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總不知
蒼鷹回想方才那兩位護衛出手時的招式,似是江湖上流傳深廣的形意雙節棍法,只不過火候老道,功力深厚,這才將巴山秋、霍飲牛兩大高手種種妙招破解,正因為此,並未露出任何武功家數,瞧不出半點來頭。可如此一來,豈不更顯得他們心中有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念及於此,他低聲對李聽雨道:「堂主,讓大伙兒莫要顯露功夫,權且裝蒜,待會兒強敵接踵而至,千萬別成了眾矢之的。」
雪冰寒雖然足智多謀,當此情形,卻也並無善策,想道:「即便李姐姐大展神威,仗著凌厲劍芒,將敵人打的落花流水,逼迫騰千錄交出蒼鷹大哥,將他帶走,可從此以後,咱們這些人,當真再沒一天太平日子。莫說這丐幫人多勢眾、嵩山派死纏爛打,若是雪蓮派與仙劍派聞風而動,咱們萬萬討不了好。如今之計,唯有摸清蒼鷹大哥所在,伺機偷偷營救,從旁人手裡悄悄劫人。蒼鷹大哥知道隱秘,旁人決計不會立即下手殺他。」
巴山秋、霍飲牛兩人驚怒交集,知道單憑各自武功手段,門派勢力,莫說壓過敵手,連這「千言萬語」手下數人也未必抵敵得過∷,。眾人心思一致,都想:「此地危機重重,高手如雲,我們不可力敵,唯有智取,來一場坐山觀虎鬥,若有人僥倖得手,咱們再伺機搶奪那『火雕護法』。」一有這念頭,當下不忙爭鬥,黑著臉,各自走回各自幫派之中。
那騰千錄笑吟吟的,神色淡然,極為鎮定,站在廳前,並不離去。李聽雨再找他問話。他也不過多客套幾句,周旋一番,總是說道:「李兄弟莫要急躁,咱們做這掮客買賣,講究的唯有『公平』二字,如今買家未到齊,若是將人交到你手上,對旁人豈非有失公允了?」
雪冰寒道:「騰大叔,咱們來了這麼些時候,也不見另有人到來。可見這『蒼鷹』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再等下去,徒勞無益……」
騰千錄見這道姑身形聲音,盡皆出眾,但一張臉滿是麻子,反差極大,反而更顯得醜陋不堪,暗暗稱奇,答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等到明天此時。瞧瞧有多少買家,想要捉拿這赫赫有名的火雕護法。」
雪冰寒皺眉道:「不知到時騰大叔有什麼規矩?是『出價高者得之』?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呢?」
騰千錄哈哈大笑:「你當我騰千錄是傻子嗎?常言道:出門千里只為財。我費了這麼大功夫,找到這『蒼鷹』,將他藏在萬分隱秘之地。又找來這麼些高手相助,所求自然是錢。為何要看那些你爭我奪,拳腳相鬥的耍猴把戲?」
丐幫與嵩山派聽此人出言不遜,將他們比作「耍猴把戲」。心下恚怒,但卻發作不得。雪冰寒本以為此人心思險惡,召集天下英雄。想讓他們互相廝殺,結下深仇大恨,挑起武林浩劫,此刻聽此人只為求財,不由得放下心來。
騰千錄抬頭望望天色,見夜幕低垂,星光冷冷,山中萬籟寂靜,寒風蕭瑟,於是說道:「大伙兒如仍對『蒼鷹』有意,還請暫居寒舍,舍下雖然簡陋粗糙,但好在有的是地方,卻能遮風擋雨,安睡沉眠,不過這酒水飯食,我騰千錄囊中羞澀,也就不伺候了。」說罷一拱手,轉身走入大廳,隨即將門牢牢關上。
霍飲牛朝巴山秋望了一眼,心想:「此刻也不可與他鬧僵。」換上一副客氣嘴臉,笑道:「巴掌門,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兩派不打不相識,何不化干戈為玉帛,彼此間交個朋友?」
巴山秋朗聲大笑,朝霍飲牛作揖道:「咱們之間哪有什麼仇怨?彼此切磋武藝,難免出手不知輕重,受些小傷,並未有人喪命,又算得了什麼?」當下親手將那髮長老扶了起來,交到霍飲牛手上,髮長老面有愧色,走入群丐之中。
霍飲牛謝了幾句,又對李聽雨道:「這位李堂主,大伙兒能在此相遇,也是一場緣分交情,我手下弟子帶有飲食,如不嫌咱們叫花骯髒,不如一道用餐如何?」
李聽雨笑道:「如此最好,多謝霍幫主盛情相邀。」率眾走近,三伙人分三處坐下,生起火堆,群丐從布袋中掏出雞蛋、雞腿、牛肉、鐵鍋、瓷碗來,快手快腳備置飯食,不多時香氣四溢,肉上油滴滋滋作響。
