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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咕嘟咕嘟

  因為,他了解的渠道。


  僅限於聆聽同事們和文燕平時的聊天。人到中年的許部長來自山東,遵循著小說中的情節,畢業於交大的管理碩士,雖然擁有了上海戶口,卻在這座城市形影相吊,舉目無親


  爾後經人介紹。


  以“優質潛力股”身份,得到一上海姑娘的父母認同,恩準其與自己的女兒交往。二人最終走入了婚姻殿堂,三年間,有了一個漂亮聰明的女孩兒。


  現在一家三口。


  仍擠在上海嶽父母的小二室一廳,學曆僅本科生的妻子,又自動失業當了全職能太太,其景可歎。因此,部長大人以年薪30萬的遠大中層幹部之尊,仍感不滿足,也就不奇怪了。


  “問題是,我和部長並不相互了解,他為什麽要找我呢?”


  白駒默想著,津津有味的嚼著大排,不時瞅幾眼頂頭上司:“自古創業要知根知底,攜手共進,同甘共苦,難道他不懂這個道理麽?”


  “擠個座,許部。”


  叮當!很好聽的陶瓷聲響,一副乳白瓷碟盅放在了部長桌邊,李靈含笑而立:“可以嗎?”部長往一邊移移,滿臉都是真誠的笑靨。


  “這不是故意將我軍呀?李部,我這個部長,比起你那個部長,連小巫也算不上,請坐,快請坐。”


  “謝謝”


  李靈一捋衣襟,雙腿一偏坐了下來。也不看誰,輕輕揭開瓷蓋,一股雞湯特有的清香溢出,纖塵不染的手指一拎,乳色的瓷勺在盅裏無聲攪動,聽不到一絲輕響。


  然後舀起一小勺。


  左手指一挽耳發,呶起嘴唇嚐嚐:“嗯,出有車,食有魚,這生活不錯!”進了嘴巴,白駒和部長相互瞅瞅,都不出聲的看著她。


  大約天下的人力資源部長。


  都不太受幹部員工的歡迎?

  聊得正歡的二個男士,冷丁被人力部長插了進來,仿佛都感到不習慣。許部甚至摸摸自己的麵前碟盤,把餐叉,勺子和筷子從盤中,慢慢騰騰的拿起。


  然後,端端正正重新在碟盤上放好,似乎想起身離開。沒想到李靈瞟到了他這小動作,又一口雞湯下肚後,淡淡到:“許部,你那個創業計劃,我看可行性不大,沒必要了吧?”


  許部瞟瞟白駒,重新拎起勺子。


  “隻是打算,考慮並不成熟呢。”“人脈,資金,產品,銷路,公關,雲雲雲雲,恐怕沒那麽簡單。”李靈繼續低頭喝湯。


  宛如知道對麵的白駒,正迷惑不解,懵懵懂懂瞧著自己。


  微微皺眉到:“辦事就怕心血來潮,一時衝動,你好像並不是剛跨出象牙塔的嘛?”許部的臉,有些發紅,咳咳嗽,動作也有些不自然。


  “草根創業,是中國的第三次改革浪潮。如果我沒記錯,二戰後日本的迅速崛起,到現在還有很強的借鑒性。”


  李靈抬起頭微微一笑。


  “許部,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人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呀。這樣吧,”許部趁機站起,端起了碟盤,大聲笑到。


  “你們談你們談,我吃我的魯菜去啦。”


  睃白駒一眼,溜之大吉。頂頭上司一溜走,白駒就暗地裏叫苦不迭。他己感到李靈對自己的控製,越來越強烈。這種控製的最終目的,不言而喻。


  可是,自己有家有女兒,怎能入她所願?

  當然,除此之外,白駒也感到有些迷茫,暗地裏甚至感到愉悅。美女李靈在公司裏,可是一株帶刺的玫瑰,青春菲芳,風姿盎然,內外皆修,優雅端莊。


  除掉她手握考核大權和“人力部長”的光環。


  其專業水準,協調能力和人緣,也頗得領導和員工們的首肯。開發部不止多腦子活泛的高智商,更多自命風流倜儻的才子。


  其中,就有一個嬌妻柔兒繞膝,頗有才華的軟件工程師,化名“伊本才女”的網絡鬼才,禁不住拜倒在李靈的石榴裙下,不斷為她寫詩賦詞,以期博其一笑。


  結果,每每事與願違。


  不但被李美女將其情詩,一一張貼在企業文化欄,還一一以娟秀的字跡給予了批語。現在,讓我們欣賞欣這些批語。


  其情昭昭,其意哀哀,是送錯了地方吧?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隻怕上了賊船,你笑我哭你妻兒瘋。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且慢,先莫傷感,大詩人,你吃早飯沒有哇……


  觀者哈哈!才女戚戚!


