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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輕輕一轉

  筷子頭,小勺子。


  就在菜碗和湯碗裏,肆無忌憚的翻動,攪和,遇到自己喜歡吃的菜和桂魚湯,就毫不客氣的大吃特吃,好像其他的人,都不存在一樣。


  且慢還有,更絕的呢。


  如果菜碗或湯碗,放得離她稍遠了點,妙香也就率性的站起揮起小手,把它們端到自己麵前。一點不顧慮其他人,當然,更不理睬老媽的白眼皮兒。


  最後,大概是。


  在她感到快吃飽要離桌時,才會舀上一小點米飯,勉勉強強的吃完後,把自己的花邊小碗和花邊小筷子,一起收進廚房,放進洗碗槽。


  手一摔,或快快樂樂或鬱鬱悶悶的離開了。


  戀愛後,白駒驚奇的發現,妙香飯桌上的舉動,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不管菜或湯是否中自己的意,白駒都不會站起來,把它們移到自己麵前。


  所以,小倆口。


  都彼此心照不宣的取笑:“五十步不笑百步,經典的大學生動作哇!理解理解,理解萬歲!”很快,香爸香媽也明白理解了。


  加之,香爸有豪言壯語在前。


  於是,每每飯後,小倆口各自把自己的碗筷,收到廚房,基本上就毫不客氣的揚長而去。有了彤彤,這一切稍稍加了點改變。


  因為,彤彤還不會自己吃飯。


  於是,喂彤彤的飯菜,就成了香媽和白駒的專利。妙香則旁若無人,照例自顧自的悶頭挾菜,喝湯,然後收起碗筷離席……


  稍有點不同,是有了女兒後。


  母親的本能讓她離開之前,逗上彤彤一歇再轉身。不過,她雖然瀟瀟灑灑的走了,卻給香媽和白駒的順利喂養,帶來了困難。


  事過境遷,彤彤的加入,飯桌上的主人公便由香爸,轉到了小外孫女兒。這樣一來,純粹的聊天八卦和各懷心事兒,就變成了咿咿呀呀,飯菜亂灑。


  變成了或笑得前赴後仰,樂不可支。


  或憂鬱戚擔心,喋喋不休……可是今天,香爸不在,彤彤也不在,香媽則不斷的跑進跑出,小倆口睃睃津津有味且小心翼翼吃著飯的老奶奶,有一種孤獨無趣的感覺。


  “真是的,摔了也不能白摔呀?”


  老奶奶忽然說話啦:“這醫藥費還得自己墊著,回江蘇報銷,世上有這理兒嗎?”滋溜—兒!妙香苦著臉,喝了一小口雞蛋番茄湯,勺子碰在湯碗沿,發出丁丁當當的脆響。


  白駒瞟瞟她。


  知道她一向喝湯是喝桂魚湯的,今天換了口味,大約是心情不太爽?白駒也舀了一湯勺蛋湯,感到鹹淡合適,且有一股淡淡的味精味兒。


  除了,不是桂魚熬的。


  也正是自己和妙香都喜歡的口味嘛,有什麽喝不了的?白駒是在中午吃飯時,接到妙香電話的。就二句:“老爸在魚檔摔了,聽說腳踝摔碎了呀。”


  “你下了班就回來,我怕!”


  “湯不錯,老媽手藝好極啦。”


  白駒鼓勵似的瞧瞧妙香,對奶奶說:“我下班路過魚檔時,碰到了魚老板,他說他一會兒要來看老爸的,態度端正得很呀。”


  聞言,老奶奶停住了手中的筷子。


  兩眼放光:“一定是送錢來的呀,這魚老板還有點良心。”“這我就不知道了。”白駒搖搖頭。緊接著,討好地又說。


  “我帶了二盒藥給老爸,奶奶你放心,會好的。”


  老奶奶高興的點點頭,又自言自語的說:“彤彤不在,還真不習慣,冷清了呀。”叩叩!叩!丁咚!敲門聲和門鈴,幾乎同時響起。


  “妙香,有人來啦,”


  香媽在小屋裏叫到:“開門。”“是魚老板。”老奶奶補充到:“帶錢來的。”可妙香坐著沒動,白駒站起來開門。“爸,媽,彤彤!”“正在吃呀?”


  老媽笑嘻嘻的抱著彤彤進來,老爸跟在後麵。


  抽著鼻翼:“嗯,香,好香!”“爸爸抱抱。”瞅見了是老爸,可愛的小家夥居然含混不清的嚷嚷著:“爸爸抱抱。”


  稚嫩嗓音,格外可愛。


  居然就想掙脫奶奶,朝老爸的懷抱撲過來。妙香也快樂地扔了碗筷,趕過來雙手去抱女兒:“來,乖乖,媽媽抱抱。”


  可是,彤彤卻扭著身子躲辟。


  一雙纖塵不染的小手,朝著白駒直晃蕩:“爸爸抱抱,爸爸抱抱。”老媽一鬆手,小孫女兒到了兒子懷抱,一麵佯裝生氣,愉快的嗔怪。


  “帶了一整天,一看到老爸就忘了奶奶,白眼狼哇!”


