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郭北縣
這個混亂的世界,妖魔亂舞,世道不安,時局動蕩。
韓烈一路走來,除去夏侯劍客那一番拚鬥之外,竟還又看到了兩起短暫的廝殺,死者盡皆暴屍荒野,無人去管。
亂世離人,生死時刻交替,前一秒還是活蹦亂跳的生人,下一秒就成為了一動不動的死屍。
天生地養的軀體,就此化作野獸狼群的吃食,最為成為一具骸骨。
這樣的世界,難怪會有各種妖魔,人道既然衰弱,那麼異道自然昌盛,這是天地運轉的循環之理。
好在韓烈見多識廣,也不是什麼傷春悲秋之輩,因此稍作感慨,隨即便拋之腦後。
郭北縣,在如此混亂的世界,竟然還難得地守住了一份安寧,儘管這份安寧,是脆弱的,危險的,觸之即碎的,但總歸還算平靜。
即使有些追求賞金的武人在縣裡橫行霸道,即使城外不遠就有妖魔盤踞,但至少此時,城裡的百姓,過得尚可謂安定。
進城之前,韓烈被城門兵丁攔了下來,他的衣物風格制式樸素不起眼,不過材質卻瞞不過這些兵丁們的眼睛。
這些老練的兵油子們,除了負責看守城門之外,另一份工作,就是收取入城稅。
滿面斑駁,看起來有四五十歲的兵丁伸手橫在韓烈面前,朝他訕笑了兩聲,說道:「這位爺,勞煩您,要想進城,您得先交三兩銀子。」
城門口人來人往,但這些兵丁卻並不是人人都攔。韓烈笑了笑,瞥了眼身旁徑直入城的麻衣布領的農夫。沒有說話,探入懷中。
在他人看不見之處。輕輕一搓,幾片銀葉子就出現韓烈指間,他裝作摸索的樣子,將其從懷中掏出。
看見銀葉子,老兵丁臉上的神情更加恭敬了,彎著腰,雙手舉過頭頂,笑呵呵地接過其中兩片。
他叫道:「還是這位爺知事理,那您請進。在城裡有事了,您吆喝一聲。」
擺擺手,韓烈隨之不再逗留,直接走進了縣城。
身手隱約還能聽到那兵丁的嘀咕聲傳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大戶公子,瞧瞧這銀葉子的手藝,嘖嘖,這做工,真漂亮……」
入城后,人聲鼎沸。街道兩旁不時傳來各個店鋪的吆喝聲,顯得頗為繁華。
當然,再繁華,也只不過是個小縣城而已。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兩旁的房屋大多是木屋木樓,少有的一些磚瓦房,就是城裡的富家大戶了。路上的商鋪外掛著各式紙招牌,看起來。好像在辦集市。
城門口附近的公示欄上,貼著一份份通緝令。引起不少人圍觀,都被上邊的賞銀給弄得眼饞不已。
這些貧民老百姓只能眼饞,那些會些武藝,拿著刀劍的武人們就會採取實際動作了。
他們包裹頭巾,穿著簡陋的片甲,手上提著利器,三五成群,拿著通緝令在四處遊盪,找到一個他們認為可疑的對象,便立即上前拿問。
商鋪路邊,幾乎每個行人都會受到他們的騷擾,不過韓烈一路走來,這些人卻好似根本沒有看見,絲毫不作理會。
當然不是他們眼瞎,只不過是韓烈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對心靈力量的小小運用,進行了一番無聲的暗示。
此時天色還早,這個時候,城外的蘭若寺還沒有揭開幻布,只是一片荒無人煙的亂葬崗,因而韓烈並沒有急著就跑過去。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了一番,與此同時,也是在回憶曾經看過的一些細節。
走著走著,韓烈突然眼前一亮,原來是又看到了寧采臣,不過,讓他眼前一亮的當然不是寧采臣,他目前還並沒有改變性向的意願。
真正讓他感興趣的,是寧采臣身後的那家棺材鋪,以及棺材鋪門口掛滿的一張張硃砂黃紙。
看到這一幕,他立刻回想起來,這些黃紙上畫的符籙,並不是純粹糊弄人的騙錢玩意,而是真正有著一定效用的東西。
故事中,寧采臣無意間將這些硃砂符籙印在了後背,被女鬼小倩看到,引起了她的不適,不得不用計謀將其洗去。
由此可見,這些符籙,很顯然是有真材實料的,或許的確存在某種力量,值得一探。
寧采臣這會正在棺材鋪門口擦拭衣服,說起來這棺材鋪的老闆,人倒是不錯。
能給寧采臣水擦衣服,還給指路去蘭若寺,並給他量尺寸訂做棺材,在這亂世中,已經算是一個好人了。
韓烈走上前,先跟寧采臣打了招呼,他明顯有些吃驚,放下衣擺,訝然道:「先生原來也是要到這郭北縣么。」
對此,韓烈瞎話張口就來:「五湖遊子,浪蕩天下,不過四處遊歷罷了。」
聽了這話,寧采臣當即有些羨慕,他把韓烈當作了那種學貫五卷,遊學天下的士子文人了。
寧采臣有些無奈地心道:「同是讀書人,韓先生能如此洒脫,在各處增廣見聞,我卻只能寄身於商賈門下,掙些糊口之用,唉!」
韓烈可顧不上他的心情,與他打過招呼之後,便隨口邀請他待會一同吃飯,然後將視線轉向了店鋪老闆。
