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愛憎痴
九嬰既知此地兇險,危機四伏,不可久待,便領眾人穿林而過,到附近大鎮上歇息,隨後毫不停留,一路北上,花了十多天,終於回到平嵩山上,群雄見他歸來,都露出驚喜神情,又見他身後兩位絕麗少女,一頭怪異紅虎,更是咋舌不已。
九嬰稍覺得意,向眾人簡略說了緣由,他本欲設宴為兩位聖女接風洗塵,但她二人清凈慣了,不想與旁人多打交道,九嬰便派幾位丫鬟服侍二人,之後每早請安,甚是周到恭敬。
將這兩人安置妥當,他回到書房,聽萬益民、於凡等人呈報大小財政事宜,果然堆積如山、一團亂麻,九嬰打足精神,咬緊牙關,一一過目聆聽,慎重處置,將諸事理得井井有條,萬益民見九嬰才幹驚人,行事巧妙,雖早已習慣,仍不禁打從心底里敬佩,說道:「門主才智過人,勝過我等千倍,這些事將老夫折騰的都快抹脖子了,門主輕描淡寫便全數處理妥當,當真乃治世之才。」
九嬰哈哈一笑,說道:「萬叔叔捧我太過,可快把我捧上天去啦。」
他雖有日理萬機之能,但畢竟長途跋涉,一路奔波,總覺得有些疲累,便命眾人退下,想在書房中小睡片刻,突然聽有人叩門,輕緩有序,似有節拍,他知道是九狐、鬼魅二人的機密之事,拍了拍手,讓她二人進來。
九狐、鬼魅神情不安,快步上前,九嬰奇道:「姐姐、妹子,出了什麼大事?」
九狐沉聲道:「有人見到蒼鷹了!」
九嬰登時如遭雷擊,身子巨震,以他這等功力,頃刻間竟雙足無力,險些軟到在地。他振作起來。說道:「只怕是假,不可相信,蒼鷹死時情形乃咱們親眼所見,他怎會還活在世上?只怕是江湖無知之人隨口謠傳。」
九狐凝視九嬰,說道:「幾年之前,你前往江南辦事,不也曾見一人手持秘影劍,憑空出現,救你性命么?此人既能使得動秘影劍,便極有可能是蒼鷹。」
九嬰搖頭道:「或許是旁人使蒼鷹兵刃罷了。」
鬼魅笑道:「九嬰哥哥素來料事如神。此次但願也如你所說,不過是虛驚一場。」
九狐點點頭,說道:「我剛一回來,便聽密探來報,說數月之前,萬獸堂主人明思奇率眾返回中原,身負重傷,不得不好好修養,而朝廷傳出密令。說明思奇乃叛黨歹徒,要將他捉拿歸案。可萬獸堂勢力不小,明思奇狡兔三窟,朝廷一時也拿他毫無辦法。」
九嬰說道:「聽說這明思奇武功登峰造極。當世竟有人能傷他?」他此番神功大成,心懷雄心壯志,只想與這大名鼎鼎的隱世高手一較高下。
九狐皺眉道:「他牽涉雲南民變,其中隱秘。咱們不得而知,但我在他身邊的探子來通道:聽說萬獸堂幾大高手,此次深入險境。險些盡數喪命,正是……正是蒼鷹出現,以神妙武功救了他們。」
九嬰聽到此處,反而放心下來,笑道:「明思奇又不認得蒼鷹,更分不出真假,說不定又有人招搖撞騙,隨口胡說呢?上次恆陽山上的鬧劇,豈非明鑒教訓?」說起此事,他心中又湧起謎團,不知當年周行天為何假冒蒼鷹,殺害武林人士,但他念及師徒情分,替他遮掩過去,不讓江湖眾人知道其中真相。
鬼魅道:「若單單是萬獸堂一處說見到蒼鷹,尚不足取信,但……但我收到蠱毒教密探飛鴿傳書,說蠱毒教石楠聖女也曾碰上過蒼鷹,蒙他相救,死裡逃生。聽密探描述,那人樣貌與蒼鷹極為相似。蠱毒教也在雲南,恰與萬獸堂此行重合,此事.……此事必有蹊蹺,即便非真,也定有陰謀。」
九嬰霎時心煩意亂、頭疼欲裂,他行了數萬里路,從修心養性之地回到這俗事紛擾之處,尚未休息,便一直辛勞至今,本就精疲力竭、心力交瘁,此刻又聽到這等消息,涉及他生平最悔恨愧疚之事,心頭苦悶,難以宣洩,長嘆一聲,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鬼魅退出房門,九狐則坐著不動,待鬼魅聲息遠去,九狐走上前來,雙手緩緩摟上九嬰腰腹,柔聲道:「可要我……我服侍你睡下?」
九嬰「嗯」了一聲,吻上九狐紅唇,九狐登時面泛桃紅,嬌軀發顫,兩人寬衣解帶,耳鬢廝磨,情到濃處,緊緊纏在一塊兒,九嬰手指一動,將桌上書卷通通拂到地上,將九狐抬上桌,從上而下,望著自己的姐姐,自己的愛人。
九狐咬緊嘴唇,等他相擁,眼神凄然,卻又歡喜,但九嬰剎那間與她心意相通,突然明白過來:她雖與自己交.歡,實則正想著蒼鷹,她將自己當做另一個男人,這才有心與自己纏綿!在她心中,只怕愛蒼鷹遠勝他九嬰,逼死蒼鷹之後,她一直強顏歡笑,實則鬱鬱不樂,表面上行事如常,可暗中一直在找尋蒼鷹的蹤跡,她既希望蒼鷹真的死了,可心底又盼望他還活著。
她恨著九嬰,她恨他害死蒼鷹。可她又愛著九嬰,她愛他為自己拋棄摯友。
九嬰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心中百感交集,痛苦不堪,因為他不也與她一樣么?有蒼鷹在他身邊,他便如同有了靠山一般,無論面臨怎樣強敵,怎般絕境,他都不會失去希望。若不是她,九嬰怎會與蒼鷹反目?