  香媽迎了出來:“親家,吃沒有呀?將就在這兒吃點。”一麵拿眼來睃妙香。“吃了吃了,彤彤也吃了,吃得飽飽的,好開心哦。”


  老媽笑著,炫耀般的答到。


  “一大條桂魚,剖背,灑上幾粒薑顆大蒜,蒸得爛爛的,彤彤可喜歡吃啦,吃了二小碗飯,一大筷子蔬菜,好乖呀。”


  親妮摸摸,疼愛溢出。


  指著正在白駒懷抱中,嘻嘻哈哈的小孫女兒,眉開眼笑:“吃完後,我就說彤彤呀,我們去看阿公阿婆行不?我們彤彤就一個勁兒的點頭,整個兒身子朝著門外直扭呀。”


  “是呀是呀,阿公正念著他的小外孫女兒呢,連飯也不想吃了呀。”


  白駒抱著女兒,聽著二老太太的一問一答,就想噴笑。中午接到妙香電話不久,白駒就接到了老媽的電話,告之香爸不慎摔傷,下了班順路買點藥,及時趕回家看望雲雲。


  母子倆還就香爸摔傷後,如何帶彤彤達成了共識。


  即:租賃屋這邊每周帶四天,香媽那邊周五帶一天,雙休日小倆口自己帶,晚上由小倆口帶著睡覺。老爸老媽,這是送彤彤回家睡覺來啦。


  彤彤呢,還沒那麽懂事,二老太太這是在天馬行空,信口開河,自由發揮呢。


  聽了李靈的話,白駒一楞。


  “你多久看見的?在哪兒看見的?”“在浦西的漳州公園。”李靈大咧咧的答到,瞧著他:“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想想,又說:“看不出你白駒挺有錢呀,保姆一請就是二個,還一男一女。哎,是不是那句話呀?”白駒眨眨眼:“哪句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白駒不高興了,直皺眉。


  “瞧你多聰明能幹呀?告訴你吧,大才女,那是我爸媽。”“呀,是伯父伯母啊?”李靈笑起來:“我說錯了,向你道謙,你爸媽多好啊,為了你這個兒子,能跑幾千裏來上海,真不簡單,習慣嗎?”


  李靈一笑,顧盼生輝。


  臉頰就顯出二個淺酒窩,配上一口整齊的白牙,煞是好看。“到哪不是住?有什麽習慣不習慣的?”白駒感到自己有點心跳。


  抬抬頭,有些奇怪。


  “什麽幾千裏路?你知道我爸媽住哪裏?”可隨既又垂下了眼皮兒。果然,李靈聽了,調皮的對他眨眨眼,優雅的舀一小勺子雞湯,俯下小嘴唇去就著勺子呷呷。


  然後,意味深長的拉長了嗓門兒。


  “有些人呢,總是以為自己精明能幹,可總是忘記了一些,不應當忘記的事兒。”白駒耳朵有些發熱,暗暗埋怨自己,真是的!

  李靈長年搞人力資源,自己的檔案就在她手裏。


  豈能不知道,自己爸媽住在內地?“可憐天下父母心!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退了休,本該頤養天年,卻為了兒子孫女兒,跑到上海來吃苦耐勞受罪,你倒漫不經心的?”


  李靈正色的看著對方,就像在人力部,對新進的員工培訓。


  “幾十年的生活方式,大半輩子的人脈,突然發生了變故,而最麻煩最艱難的就是看病。大凡年過花甲的老人,基本上都開始了與大病小病打交道,你還無所謂說什麽習慣不習慣?”


  “唉你你,你李靈呀。”


  欲罷不能,白駒被她訓得不好意思,也有點難堪與惱怒;你究竟是我的什麽人啊?真是的,我出於尊重不理你,你倒是越來越得寸進尺啦?

  李靈的勺子,忽然抖了起來。


  接著,咚,直直掉在白瓷盅裏,迸起的雞湯直濺到白駒臉上。白駒一怔:“怎麽啦?”“有,有,你看,你看呀,有,有,”


  “唉有什麽?”


  “你看看嘛。”


  李靈的臉孔發白,恐怖的瞪著眼睛,連身子居然也輕輕抖了起來:“白駒,你快看,湯裏有,有,有,”


  白駒就把她的雞湯端過來,細細瞧瞧。


  又用湯勺攪動再舀起,湊到自己眼前仔仔細細的瞅著,未了,不解的搖頭到:“除了雞翅雞肋雞骨頭,什麽也沒有呀?唉唉,你怎麽啦?”


  李靈竟然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跳起來就往洗手間竄。


  可沒竄幾步,卻又停下捋捋自己頭發,若無其事的走著,一直走進拐彎那角落。李靈的反常,引得白駒一陣緊張,莫非,莫非有人在湯裏下了毒?

