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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千軍僅余白骨

  鍾虛撲通落地,只覺劇痛難忍,胸口發悶,竟受了極重的內傷。他心中驚怒,亂緒紛紛:「為何我得了劍魔真傳,仍然敵不過此人?難道.……千血劍竟如此了得?」


  離劍甚是歡喜,說道:「今夜便是你藏劍冢覆滅之時,徒兒,一個不留,全數殺了。」


  迫雨默然不語,但神色快意,眸閃寒光,振翅漂浮於空,真彷彿雲中仙人一般。離劍一瞧,又暗生驚懼,小心提防。


  原來兩年之前,離劍長途跋涉,來到金帳汗國,意欲屠滅藏劍冢與獨孤劍魔,但他深知那巨人武功之強,遠非凡人能敵,如要取勝,非得倚仗迫雨不可。


  迫雨同那千血劍心神合一,嗜好人血,可從人血中汲取內力,若被飲血之人精通劍術劍氣,更可令千血劍主人修為倍增。


  離劍急想立下大功,重見阿青,練了那鍛體熔劍功,雖未走火,卻也入魔,因而走上邪道。他暗中授意,不惜讓迫雨以千血劍殺光了神劍宗數百弟子,吸收氣血,苦練兩年,終於激發出千血劍潛能,以至於有此刻神威。詠洪、詠荒、詠沌三大長老見他犯下這等滔天罪行,勃然大怒,憤然制止,但卻被迫雨、離劍攜手殺死,終於也被千血飲盡了鮮血。


  因此迫雨此時內力雄渾,難以估量,竟令離劍頗為忌憚,但離劍思慮周詳,自也有法子制衡於迫雨。


  迫雨沉默片刻,笑道:「師父,那獨孤劍魔又在何處?咱們若殺光了這些無能之輩,不遇上那首惡,在祖師娘娘眼中,只怕也算不得功勞。」


  離劍不知劍魔死訊,說道:「不錯,但這鐘虛狂妄自大,便拿他血祭那些死去的同門。」


  迫雨答應一聲,陡然下落,朝鐘虛刺出一劍,鍾虛翻身而起,一劍反斬過去,迫雨以千血劍抵擋,一牽一引,拍出一掌,只聽喀拉一聲,擊碎鍾虛骨骼,鍾虛眼前一黑,吐血倒地。


  赤蠅見事態危急,大聲道:「全軍圍上,誅殺兇徒!保護鍾虛將軍!」那三千大軍領命,抬手射箭,如雨雲般落下,迫雨雖武功蓋世,心性狂妄,但在這數千精兵面前也不敢造次,施展輕功,立時遠遁,但箭矢疾飛而來,他雖身法精奇,仍不得不出劍抵擋,極為狼狽。


  李書秀心想:「他已成大敵,我稍有不慎,便會死在他劍下,不可再出手留情。」呼嘯一聲,流星劍出鞘,手腕連振,已使出「流星火雨,石破天驚」的絕藝,無形劍氣如隕星巨浪,將迫雨籠罩。


  迫雨早已人性泯滅,心中唯有邪念,大喊:「阿秀,你可是想去見你姐姐了?」紅劍急動,劍影宛如幕布,將那三十二道劍氣全數擋住。他從體內迫出血滴,一轉一拍,血滴化作掌力,如巨龍般呑向李書秀。李書秀橫劍連擋,身軀一振,長劍險些脫手。


  就這麼緩了一緩,藏劍冢高手全數圍上,繞著迫雨廝殺,剎那間劍光縱橫,無處不在,迫雨連連使出血箭、血牆、血掌等異術,但在藏劍冢寶劍絕學面前,不免寡不敵眾,處於下風。即便如此,他依舊兇悍絕倫,捨命出擊,縱然多處受傷,仍是有來有回。


  斗到激烈關頭,赤蠅使蛆蠅屍海劍心訣,一劍虛晃,引得迫雨露出極大破綻,侯戾趁勢一招「猴王降妖」,斬中迫雨胸口,留下一大道口子。迫雨臉色痛苦,但仍笑罵道:「好奸詐的小賊,你這一招好狠。」足尖一點,霎時脫出圍殺,回到離劍身邊,又道:「師父,徒兒累了,該由你露上一手。」說罷盤膝坐倒,運功療傷。侯戾心中震驚,暗想:「他中我一劍,瘡口直入肺腑,怎能不死?」


  鍾虛支撐起來,痛罵道:「甭管什麼江湖道義,全軍齊上,格殺勿論!將神劍宗的狗雜·種全都宰了。」他今夜本來春風得意,以為自己從此天下無敵,誰知竟被這千血主人隨手擊敗,如此起伏,反差極大,顏面盡失,怎能不氣急敗壞,恨之入骨?


