小洛克連續兩周沒有吃黑麵包了，雖然黑麵包硬實而且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霉味，但這畢竟是用小麥皮與糟糠做的，含有豐富的營養，以前家裡就算窮，父母也會給自己和姐姐一周吃一次用黑麵包和土豆湯做的晚餐。而這次，父母卻沒有做。但洛克並沒有詢問父母，因為姐姐已經三周沒有吃了。


  或是從小喜歡粘著姐姐，小洛克跟著姐姐擁有了同齡人所不具備的懂事。鄰居家的小漢斯已經因為一周內沒有吃黑麵包，吵得老漢斯和瑪麗大嬸臉上的愁容一天比一天多。而洛克卻沒有這麼做。


  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著，從吃麥皮粥到用穀物的槺栗做的餅子，再到野菜湯、再到嚼樹根，洛克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著。


  終於有一天，洛克一去不復返，他選擇了參軍。12歲之前的洛克和莉亞是不分床睡的，莉亞又是當姐姐又是當母親的在夜晚照顧洛克，那年那夜，雖然洛克已經很小心了，還是被同居多年的姐姐莉亞發現了，莉亞並沒有阻止洛克，而是含著淚讓他活著回來。


  似乎是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倔強的弟弟，莉亞露出了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神情。


  「希望洛克能平安回來吧.……」莉亞嘆了口氣，輕輕說道。這個家比起以前來說，生活好了不止一點，但父母親缺並沒有更加高興，他們唯一的兒子在外作戰，生死不知，老兩口根本沒有機會享受片刻的安寧。


  或許是想起了剛剛父母親說的給洛克張羅一門親事，莉亞也動了動腦筋，村裡長得漂亮的姑娘很少，就算有，以老洛克和蒂亞的打算來看，也肯定是看不上的，那就是要娶鎮上的姑娘，礦山鎮是個小鎮，主要盛產礦石和動物皮毛，商人居多，這其中有錢的商人不多，但也不少，相信如果是一位小隊長娶親的話，一些小商人會答應嫁出自己的女兒的。


  莉亞在鎮上賣自己做的手工活時，時常能見到一些小姐們成群結隊的購物，她很羨慕那些小姐們，她們是那麼的無憂無慮，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但莉亞也僅僅是羨慕罷了，她對於優渥的生活並不多麼嚮往，只是想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罷了，想到親愛的弟弟將來或許會娶其中的一位小姐為妻，她就堵得慌，感覺自己的弟弟要離自己而去。


  弟弟捎回來的口信中，有不少是讓自己買絲巾或者衣服，莉亞很感動，說明弟弟沒忘記她。但寄回來的錢有限，現在不光糧食漲價，就連鹽巴也開始漲價，莉亞根本不敢亂花錢，這些年也就買了兩塊絲巾，衣服沒買，窮苦人家從不買新衣服，都是買來布自己做的，去年蒂亞扯了一尺新布給莉亞做了身裙子，很好看，莉亞只穿了一次就不敢穿了，她怕弄髒。


  另一邊，老洛克和蒂亞躺在床板上並沒有睡著，老洛克今年才三十多還不到四十，但已經老得快耕不動地了，都是這些年累的，蒂亞也是，剛剛三十歲的蒂亞，得承擔起和老洛克一起耕地和做家務的重擔，胳膊這些年曬得黝黑，想當年蒂亞在楓葉村也是一位美人來著。


  老洛克對老伴這些年的幫扶很感動，躺在床上，老洛克一隻手握著蒂亞的手，一如20年前，老洛克第一次握著蒂亞的手一樣，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蒂亞也反握著老洛克，老兩口靜靜的躺著，感受著彼此的溫度。


  「洛克那孩子……」蒂亞開口了，「哎，他的心思莉亞不清楚，咱倆還不明白嗎。」


  老洛克不說話，在這方面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年你姐姐把莉亞託付給了你養，這些年家裡雖然窮，但不還是好好地把莉亞養大了嘛，我早就把她當親生女兒看了，你說洛克他……」蒂亞握著老洛克的手緊了緊，顯得有些激動。


  「兒孫自有兒孫福，洛克和莉亞的事，就讓孩子們自己解決吧。」老洛克說道。


  「也只能這樣了。」蒂亞無奈道。


  洛克和莉亞兩個人，根本沒有發覺兩人彼此之間早有了羈絆，這可能就是只緣身在此山中吧。老洛克和蒂亞作為父母，從洛克帶回來的口信和莉亞的反映，當然能看出不一樣來，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這麼多年了，一直如此，由不得作為兩人的父母亂想。


  「我聽村長說，貴族就盛行這一套，據說凱多齊男爵的二夫人就是他的表妹.……」老洛克在黑暗中嘟囔道。


  「你管人家那麼多幹嘛！咱們是平民，能和貴族比嘛！」蒂亞反對道。家裡老洛克雖然和蒂亞很和睦，但一般情況下是老洛克聽蒂亞的，因為他太愛自己的老伴了，也覺得虧欠了蒂亞，她跟著自己受了不少苦。


  「等洛克回來再說吧.……」老洛克決定打住這個話題，他擔心兩人說話聲音太高，讓女兒聽見。


  「恩。」蒂亞應答到，枕著老洛克的胳膊，側身問他「洛克能回來嗎？」


  「你看看你，又說這個.……」老洛克拍了拍蒂亞的肩旁，「咱兒子本事多大，你還不清楚嗎，肯定能活著回來，睡覺吧，睡覺吧，別瞎想了，明天還得去地里一趟，把藤薯收一收。」


  「恩。」蒂亞回答道。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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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抽空寫了一章，這次考砸了，唉，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