  他又一次,仔仔細細的瞅著雞湯。


  還拎起勺子,在其中細細的尋找。可是天知道,除了雞和燉爛的骨頭,真的什麽也沒有。他悶悶不樂的放下瓷罐,這才看到滿食堂的同事,都把他盯到。


  “沒事兒沒事兒。”


  白駒朝大家揮揮手,解嘲地笑笑:“忙自己的吧,主角都跑掉了呀。”於是,眾人又扭過了頭。可一個嗓門兒卻在嚷嚷:“清平世界,盛世華年,發什麽神經?中午版尼羅河上的慘案呀?”


  一片嚼聲,沒人付合。


  那嗓門兒繼續嚷到:“裝什麽淑女和大家閨秀?不就是個小部長嗎?咋搞得像美國第一夫人呀?”這次,有女聲在輕輕招呼。


  “向前,別指桑罵槐了,有意見當麵提吧,這樣不好。”


  白駒看過去,文燕正不高興的批評著小保安,而穿著雪白保安服的向前,則興致勃勃的瞪著眼,昂著頭,一手拎著勺子在碗裏翻動,一手抓著隻鹵鴨爪,津津有味的啃著。


  白駒同情的瞧瞧文燕,頗為她感到實在不值。


  白駒一眼看到李靈,正優雅的邁著小碎步,春風滿麵的走來,便收回了視線。這個小保安,正狂熱的追求著文燕,一有機會就表白,就往文燕身邊鑽。


  大家呢,都知道。


  也都明白文燕的苦衷,司空見慣,不感意外。可愛的華裔老板一再強調: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因此,要牢記。


  凡是遠大職工,沒有學曆高低,修養深淺,都是和睦互幫,勤勞致富的遠大人。白駒雖然來到遠大不久,可聽老同事們閑聊。


  知道一些枝節,莫明其妙,匪夷所思。


  以前有個炊事員受了華裔老板的鼓舞,熱火朝天地愛上了文燕的前任,並且愛得死去活來;結局,是被前檔案員兼接待員,當眾抽了二個大耳光,並憤怒辭職跳了槽。


  沒想到,不過個把月後。


  年輕帥氣的小保安,又前赴後繼重蹈前輒,愛上了現檔案員兼接待員,同樣愛得熱情洋溢,不顧一切,這讓大家即感到滑稽好笑,又覺得力不從心,無能為力。


  按照,華裔老板的企業文化,經營理念。


  遠大科技的確在打破學曆界線,工作能力等方麵,邁出了第一步。前麵說了,能進入遠大科技的員工,基本上都是本科以上學曆。


  可是,另一方麵。


  對諸如後勤之類崗位,華裔老板卻放寬了學曆要求,據他的解釋,這是解放生產力,適才用人。他說,歐洲許多企業,也經曆了凡工需高學曆的浪費過程。


  後來才發現,完全沒必要。


  這完全是加大了用工成本的不劃算作法,也不適合“優勝劣淘,適者生存。”的人才良性競爭原則。事實上,全世界的大小企業,都是如此。


  貪大求洋。


  虛榮表麵。


  除了一些必需工種,基本上的用工,完全可以減少成本,提高原始積累和再投入的增資資本。道理很簡單,高學曆低能力的人,比比皆是。


  而低學曆高能力的人,也摩肩接踵。


  這就企業正確科學的用人觀,提供了實用和可以想像的巨大空間。所以,遠大科技的後勤崗位,基本上都是心靈手巧,頭腦單純的低學曆者。


  華裔老板,決不會想到。


  自己的這番理念和打算,會帶來令人難以置信的意外。白駒看到,己經站起來,準備走過來的文燕,重新坐下,一麵頻頻朝這邊打望。


  李靈一路輕風,微笑著走來。


  不時還與同事們互打招呼,與剛才的失態判若二人。“你真的沒發現什麽嗎?”她重新坐在原座位上,收拾著迸濺橫流的雞湯,若無其事的問白駒。


  “還有,我剛才沒嚇壞你吧?”


  白駒早就想離開,便拿著自己的碗筷,站了起來:“真沒有,也沒嚇著我,再見。”“你坐下,走了,就意味著和我決裂!”李靈頭沒抬,白皙的手腕靈巧地晃蕩著。


  也沒見她怎麽忙活,那油膩膩沾呼呼的桌麵和碗筷,便變得幹幹淨淨。


  白駒嘴咧咧,到底沒好走,而是靈機一動,幫她端起了碟盤:“我一起還去,你休息吧。”“謝謝!”


  李靈這才抬頭,明朗一笑。


  好似向周圍同事宣告似的,嫵媚的借著旋凳輕輕一轉,麵向大家。向前先嚷嚷起來:“白工,有風度也有高度,順便幫我的也一起端走還嗬,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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