  赤蠅指揮兵馬,合圍敵人,朝離劍喊道:「離劍,如今你已被我軍包圍,如不投降,我不得不痛下殺手了。」


  離劍神色淡然,似全不將險境放在心上,他說道:「獨孤劍魔在哪兒?」


  李書秀與芬德爾互望一眼,心想:「他不知師父逝世實情,咱們又何必告訴他?」李書秀說道:「莫要多問,你降是不降?」


  鍾虛鼓足內力,勉強站起,說道:「我已得獨孤師父真傳,我便是如今的獨孤劍魔。」


  殷嚴怒道:「你可是昏了頭了?少說幾句吧。」


  離劍神色驚異,愣了許久,驀然放聲大笑,內力迸發而出,擂動荒野,似鬼哭狼嚎。


  鍾虛大聲道:「老賊,你死到臨頭,笑些什麼?」


  離劍說道:「我離劍壽命逾百,這漫漫歲月之中,心中所想,只為了殺那獨孤劍魔。你卻說自個兒便是那魔頭?就憑你這點斤兩,算什麼劍魔?」


  鍾虛切齒戟指道:「我眼下尚未全數領悟劍魔的功夫,一時不慎,中了那小賊奸計,做不得數。」


  離劍一板面孔,說道:「螢火之光,豈能與日月爭輝?好,既然真正的劍魔不來,那我便殺光他的徒子徒孫,瞧他還能忍到幾時?」


  他一擺手,身後那四十人除下披風頭巾,露出本來面貌。李書秀、赤蠅、李若蘭、侯戾、步襲登時遍體寒徹,恐懼萬分,原來這四十人無須無發,神情空洞,體魄高大至極,皆是那劍術通神的劍奴。


  離劍流下淚來,說道:「茫茫歲月中,我命神劍宗無數大劍使投身熔爐,練就銅頭鐵臂,如投薪入火,以禦寒冬。然則那寒冬遲遲不來,這些同門活著,如同行屍走肉。他們是我的罪,是我的錯,但我豈能讓他們白白陷入這等境地?」


  那四十人體內喀喀作響,臂膀似有蛇攢動,忽然間掌中伸出劍來,豎立面前。


  離劍朗聲道:「諸位同門,殺盡劍魔之孽!」雙臂橫張,朝前一揮,那四十人驟然沖了過來。


  鍾虛不知厲害,喊道:「全軍迎上!」千軍萬馬聽了號令,一齊出擊。


  離劍這些年來,一直苦練一門奇功,可將心念與門中諸劍奴相通,駕馭行動,如驅手足,直至不久前才終於圓滿無缺。他操縱劍奴,使出六龍祥瑞,剎那間數百頭彩龍浮於半空,舞動身軀,揮咬爪牙,景象宏大壯觀,眾將士氣為之奪。


  這些劍奴非但武功極強,且不懼刀劍之傷,若是藏劍冢劍客與之單打獨鬥,或可冒險從其軀體中奪出寶劍,藉此獲勝,可若在亂軍叢中,這四十人支援互助,有如一體,當真勢不可擋,宛如天兵一般。而那六龍祥瑞的功夫,在戰場上更是威力奇大。甫一交手,汗國將士便死傷慘痛,紛紛落馬。


  赤蠅擋住彩龍攻勢,趁敵人不備,殺至近處,一劍斬中一劍奴脖子,只聽「鐺」地一聲,那劍奴脖頸雖裂,但骨頭卻彷彿玄鐵鑄造,斬之不斷。那劍奴手臂一轉,長劍如風般取赤蠅面門,赤蠅驚險躲開,在地上打滾,見四周將士連續慘死,全無還手之力。


  那些劍奴力大無窮,招式迅猛,劍芒嚴密,偶爾還使出紅光劍芒,如遊魂般轉動,雖不靈巧,但兇險無比,將士中劍,緩緩融化身亡,於是大軍無不膽寒,眾人哀嚎慘叫,丟盔棄甲而逃,陣形鬆動,死傷更為酷烈。赤蠅心頭絕望,暗想:「仗此劍奴軍隊,天下何人能敵得過神劍宗?除非……除非用大炮火藥。」


  李書秀使出流星劍法,意圖多造殺傷,但離劍對她極為留神,指使五、六個劍奴纏住她,李書秀武功再高,也難敵三人聯手,更何況這六大劍奴?彈指間便接連遇險,驀然左臂劇痛,被一劍奴刺傷,似傷了骨頭。危急關頭,李若蘭使出人劍合一的心法,令六龍護身,運青山日月劍,竟令眾劍奴稍有遲疑,她趁勢翻身過來,將李書秀救起。


  她喊道:「他們有些怕我,阿秀姐姐,你跟著我走!」


  李書秀點點頭,知道今日萬難取勝,喊道:「咱們暫且撤退,逃回汗國,再做打算!」話音剛落,卻見蒙脫、芬德爾、枯塘等人陸續被數劍穿心而死。李書秀心中一痛,想要回去相救,李若蘭急道:「不能白白送死……」


  赤蠅高聲喊道:「全軍撤離,逃往大營!」汗國軍隊無法抗衡,得了號令,惶恐四散奔逃,當真是聞風喪膽,眾劍奴斗發了性子,快步追殺,轉眼又殺了數百人。


  藏劍冢眾人施展身法,竭力逃亡,離劍手指一動,呼哨一聲,那四十劍奴舍了大軍,緊追而來,快如駿馬一般。李書秀見己方只剩下七人,除了李若蘭之外,悉數傷重,如此萬難逃脫,咬牙道:「你們先走,我可抵擋一會兒。」


  李若蘭道:「別犯傻了,事到如今,能逃幾人是幾人吧。」


  突然間,遠處一聲長嘯,眾人回頭一瞧,只見迫雨足不點地,飛速追近,傷勢已然痊癒,輕功遠勝眾劍奴。李書秀暗想:「莫非我藏劍冢真要覆滅於此?我.……我會死在迫雨哥哥手上?」心中悲傷,不禁落淚。


  此時風聲大作,荒漠間飛沙走石,遮天蔽日,竟颳起了衝天的大風暴,隔斷追逃雙方。在此天威面前,離劍亦一時猶豫,喝止迫雨劍奴。這風暴颳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方才消退。但風暴消散之後,藏劍冢眾人卻已無影無蹤,彷彿被吹上了天一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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