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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鬧市長街抒情意

  韓瓊屋下地道極為深遠,他早已在地道中藏好財物、口糧、清水等應急事物,蒼鷹見狀笑道:「韓老爺子謀慮周詳,未雨綢繆,鵬遠我可真服了你啦。」


  韓瓊嘆道:「我知道五尖幫與韃子勾結,勢力牢固,頗得本地赤魯達花寵幸,如我能僥倖復仇,立即用這地道遠遁,韃子也未必找得到我。誰知我一時猶豫,想要讓他們成親之後,再行離去,卻險些害了我女兒女婿。」


  周瀚海心中慚愧,說道:「爹,是孩兒思慮不周,舉止莽撞,害爹爹不得不受苦。」


  韓瓊與韓霏齊聲道:「你可別這麼說!咱們本就打算如此了。」


  地道中陰寒昏暗,陳登樓提燈走在前頭,路過一處寬敞地穴時,他突然見到一具龐大人影,登時嚇得慘叫起來。


  蒼鷹搶上一步,喊道:「什麼人?」轉動長劍,擋在眾人前頭,他先前受傷不輕,但此刻已無大礙,手腳皆迅速有力。雪冰寒見他行動如常,登時放心下來。


  韓瓊說道:「這不是活人,而是一具雕像罷了。」


  借著油燈之光,眾人瞧清楚這雕像模樣,一人身穿∴,長袍,頭戴黑色面罩,雙腿微微彎曲,似要前沖,舉止逼真異常,難怪陳登樓會嚇破了膽。


  周瀚海、韓霏與韓瓊朝這雕像凝立片刻,似是在暗中行禮。蒼鷹漸漸想起自己童年之事,同樣漆黑的地道、幽暗大廳之中,兩具陰森雕像,臉戴黑紅面具,古老、悠久,似在道出千年前一段凄涼往事。


  蒼鷹問道:「韓老爺子也信奉玄夜魔神么?」


  韓瓊微微吃驚,問道:「不知鵬遠兄弟如何識得這魔神雕像?」


  蒼鷹答道:「我曾碰上過逍遙宮的教徒,他曾對我說起過此事來。」一句話遮掩過去。他早知周瀚海與章斧山身在逍遙宮中。韓瓊是周瀚海養父,自然也極有可能是教徒了,而且資格極老,定然極為虔誠。


  莫憂聽到玄夜教,心生不滿,但她涵養極好,絲毫不動聲色。對蒼鷹說道:「你指的可是當年江邊的老頭服如海?我倆正是那時結識的,你還記得么?」


  韓瓊驚呼道:「服老?你們識得服老?他.……他現在何處?」


  蒼鷹不欲多談,只是說道:「服老先生生患重病,與世長辭了。但他走的時候。並不受病痛折磨。」


  韓瓊、韓霏與周瀚海同時說道:「魔神庇佑,救他離世。」也不追問詳情。


  眾人在地穴中休息片刻,又繼續走了一個時辰,終於走出地道,見一輪明月清冷,天氣苦寒,霜雪襲草侵樹,四處如罩白綢雪衣,既凄且美。蒼鷹暗暗計算方位。知道他們少說已經離岳陽有六里之遠。


  周瀚海轉身對蒼鷹、雪冰寒、莫憂說道:「三位相救之恩,周某定會竭力相報。不知莫憂姑娘家住何處?周某改日必登門道謝。」


  莫憂每每遇上陌生之人,一打招呼,總得費神辯解。雖然不耐,但也習以為常,嘆了口氣,苦笑道:「我說過啦。我是男子,不是女子。周大俠,咱們雖然未曾謀面。但我常常聽義父說起過你。」


  蒼鷹暗暗驚奇,心想:「她口中的『義父』自然是靖海王了,靖海王怎會識得周瀚海?」


  果然聽周瀚海問道:「你說你是.……你是男子?那姑娘……兄弟義父又是何人?」


  莫憂輕笑一聲,說道:「你十多天前才與我義父在長沙見過面,怎地忘了?」


  周瀚海「啊呀」一聲,心情激動,喊道:「你是李大哥的義女.……那個義子么?」


  莫憂道:「當天你星夜來到長沙總壇,我恰巧外出,這才沒碰上你。我義父當時得知你與人定下約會,便飛鴿傳書,讓各地江龍幫的兄弟派人來幫你。這不?我剛剛回到長沙,便被義父遣了出來啦。」


  蒼鷹問道:「你怎地又成了李老哥……李幫主的義子?」


  莫憂臉上一紅,微覺尷尬,說道:「爹爹他待我極好,我心下感動,他言語中又稍有暗示,我不忍拒卻,便拜他為父了。」


  周瀚海登時追悔莫及,懊惱不已,只想:「我當天與李大哥碰頭,怎地不多住幾日?若與這位莫憂姑娘碰上,相處幾天,定能生出一段姻緣來,屆時向李大哥提親,娶她過門,與霏霏姐妹相稱,豈不美事一樁?這姑娘雖然自稱男子,英氣勃勃,但美貌無雙,尚勝過霏霏一籌,自也是我周瀚海的良配。」


  他這邊自怨自艾,苦不堪言,韓瓊向莫憂道謝之後,取出豐厚銀兩,送給諸位家丁僕役,遣他們回鄉。眾家丁忠心耿耿,不願與他分手,韓瓊好勸歹勸,這才送眾人離去。


  莫憂問道:「韓老爺子,你之後要去何處?」


  韓瓊笑道:「莫憂兄不要為我老頭子擔心啦,我早有安排,絕不會讓我女兒女婿受苦挨凍。」


  莫憂道:「此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眼看就要下一場大雪,韓老先生雖然內力了得,不懼寒暑,但韓霏姑娘卻得受苦了。而韃子說不定會派追兵堵截咱們,我看這兒離長沙也不遠,不如咱們雇一輛大車,索性去義父那兒走一遭吧。」她知韓瓊此刻雖看似潦倒,但他一臉胸有成竹的神情,並不沮喪,又聽說韓府在江湖上交友廣泛,勢力不弱,便想拉攏他入江龍幫。