正因為兩人此刻心意相同,對彼此又恨又愛,這才能明白各自想法。
一時間,九嬰靜止不動,只是望著身下呼吸急促的戀人,興緻消退,頹喪惱恨,漸漸冷靜下來。
他從她身上退開,穿上衣物,九狐支起身子,也穿戴整齊,說道:「阿離,不管怎樣,我始終是你的人。哪怕世上所有人都背棄了我,你也始終會在我身邊,對么?」
九嬰慘然道:「姐姐,若你我之間都有隔閡,我做人還有什麼意味?」
九狐心神慌亂,匆匆推門出去,門一開,卻見馮葉華迎面走來,馮葉華見到九狐,面露喜色,問道:「九狐妹妹,你不告而別,可把咱們全急壞了,你這幾個月上哪兒去了?」
九狐小聲說了句話,自個兒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隨即快步走遠,馮葉華見她眸中含淚,髮絲紛亂,肌膚上有晶瑩汗珠,臉泛紅暈,心中震驚,直是無以復加。他愣了片刻,雖覺黯然,但不敢多想,走入九嬰房中,朝九嬰行禮道:「門主,屬下久盼門主歸來,今日終於得見,真是不勝之喜。」
九嬰背對著馮葉華,凝神須臾,說道:「我胡亂行事,累大伙兒憂心,實在追悔莫及,只要馮大哥不來怪我,我便心滿意足啦。」
馮葉華性子雷厲風行,在雪蓮派中主管與江湖其餘門派紛爭之事,此刻稟報說道:「門主,三月之前,江南江龍幫與咱們雪蓮派起了衝突,木酒庄的笑醉莊主投靠咱們,不交江龍幫的供金,被李麟洪派人滅了滿門。屬下孤身找上門去,連敗木酒庄江龍幫分舵高手,殺了數十人,李麟洪這廝起意報復,變本加厲,連命手下挑事,與咱們狠狠打了幾架,各有損傷。」
九嬰怒道:「這老混賬這般霸道,行事竟如此殘忍?當年我遠赴江南,幫他一個大忙,他欠我情面,卻膽敢招惹咱們?可是這兩年咱們太過客氣,這老小子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馮葉華道:「此人手下高手著實不少,大多是西域武人,武功怪異,尋常門派也敵不過他。加上他與江南『及時雨』李聽雨乃是拜把子兄弟,而這李聽雨手下江潯八友,非同小可,更聽說是逍遙宮歸燕然教主的岳父,李麟洪這粗人本就妄自尊大,如此一來,更是倒行逆施,為禍江湖。」
九嬰本就心神不寧,被如此一攪合,更是頭腦發脹,轉過身來,問道:「後來又如何了?」
馮葉華垂首道:「門主恰巧外出不在,屬下不便自作主張,之後稍有隱忍,豈料此人又惹到仙劍派頭上去了,武州『遊園梅』梅沛乃是仙劍派盟友,與這廝起了爭端,大打出手,斷了一手一腳,成了殘廢,其家人向仙劍派哭訴,恰巧離遁率眾弟子遠行,無人主持局面,雙方有過交手,又被這廝佔了便宜。」
九嬰怒極反笑,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老混賬狂妄自大,遲早吃到苦頭。」他曾聽人說過這逍遙宮歸教主的功夫,對他極為忌憚,江龍幫與逍遙宮淵源不淺,他本也不想惹江龍幫,但被旁人欺上門來,又豈能退縮?如今仙劍派也與此人交惡,雙方藉此聯手,或可將此人打的一蹶不振,即便歸燕然出手,也未必敵得過仙劍、雪蓮兩派高手聯手。
馮葉華道:「門主有所不知,李麟洪這幾場勝仗之後,得意忘形,忘乎所以,竟發下武林英雄帖,邀請天下武人,齊聚泰山,召開武林大會,要以武會友,比較勢力,選出一個武林盟主來。」
九嬰心想:「此人可是失心瘋了?他手下莫憂、段玉水功夫果然了得,但未必真能震服群雄,橫掃天下,如今又要當選這武林門主,當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了。」
馮葉華見九嬰不答,抬起頭來,猛然見九嬰脖上似印有紅紅的唇印,驀然間,他心臟驟停一般,整個人木然而立,魂不守舍,再也說不出話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