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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此生所求無悔

  阿青瞪大美目,打量飛蠅,彷彿不曾認得他一般,她笑道:「你不來殺我,我已經謝天謝地了,怎地你突然變了性子?你殺蒹葭的時候,可沒那麼客氣。莫非你當真心疼我么?還是門主對你說了什麼?」


  飛蠅說道:「阿青,你聽我一言,我是個愚昧瘋狂的混賬,我一直.……」正要吐露實情,遽然心口劇痛,眼前漆黑一片,他慘叫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動彈不得。


  耳聽蛆蠅陰沉笑道:「是啊,是嗎?你想要告訴她實情么?那我便先殺了你,再殺了她!」


  飛蠅在心底咬牙喊道:「她練有金剛不壞體,你敵不過她,乃是自尋死路。」


  蛆蠅說道:「我可吐出天池之火,只要我真氣鑽入她丹田,縱使山海門人也百死無生。」他頓了頓,又道:「你若乖覺一些,咱倆還可商量,你不多言,我便不忙殺你。讓那劍魔與阿青自相殘殺,豈不有趣么?」


  飛蠅想要抗拒,但此刻情形與金猴當年極為相似,若那妖魔決意殺他,飛蠅只能拖延,萬難逃過一死,他苦撐許久,唯有說道:「那就如此,我絕不提半個字。」


  蛆蠅哈哈大笑,撤去妖法,飛蠅昏昏沉沉的睜開眼,阿青、李書秀、李若蘭三人卻已沒了蹤跡。


  他彷彿只昏迷了剎那,但實則已過了多時。


  他頃刻間感應到李若蘭、李書秀的真氣,運轉身法,驀然遠去,宛如移形換位一般。
……

  離劍與迫雨在大漠中搜尋藏劍冢眾人蹤跡,直至天明,千血劍忽生感應,對迫雨說道:「這地下有個岩洞,他們就在岩洞裡頭。」


  迫雨笑道:「是么?」長劍出鞘,奮力朝下一刺,內力所至,轟地一聲,沙地深陷,隆隆聲中,現出一個大窟窿,這一劍之威極為猛烈,竟貫穿了十數丈厚的沙層。【ㄨ】


  離劍道:「徒兒,你先前與藏劍冢相鬥,可是未盡全力么?你如此運劍,他們怎能擋你一招?」


  迫雨說道:「我便想瞧瞧師父的手段而已。」


  離劍知迫雨受這千血迷魂,心念邪獰,絕非善類,一旦了卻大事,也不想再與他有何牽連。而迫雨此時嗜血好殺,恨不得用千血飲盡生靈之血,獲得天下無敵的內力。兩人各懷妙術,彼此提防,卻又相互合作。


  離劍正欲率眾人躍下,忽然間,一個巨大的身影騰躍而上,落入沙地,隨即又有數人飛身跳出。離劍見當先一人高大至極,宛似山岩,正是百年前曾見過的獨孤劍魔,頓時又喜又懼,喊道:「獨孤劍魔,我總算找著你了。」


  迫雨也曾見過劍魔,當年在平嵩山上,劍魔曾一劍將他逼退,隨後身處泰山,這巨人也曾將他拋下山峰。彼時相遇,迫雨遠不是劍魔對手,但他此刻功力增長數十倍,與千血劍合二為一,再無半點畏懼。而千血劍對獨孤劍魔憎恨至極,低語道:「讓我吸干這人的血,他困我多年,我要讓他千百倍的償還。」


  迫雨哈哈大笑,說道:「不錯,無論是誰,都難逃我長劍一擊。」


  獨孤劍魔說道:「千血劍果然在此。」目光掠過眾人,神色淡然。鍾虛仍心有餘悸,顫聲道:「師父,這四十個劍奴極為厲害,那千血劍的主人也甚是可怖,咱們還是從長計議,莫要硬拼為妙。」


  離劍想起當年劍魔與阿青相鬥,彷彿山崩地裂一般,他心想:「力分則弱,力合而強。事到如今,我當全力一搏,不再有絲毫隱瞞。只要殺了獨孤劍魔,祖師娘娘定會青睞有加,說不定便肯讓我常伴左右。」


  他想到此處,熱血沸騰,大喊一聲,那四十劍奴圍住離劍,各自出掌相抵,又有八人抵在離劍身上,頃刻之間,這四十劍奴身上劍靈真氣湧入離劍經脈,離劍痛的咬破嘴唇,眼中充血,但仍強自忍耐。


  這門功夫,便是他所創「鍛體熔劍」神功的無上妙境,喚作「劍爐焚身」,那四十個劍奴宛如好鐵好鋼,而離劍則如同鑄劍的熔爐,將眾人內力納入體內,劍意狂涌,心神如電,身軀如鐵,單憑一人,威力更勝過這四十人聯手。


  離劍頭暈腦脹,但他深吸一口氣,立時便平靜如常。他鑽研這妙法已有數十年,預料過種種危險害處,轉眼便已能應付自如。而那四十人劍靈離體,轟然倒地而亡。


  離劍大喊一聲,掌中生熱,化作一柄火焰巨劍,一劍刺出,宛如蒼天霹靂,劍魔點了點頭,似有些讚許,一掌拍出,真氣如潮,只聽震天動地的一聲巨響,藏劍冢眾人被波動直推出去,各個兒上下顛倒,狼狽不堪,此處沙塵衝天,地裂寬壑,劍魔退後半步,而離劍站立不動,神情喜悅無比。