  韓瓊沉吟片刻,見周瀚海與韓霏兩人頗為情願,又想起莫憂救命之恩,笑道:「那麼咱們便走上一遭吧。」


  莫憂大喜,他來此已有些時日,於周遭村鎮分佈極為熟悉,走了一頓飯功夫,雇來一輛大車,找來幾匹駿馬,一路疾行,奔赴長沙城。


  路途雖不遙遠,但馬車上這位周瀚海大俠卻極不好受,一者他身受重傷。真氣渙散,雖然不停運功療傷,但總是疼痛難忍;二者他先前對江潯八友頗為輕視,言語間稍有怠慢,此刻蒙蒼鷹相救,雖瞧出此人武功不濟,但憑藉機智,仍令鹿角法王吃盡苦頭,比自己潰敗模樣要體面許多,他大為慚愧。心下總有疙瘩;三者他見那位莫憂女俠對自己客客氣氣,其實著實冷淡,卻對蒼鷹這粗俗莽漢十分青睞,途中與雪冰寒、蒼鷹說說笑笑,與自己相比,顯然親疏有別,他嫉恨難受,只覺生平之辱,以此最盛。他這種種心思。眾人也難以察覺,唯有韓霏見他愁苦,心中暗暗自憐自悲。


  眾人騎行兩天,大雪漸止。臨近都城,道路兩旁變得熱鬧起來,朝遠方望去,見長沙城牆巍峨聳立。壯觀宏偉,往兩旁蔓延開去,城內城外熱鬧非凡。人潮湧動,樓宇攀龍,彩旗飄飄,雖經戰火洗禮,又被蒙元壓迫,但經過十年緩緩休養生息,此刻已稍重現昔日昌盛景象。


  莫憂縱馬上前,城門守衛見她到來,竟絲毫不盤問阻攔,此地乃江龍幫根本之地,勢力穩固,官府中上下漢人,多半與江龍幫交情深厚,認得莫憂乃李麟洪「義子」,對她敬重有加。她領著馬車沿街繞行,地是四方青石板,樹是宮槐神仙木,樓乃九層通天塔,街乃花花好凡間。


  街上有不少人識得莫憂,紛紛上前與她問好道:「莫憂少爺,最近可好?」「莫憂少爺,您愈發精神俊秀了。」「莫憂少爺,這是店中新到的布匹、胭脂、香粉,少爺可要拿些回去瞧瞧?」莫憂神情親切,舉止得體,穿街而過,人人都不得罪。


  雪冰寒讚歎道:「莫憂公子來此短短數月,竟如此深得民心,平素定然做了不少好事。」


  一旁李麟洪下屬王兄弟笑道:「可不是嗎?莫憂少爺到長沙之後,委實做了幾件了不起的大事。十一月初,蠍尾幫的胡大頭與咱們作對,派人夜襲咱們存貨庫房,恰巧莫憂公子在場,被他獨自一人,殺的數十人四散而逃,反而找上門去,當場令胡大頭跪地求饒。這胡大頭也算得上長沙城有名的好手,可被莫憂公子打得服服帖帖,從此俯首聽命,不敢造次。還有人搶了走馬鏢局馬鏢頭的一趟鏢,他找上門來求助,也是莫憂公子替他尋回。」一口氣連說了四、五件功績,眉飛色舞,可見他對莫憂由衷敬佩。


  蒼鷹點頭道:「行俠仗義,以寡敵眾,乃是吾輩本色,想當年我鵬遠千里走單騎,護送宋朝皇室血脈,獨斗千百韃子精兵的時候,也是這等俠肝義膽。」


  眾人聽得哄然大笑,知道那乃是李麟洪生平壯舉,以為他耍寶糊弄,紛紛說道:「不錯,不錯,我昔日長坂坡一聲斷喝,嚇退百萬敵軍,也算得上一員悍將。」「你這般一講,我倒也想起來,我曾在垓下被十萬大軍所圍,不得不獨自衝殺,渡江逃生。」


  蒼鷹聽眾人胡言亂語,出言捉弄,笑罵道:「你們這群混球,只會鸚鵡學舌,毫無新意。」回身一瞧,卻見雪冰寒雙眼放光,望著自己,登時嚇了一跳,問道:「道長,你不會當真信了吧,我不過說著玩兒的。」


  雪冰寒嘻嘻一笑,不置可否。蒼鷹知她聰明絕頂,思維敏銳,深怕自己說漏了嘴,頓時收斂了許多,隱隱卻覺得雪冰寒離自己靠近了些,肩膀幾乎挨著自己手臂。


  這般走了半柱香功夫,只聽前方馬蹄踏踏作響,十位騎士快馬迎來,當先一人正是李麟洪,他瞧見莫憂,喜上眉梢,喊道:「孩兒,你果然回來了,可遇上周大俠沒有?」神態親熱至極,真如慈父遇上女兒一般。


  莫憂道:「爹爹,大伙兒都來啦!」


  蒼鷹見李麟洪身後又衝出兩人,其中一人容貌清秀,神情迷糊,正是義弟歸燕然,他瞧見蒼鷹,也是歡呼一聲,滾落馬鞍,朝蒼鷹快步衝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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