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笑了起來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
香媽暗地裏多次給他講過,也打過許多淺顯易懂的比喻,可就是不明白,香爸在這些看似小事兒,卻關係到家庭和睦,婚姻穩固的大事上,總是轉不過彎兒,總是固執己見。
“那好,就收下吧。”
香媽搖搖頭,麵對這樣的女兒和老頭子,她覺得自己,現在連生氣的欲望也沒有了。於是,對他伸出右手。香爸倒也習慣成自然,戀戀不舍的翻開枕頭,把錢遞給了老婆。
可在他快要鬆手時,卻機靈的拈下一張。
“嘿嘿,好歹也得給留下一點點呀。”香媽伸著的右手沒動:“放進去!”
可憐的香爸。
嘻皮笑臉的瞅瞅老太太,重新放了進去。
香媽右手一晃,一千塊不見了:“好好躺著就行,你要錢幹什麽呀?”“哎哎,這麽說,幹脆我連飯也不吃了呀?連活也不活,就算了呀。”
香爸賭氣,放下碗筷。
撅著個油光光的嘴巴,就往下一躺:“這樣更節約的呀。”香媽一笑,端走了條盤:“愛吃不吃,我看一頓三頓的也餓不死。最好是餓瘦點,要不,下次換藥誰扶得動你呀?”
“下次?”香爸忽地坐了起來。
“不是明天嗎?醫生叮囑過,頭二次換藥要勤一點,每五天一換的呀。”香媽扭扭頭,皺眉到:“你怎麽不早些提醒?我又得給阿永打電話,電話費可是自己出的呀。”
叮咚!門鈴響。
妙香似乎沒有聽見,自吃自的。老奶奶慢吞吞站起,再慢騰騰走過去,打開木門,又拉開鐵門:“來了呀?吃沒有呀?”
“吃了呀,媽,妙香。”
妙香這才扭過頭。
高興的叫聲:“姑媽!”站了起來。姑媽把手中拎著大包裹放在桌上,在小侄女兒的臉蛋上捏捏:“瘦些了呀?哎丫頭,不是說你公婆都來了的呀?”
“姐!”
香媽正好出來,接住她的話茬兒:“是來了,帶著彤彤呢。姐,你怎麽來了呀?事前也不打個電話的呀?”長得幾乎和香媽是雙胞胎的親姐姐,瞅瞅妹妹。
“順路呢,正好盤子的公司車到浦西有事兒呀。”
一麵走進了小屋:“怎麽樣了啊?腳比水桶還粗,吊得這麽高?”她審勢著妹夫:“氣色還好呀,怎麽還比過去長富態了?”香爸搖搖頭。
“你請坐,這麽熱的老遠跑來,沒必要的呀。”
“順路!我搭的是盤子的車呀。”
香爸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不巧剛好被姨姐兒瞅到,她眉睫一挑:“咋?我說錯了呀?”姨姐兒家裏的經濟,比香媽更不妙。
老倆口退得早,到現在加起來,不過才三千多塊。
老倆口養有一女一兒,女兒和妙香同年,自小一起玩耍長大,又和妙香幾乎是同年走進的婚姻殿堂,現也有一個小寶寶。
小倆口經濟一般,尚且能自給自足。
可這個小名叫盤子的麽兒,麻煩就大了。不大不小剛好27,在一家房屋中介打工,是典型的月光族。偏偏老倆口又特別喜歡這個麽兒。
來不來就“我家盤子”如何如何?