  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鑽將進去!可是,就這麽個人稱“刺玫瑰”的美女,卻對自己情有獨鍾,喜兮憂兮?福兮禍兮?

  湯香繚繞,李靈繼續優雅的喝著雞湯。


  不,不是喝,是呷,一淺口一淺口的呷著,瞧著她可愛的嘴唇輕輕蠕動和臉蛋上的心馳神往,白駒感到就是一種美的享受。


  “我一直認為,人世最好的補品,就是雞湯。”


  又呷了一淺口。


  李靈帶著明顯的悠閑滿意,一手拎勺,一手托腮,看定白駒輕聲說:“一道真正的雞湯,大抵要經過以下過程,將雞去掉雞皮上殘存的細毛,洗幹淨,剁成塊;將雞塊倒入大湯鍋中煮開鍋,撈出,用溫水洗幹淨上麵的血沫;重新放入幹淨的湯鍋中,加入大約高出雞塊20厘米的清水,大火燒開後,去浮沫……哦對了,我是不是在,”


  見對方心不在焉,她話頭一轉。


  “對牛彈琴哇?”“不,是對人高敘。”瞧著她嗔怪的可愛樣,白駒竟破天荒的開起了玩笑。他得承認,美女就是美女!


  李靈與自己相對而坐,引得同事們的目光,都朝這邊睃呢。


  “哇噻,愚人也開竅了呀?”李靈意外的睜大了眼睛:“你不是一向看到我,就下意識的想躲開嗎?”“說什麽呢?”


  白駒有些狼狽,一抬眼,更令他不安。


  李靈身後的餐桌上,不知何時坐著文燕,一身雪白的小保安向前,正對著她討好的咕嘟著什麽?可文燕的眼睛,卻嘲弄地望著自己。


  “心馳神往,四目傳情,對吧?”


  李靈優雅的又舀起一勺雞湯,舉在半空:“你的燕兒正和保安調情呢,很傷心呀?”“說什麽呢?”白駒的臉孔有些發燙,十指匆促的對插著,對插著……


  “前天下班,我看見你那小寶貝,被一對老夫妻抱著逗樂。”


  吱!極輕的悄響,雞湯咽下了喉嚨:“你那妙香和香爸香媽我都認識,可我不認識那對老夫妻,怎麽,你請了保姆?還二個?這要多少錢呀?”


  這是白何第二次帶嬰兒,第一次,是四十二年前。


  當時,年方28的青年白何,在幾個朋友的簇擁陪伴下,瞪著血紅的眼睛,焦急地守在醫院產房門口,徘徊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上午,小護士嘩的推開了產房門。


  齊肘的白手套,雪白的護士服胸襟和大口罩上,血跡斑斑,大聲叫到:“8床的家人在不在?”“在在在!”


  老媽嘶啞的回答,匆忙將白何一拉,擠上前去。


  “護士,怎樣啦?”“嬰兒超重,卡在了產婦盆腔,產婦大出血。”老媽嚇得失聲嚎啕:“哎呀那人呢?人呢,還活著吧?”


  “搶救,成功!”


  小護士挺樂觀,先來了個超級捧哏,然後嚴肅的掃掃眾人:“可院裏沒接生衣了,大家都在忙著啊。”“謝謝謝謝謝,我們去拿,我們去拿,在哪裏拿呀?”


  “三院!快去快回。”


  咣 當!頭一縮,產房門重新關上。老媽轉身就跑,跑幾步停下,氣喘籲籲的站下:“白何,你去,你跑得快點,快去呀,楞著幹什麽?”


  白何這才如夢初醒,撒腿便跑。


  個多鍾頭後,當他從護士手中,顫巍巍接過包裹在接生衣中的白駒,被初生兒子的滿臉皺褶,躺在輪車上血跡斑斑的妻子,強烈的震撼了。


  一個新生命誕生了!

  一種新生活開始了!

  極度的震驚伴著極度的興奮,白何忍不住低下頭,先吻了兒子,再深深的吻了妻子,然後揚聲到:“快,買糖!撒糖!”