老闆人張的丑,不過眼力卻很毒,不遜於城門兵丁,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大主顧,當即笑面相迎。
他呵呵笑道:「這位大爺,您看看,我家的東西,可都是上等好貨?」
指了指畫著符籙的紙錢,韓烈問道:「老闆,這東西怎麼賣?」
哈哈一笑,老闆回道:「大爺您眼光可真是好啊,這些都是用上等硃砂畫的,價錢嘛。一兩銀子五張,買得多還有優惠。」
聞言。一旁的寧采臣驚愕地叫道:「老闆,你這不是坑人嘛。不過是紙錢,你要一兩五張,怎麼不去搶?」
寧采臣感激韓烈贈斗篷之恩,怕他吃虧,忙不迭地拉住韓烈的胳膊道:「先生,這你可不能被他坑了,這不是欺負我們外地人嘛!」
棺材鋪老闆不樂意了,厭棄地掃了掃寧采臣,把他攆到一旁。叫道:「你個臭書生,怎麼張口就胡說八道,攪我生意!」
抓起一張之前,老闆對韓烈解釋道:「大爺您看,這種上等硃砂,一兩硃砂就等於一兩銀子,再用我家傳手藝畫的,絕對不坑蒙拐騙!」
說著,他又憤憤地罵寧采臣道:「你這書生。虧我還好心給清水擦衣,你怎麼恩將仇報!」
寧采臣被趕到旁邊,卻仍舊面有不甘,低聲喃喃道:「什麼手藝。不就亂畫符么,子不語怪力亂神,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
老闆耳尖。聽到他嘀咕的這些話,一下子就要跳腳。韓烈趕忙攔住了他。
從懷裡掏出幾枚銀葉子,韓烈笑道:「老闆別急。不用擔心,我信你,買,不過……」
老闆看到銀葉子,見韓烈要買,原本不渝的臉色又是一變,笑呵呵地就要去接,但聽到他話風一轉,忙問道:「大爺您?」
韓烈把銀葉子按在他的掌心,然後笑眯眯地說道:「不過我看上面畫的這些東西,似乎有些玄妙,它到底靈不靈?」
老闆收起銀葉子,拍著胸脯叫道:「當然靈了,我張老四在這郭北縣做了十五年生意,從來沒騙過人,大爺你不信可儘管去打聽打聽。」
韓烈見他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兩步上前,附耳小聲道:「老闆,我的意思是,想見識見識你那家傳的手藝。」
說著,他故意做出為難的樣子,然後續道:「你知道,我長年在外飄蕩,這些年也見過不少怪事,還遇過險情,最近總有些不安。」
話說了這麼多,棺材鋪老闆還是一副有些不明所以的樣子,韓烈便咳嗽了一聲,又掏出幾片金葉子。
他將其中一片在老闆眼前晃了晃,金光閃閃,迷人眼球。
韓烈笑著說道:「老闆,說實話吧,你那裡如果有些什麼書啊,古怪物件之類的,能讓逢凶化吉的東西,我想買下來,價錢不是問題。」
錢帛動人心,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道理到哪個世界都通用,棺材鋪老闆的眸子一下就亮了起來。
旋即,他臉色一縮,急急忙忙探出腦袋掃了眼外邊,接著拉起韓烈,把他拽到了內室。
瞥了眼韓烈手上的金葉子,老闆咽了口唾沫,目光閃過一抹貪婪,他小聲道:「你是說真的?可別騙我,這可是我祖傳的寶貝。」
韓烈直接將幾片金葉子甩給他,回道:「這些就當作保證金,只要東西有料,我再翻倍給你價錢,這生意做得嗎?」
撿起金葉子挨個咬了口,老闆喜不自勝,忙不迭地說道:「做得,做得!大爺您稍等,我這就給您取來!」
說罷,老闆立刻捏著這些金銀葉子,歡天喜地的向後院跑去拿東西了。
不一會,他就捧著一份油紙包又跑了出來,吹了吹油紙包上那並不存在的煙灰塵埃,緩緩將其在韓烈面前攤開。
只見油紙包內,是一本,準確的說,是半本殘缺的書籍,封面缺了個角,封面上的書名已模糊不清。
對此,韓烈卻並沒有任何輕視,臉色慎重地拿出了這本書籍。
只因在他的視線中,這本書籍表面,竟然流轉著某種奇特的光華,的確不是凡品。
翻過書籍一看,它底下有撕扯過的痕迹,後半部分,已然不見,韓烈忙問道:「老闆,這後邊的那一半呢?」
老闆被他表情嚇了一跳,連忙回道:「大爺,這可不是我糊弄你,這本書是從我爺爺那傳過來的,從小我第一次看見,就沒了下半邊。」
韓烈緊緊地盯著老闆,直到他的雙眸失神,掃蕩過他的心靈后,確認了他的確沒有說謊,只得搖頭作罷。
收回目光,韓烈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半本就半本吧,這是貨款。」
又甩出差不多分量的金葉子,韓烈轉身離開了內室,待他身影消失,老闆這才渾身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
惶恐地瞄了眼門口,老闆這才彎腰撿起金葉子,然後悄悄摸過去,看到韓烈與寧采臣的背影離開店鋪后,不由得鬆了口氣。
依靠在門板上,他自言自語道:「這位大爺的眼神可真嚇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