莫憂與李若蘭雖然肚餓,但見這些飯食從眾叫花髒兮兮的布袋中摸出,不知有多臟多餿,心下發毛,怎敢下肚?餘人倒也毫不在乎,伸手取肉剝蛋,吃的興高采烈,讚不絕口。
巴山秋朝江龍幫眾人打量一眼,見莫憂與李若蘭美貌之處,匪夷所思,心下稱奇,心想:「就算拿不到那蒼鷹,將這兩位姑娘搶回家當個小妾,這輩子也能知足了。」又見眾弟子不時朝兩人臉上偷瞧,頗有沉迷之色,心中不快,但也不能發作。嵩山派眾人如此,丐幫等人更加肆無忌憚,瞪著莫李二人,瘋言瘋語,淫.笑不斷。
李若蘭怒不可遏,當場便要斥責,吳陵向來視她為孫女,更是火冒三丈。莫憂淡淡一笑,輕聲道:「齊桓公不出無名之師,淮陰侯甘受胯下之辱。他們口頭上討些便宜,又算得了什麼?」
李若蘭朝歸燕然看了一眼,見他呆若木雞,不知在想些什麼,卻不替自己出頭,心中哀怨,咬咬牙,勉強笑道:「不錯,這些屑小之輩,咱們師長都懶得搭理,咱們也別胡亂逞能啦。」說著推了歸燕然一把,嗔道:「歸燕然,你說是么?」
歸燕然道:「李姑娘所言甚是。」就沒了下文。李若蘭眾目睽睽之下,也沒法向他發火撒嬌,重重哼了一聲,心想:「這臭師傅,回去再好好管教他,連這般可愛的徒弟都不愛護,當真罪大惡極。」
雪冰寒坐在蒼鷹身邊,見他一反常態,靜默如岩,問道:「鵬遠大哥,你在想那『蒼鷹』之事么?」
蒼鷹說道:「我聽人說,那蒼鷹死去之時,少說也有千人目睹,他被巨石壓成肉泥,那是清清楚楚之事,他又沒回魂附體的本領,怎能在此現身?這騰千錄莫非真的財迷心竅,打算訛人錢財么?」
雪冰寒笑道:「都說『一人念錯萬念錯。一人貪財萬人貪。』只要眾人追捧,心懷貪念,所有人的腦子就全都不清不楚,無法明辨是非啦。那騰千錄打得恐怕就是這般主意。」
蒼鷹問道:「你也覺得他是在騙人么?」
雪冰寒道:「我當然希望……希望……蒼鷹大哥還活著,但這騰千錄在裝神弄鬼,斷然無疑。」
蒼鷹見雪冰寒提及「蒼鷹大哥」之時,聲音發顫,淚光晶瑩,顯得又失望,又期盼,不禁心想:「無論遇上再大風險,我也定要護得這位雪姑娘平安。哪怕.……哪怕倚仗飛蠅出力。」
過了不久,又有江湖豪客陸陸續續趕來,湖南陸家浜來了三十人,山東萬英幫來了四十人,四川青城劍派來了二十人,安徽鳳陽派來了八大高手。來到這演武場中,各自提防,暗懷敵意。騰千錄一一出門相迎,說明情由規矩。群豪雖然心懷不滿,但此刻制衡之勢已成,眾人束手束腳,更不敢輕舉妄動,又見天黑夜冷,當即便在演武場四周尋找宅子入住。
這恆陽山莊看似佔地廣袤,堪比閑敞清宮,可外強中乾,諸多院子,間間屋舍,全都家徒四壁,滿是灰塵。花草瘋長,亂作一團,也無擺設,甚是寒酸,難怪這騰千錄要出賣「蒼鷹」消息,只怕是實在窮得狠了。更難怪他任由群豪自行住宿,毫不關心,看來這山莊於他而言不過是累贅,若被眾人拆了燒了,他只有落得清閑。
蒼鷹等人找了一間大屋子,匆匆打掃一番,推開窗,生起火,李聽雨苦笑道:「咱們今夜只能如此將就了。莫憂公子,可委屈你了。」
莫憂道:「李堂主何出此言?莫憂少時也曾受苦,顛沛流離,闖蕩江湖,也是家常便飯之事。李堂主如此照顧,小侄惶恐至極。」話雖如此,畢竟天生愛整潔,在房屋內待了片刻,只覺渾身不自在,找了個借口,外出閑逛去了。
李堂主道:「鵬遠兄弟,你隨莫憂公子一道走走吧,她一個姑娘家,孤身一人,夜深人靜的極是危險。」
蒼鷹笑道:「她可不是姑娘,堂主儘管放心。況且深更半夜的,旁人都在呼呼大睡,她不走遠,出不了事。若是她只欲解手,我在旁窺伺,豈不成了居心不軌之徒?」
李若蘭笑道:「讓你去就去,哪來那麼多借口?真比那騰千錄規矩還多。」
蒼鷹嘿嘿一笑,推門出去,快步跟上莫憂。莫憂正慢慢在山道上悠悠踱步,見蒼鷹趕來,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兩人沿著山路信步上前,但見地上枯葉鋪路,泥土柔軟,混雜著山間花香幽氣,委實引人入勝。蒼鷹笑道:「這外頭比屋裡舒服百倍,莫憂,果然還是你會享福。」話音剛落,一陣寒風吹來,將蒼鷹吹得渾身顫抖,叫苦不迭。
莫憂見他一會兒抒懷,一會兒罵娘,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情登時好了許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