  迫雨微覺心慌:「想不到此人尚有如此絕技,功夫已遠在我之上。」


  離劍將那火焰巨劍置於身側,再度一劍斬出,乃是詠字輩三長老所創的孤鴻劍,但這劍芒威力遠勝,乃是以紅光聚成。劍魔手中現出斬馬巨劍,抬手一格,身子又是一震,那紅色弧光直飛上天,宛似紅雷。


  離劍陡然動身,來到近處,瞬間身影重重,紅光化作籠子,將獨孤劍魔包圍,以藏劍冢眾人眼力,已全瞧不清兩人身形,心下恐懼萬分,腿腳發軟,連逃跑之力都沒了。


  只聽「鐺」地一聲,離劍痛呼,倏然退開,手臂扭曲,竟已被獨孤劍魔震斷。他呼吸吐納,手臂登時伸直,喊道:「迫雨,咱們一起上。」


  迫雨點了點頭,刺破胸腔,以血喂劍,霎時甩出一道血色長索,如同惡龍般咬了過去,離劍轉了一圈,繞至獨孤劍魔背後,又一道孤鴻劍斬出。獨孤劍魔緩緩轉劍,劍氣蔓延,只聽隆隆轟鳴,那血索弧光一同消散。


  離劍臉上變色,暗想:「我已出盡全力,為何還奈何不了這怪物?」但見獨孤劍魔並無還手之力,心中湧出希望,接連暴喝,劍出如雨。


  迫雨則聽千血說道:「只要在那老賊身上破開一個口子,我便能吸他鮮血,他內力曠古罕有,美味絕倫,你一定要嘗嘗。」迫雨心下雀躍,一招一式皆快如閃電,烈似彗星。


  這兩人武功皆超凡脫俗,凌厲已極,便是遇上萬人兵馬,或也非兩人之敵。但獨孤劍魔氣定神閑,劍鋒一掃一振,這兩人兇悍招式便遞不出去。只是他守得牢固,卻無法還擊,藏劍冢眾人心驚肉跳,難以辨識勝負。


  獨孤劍魔忽然說道:「正主兒來了,活動的也夠了。」劈出一劍,離劍頓覺萬斤重壓撲面而來,砰地一聲,被擊飛數十丈遠,落在地上,七竅流血,胸前一道大口子,他痛聲慘呼,只覺體內似有無數厲鬼在撕咬。他驚恐萬狀,喊道:「住手,住手!」揮手驅散眼前冤魂,卻哪裡觸碰得到?

  獨孤劍魔以劍意刺入離劍經脈,令他體內劍氣走火逆亂,離劍掌控不住,似落入了狼穴,真氣渙散,性命已在頃刻之間。離劍想起阿青,淚如雨下,伸手亂抓亂拿,傷心已極。


  驀然間,他雙目圓睜,面露笑容,就此不動了。


  他見到一個綠髮麗人,悠悠走近,容光煥發,笑容滿面。


  離劍低聲道:「阿青?」霎時心滿意足,再無遺憾。


  他活了數百年,罪行累累,殺盡同門,不就是為了此刻么?如今他終於了卻心愿,可以安然而死了。


  他當即咽了氣。


  阿青不曾看離劍一眼,她雙目只望著獨孤劍魔,而獨孤劍魔逐開離劍,露出極大破綻,迫雨趁勢一劍刺入劍魔胸腔。


  迫雨高聲笑道:「這下你還想活命么?」千血劍運用邪術,瘋狂吮吸劍魔血液。


  劍魔說道:「劍靈已成。」稍一運功,迫雨耳畔傳來千血劍凄厲的哀嚎,他彷彿被抽去了魂,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絕望恐怖之中。


  他見千血劍在劍魔胸口粉碎,散落一地。


  千血劍覆滅,迫雨良知盡復,回思往昔之事,心生悔恨,只想:「是……是千血劍害我至此,誘我殺人,若不是千血劍,我怎會落到這般下場?」


  可轉念一想:「這千血劍難道不是蒼鷹贈予我的?不錯,不錯,正是此人,是他用心險惡,令我喪心病狂。他……好生惡毒。」


  他追求良心上的安寧,將所有過錯推給蒼鷹,用最惡毒的詞句千百遍咒罵這仇敵,心中便舒坦了不少。


  但他唯獨忘了最初的事。


  在揚州城中,當他大著膽子,抱住輕衫,與她纏綿的剎那,他便已然走錯了路。


  當他聽輕衫指使,以長劍割裂巍山血肉,犯下罪惡時,他早已丟失了本心。


  直至他臨死前的一刻,他始終不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他抱著幻想,心安理得,良心潔凈無塵。隨後獨孤劍魔在他腦門上一按,迫雨便毫無痛苦的死去了。
……

  阿青來到巨人面前,身形纖細而嬌弱,由於激動,她捏緊了拳頭,那巨人徐徐轉身,與她相對而立。


  阿青說道:「我在冥池邊等你許久,不見你在那兒活轉。」


  獨孤說道:「仇恨的滋味兒如何?是否令你沉迷難捨?」


  阿青笑了起來,手中綠劍閃現,她說道:「美妙至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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