  二斤早準備好的“大白兔”奶糖。


  雨點般撒了出去,產房走廊裏一片歡騰。


  歡樂過後,即是漫長的育兒日子。可憐的白何還沒完全準備好,就陷入了初為人父,注定要麵對的煩惱和瑣碎。


  最無奈最鬱悶之時。


  白何笨手笨腳的抱著哇哇大哭著要媽媽的白駒,實在毫無辦法,竟然靈機一動,哄著兒子:“媽媽在教書書,幾十個學生哪能離開哦?乖,莫哭啦,老爸我帶你看電影去,電影電影知道嗎?有槍有炮有花有草,還有阿姨唱歌呢。”


  年僅八個月的白駒,當真就閉了嘴。


  隻睜著亮晶晶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老爸。於是乎,一臉奶相的白駒,抱著白胖胖的白駒,蹬蹬蹬上了公交車,來到市區院影,買票入場,正兒八經的看起電影來。


  電影一開演,父子倆都忘情地盯住了銀幕。


  那天,上演的是寬銀幕《浪子燕青》,一片嗨嗨嗨的打殺聲中,忽然響起了不合諧的呼嚕聲。電筒光一閃,場管幽靈般遊了過來。


  看得入神的白駒,這才發現懷抱中的白駒,早歪著小腦袋瓜子,進入了夢鄉,可愛的小嘴巴一動一動,居然還像大人一樣扯著呼……


  倏忽間,兒子成人。


  那兒時的記憶,越來越遙遠,最後隻剩下了白駒軟軟小小,散發著乳香的嬰兒身體,還有,就是那場難忘的電影《浪子燕青》……


  生命之火。


  生生不息。


  當曾是年輕的身軀開始佝僂,當曾是無邪的心田充滿懷疑,可愛的小孫女兒,卻呼嘯著闖進了白何的生活。


  當他從老伴兒手中接過彤彤,瞧著何曾熟悉的小臉蛋兒,雙眼竟然濕潤了。


  第二次抱著親親骨血的小嬰兒,白何感概萬分,小心翼翼,操勞一生的雙手居然輕輕顫抖,好象捧著價值連城的傳家寶,生怕一不注意就損壞摔碎。


  他的柔弱小心,引起了親家的不解。


  “彤彤爺爺怎麽啦?這麽小心謹慎的?”老伴兒忙解釋:“主要是激動,激動,一不小心當上了爺爺,能不激動嗎?”


  出得門來,瞪瞪白何。


  “這是彤彤,不是白駒,瞧你那迷迷漓漓的眼神,縮手縮腳的樣子,也不怕親家多心。來時我就叮囑過,出門在外,注意形象,即要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更要盡心盡責,帶好孫女兒。可看看你這模樣?”


  白何咧咧嘴巴,親妮的低低眼。


  瞅瞅正在自己懷抱中東張西望,其樂無窮的彤彤,瞧瞧自個兒,放低嗓門兒反問到:“我這模樣怎麽啦?反正,你那要求太苛刻,我恐怕不能倆全。”


  老伴兒四下瞅瞅。


  低聲嗔怪:“不能倆全也要倆全,什麽德性?還寫手呢?我看就是打手差不多。”“嗨,怎麽又變成打手啦?”


  白何笑到:“你這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把我也搞糊塗了。”


  “打手,就是打手,專門打擊我責任心和審美感的打手!”老伴兒可沒笑,而是認真的跺著腳:“告訴你白何,我是個認真的人,一直在和你的嘻皮笑臉,漫不經心作艱苦鬥爭。為什麽這樣?是因為我感到我們此行的責任太重大。現在的家庭形勢和對嬰孩的全心愛護,和我們年輕時截然不同。我剛來上海時,親家有好幾次嚴肅認真的叮囑過我,彤彤是大家的寶貝,一定要帶好帶安全,絕對出不得一丁點意外。你說,我的壓力重不重?”


  白何不好或叫不敢笑了。


  而是莊嚴地點點頭。


  現在,他背著個碩大的灰背包,小心翼翼的推著彤彤,專選平坦的路麵前進。老伴兒則挎著自己的隨身包,身子筆直,一手微抬,做保護狀地走在他右麵。


  八月朝陽似火。


  斜斜的照著三人,地麵上居然沒有影子。咕嘟咕嘟!咕嘟咕嘟!童車的四個輪子發出奇怪的叫聲,傳得老遠老遠。


  “停下!”


  老伴兒忽然站住,蹲下地俯著輪子細細查看。沒查看出原因,又站起瞟著白何:“你就不能把它卸下查查?也許是生繡了呢?上次我不是說過滴幾滴色拉油嗎?你沒滴?”


  “沒”


  白何想著自己心事兒。“又在發啥傻呀?來,彤彤,跟著奶奶念。”老伴兒又指著牆上的大字,彎腰對著小孫女兒:“浦西,美食街。”


  彤彤蠕蠕嘴巴,跟著發出含混的嗓音。


  如此三遍後,老伴兒高興得搖頭晃腦:“白何,聽到沒有?我們彤彤會跟著奶奶念字了,天才啊!”白何咧咧嘴巴,彤彤跟著咕嘟咕嘟念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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