自然,原本就不寬餘的經濟,更加緊張。這不,“順路!我搭的是盤子的車。”不了解的外人,還以為盤子買了車,不顧油費和時間什麽的,屁顛顛的載著老爸老媽到處亂跑哩。
實際上那小子。
隻是一個業務不太熟的房串串,經常厚著臉皮揩中介經理的油,搭著經理的私車,一輛五成新的舊普桑,到處找業務呢。
有時神經短路。
不顧經理的白眼,隨便叫上老媽到這到那的。而可憐的老媽呢,又總是愛拿這糗事兒,有意無意的渲染……老姐姐留下一大包特產,晚飯也不吃就走了。
老姐姐走後,屋裏也安靜下來。
幫女兒做完家務的香媽,輕手輕腳的拉上門退出,回到隔壁自家。老娘依然坐在躺椅上,半眯著眼睛看電神連續劇,香爸卻歪在床頭很響亮的扯呼。
平板電腦還沒合上,就那麽攤在他膝蓋上,要滑不滑的。
香媽急忙把平板合上,穩妥地放在小床頭櫃上,然後關上門,自己坐在床沿想心事兒。也不知坐了多久,香媽就突然驚醒站起。
牆頭上的掛鍾,正好指向六點。
她輕鬆的籲了口長氣,走進了廚房。幾乎在她剛驚醒站起一瞬時,香媽的手機響了:“老媽,今天下班有點晚,吃飯不等我。”
香媽笑笑。
“好呢,給你留著吧,這天氣,也不怕冷的呀。”
那邊,白駒忙回答:“不用不用,我吃了回來,你也早點休息。”“好的。再見。”“再見!”關上手機,香媽得意的一笑,心情極好。
據女兒,時不時的一點點透露。
女婿兒和他自己的爸媽之間,說話可從來沒有過這麽客氣。聽!“再見!”哈!“再見!”聲音平和,出自內心。嶽母女婿之間,是多麽的和睦相處,又是多麽的互敬互愛呀。
自然,這全得益於自己平時的運作處理。
據妙香說,白駒不回來吃飯或有別的什麽事兒,很少主動給他自己的爸媽打電話的。可是,卻能每次都主動積極的告訴自己。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自己處事,機智公正和大氣。
從而,才贏得了女婿的充分信任。想到這兒,香媽眼前浮起二親家麵對自己的兒子,那生氣,無可奈何又略帶沮喪的模樣,十分開心的笑了。
這邊白駒。
正不爽地坐在長條背的咖啡椅上,兩眼茫茫地瞧著明亮的玻璃窗外。那日,搭文燕五伯的電動車回了家,進屋不久,就接到文燕短信。
漫不經心的看了。
漫不經心的皺眉。
那及時準確的發信時間,那顯然曖昧的口吻,過於親熱的語句,都讓白駒感到不愉快。說實話,對文燕和李靈的糾纏,白駒心裏透亮。
雖然和天下壯男一樣。
白駒也有一種受到二美女主動追求,而暗自高興的虛榮和自鳴得意,可他腦子裏卻相當清醒。既不願意為此得罪而疏遠二美女,也從無惹是生非,玩火自焚的冒險僥幸心理。
本質上,白駒古板且保守。
一直真誠地深愛著,自己的老婆和女兒,這與他自幼受到老師母親的嚴加管束,教育和在內地長大等因素,有著緊密的聯係。
上班後,一連幾天。
文燕都和他保持著既不主動,也不太冷若即若離的同事關係,這反倒讓白駒鬆了口氣,以為是自己那晚故意不回她的短信,促成了她的反思和節製。
從而自覺地。
以一種典型的同事關係,與自己相處。這,正是白駒希望的。因此,白駒決定暫不急於找許部要求調位,以免引起文燕新的誤會。
此時甚忙。
為A廠聯網係統的專題設計工作,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越往縱深發展,白駒越覺輕鬆,這,當然與他深厚的專業知識有關。
17年讀書。
17年生聚!
長期的知識浸潤,長久的文化薰陶,特別是這二年的實際工作經驗,更令他輕車熟路,如虎添翼。白駒甚至認為,就這種不太難的聯網係統設計,也配貫以“專題”?
雖然如此,他仍不敢大意。
一步步小心謹慎的編程,寫入,打亂,塗改和重新組合……這天下午部會後,白駒被許部留了下來。二人沒說幾句,許部的手機便響遏行雲。
許部抓起瞧瞧,聳聳肩膀。
對白駒做了個心煩意亂的手勢:“老婆打的,一準又是要錢。喝自己的老茶吧。”諍!彈開了機蓋。白駒就端起茶杯,小心的呷二口。
溫潤的紅茶。
暖暖地浸漬著他舌根,有一種感覺很好的微甜淡澀。
平時並不太喜歡喝茶的他,就百無聊賴的含在嘴裏,不想一口吞下。從部辦的落地大玻璃窗望出去,龐大的格子間,一覽無餘。
秩序井然,又有些散漫。
最前麵門邊的檔案員兼接待員,麵對著電腦屏幕和大門,正襟危坐,腰杆筆挺,遠遠望去,那雪白的頸脖,披肩的長發,清晰可見,宛若一幅剪影。
離她稍後排,離座的小玫瑰。
正趴在芳鄰軟件工程師桌邊,捂著自己嘴巴說著什麽,軟件工程師眼睛盯在電腦屏幕上,卻微側著耳朵作聆聽狀,那情景,有些道貌岸然而曖昧不清。
順便提一句。
開發部的工作座位——格子間,和遠大科技的所有部門一樣,都是遵循著華裔老板的辦公美學,由部長統一安排的。
現在,白駒才似乎發現。
幾乎全部的格子間主人,不管年齡大小,工作先後,都是同性分開,男女間隔,真是應合了那句俗語: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就拿眼前那個軟件工程師來說吧。
據文燕介紹,莫看此君說話急速,脾氣暴燥,一標準猛男,可喜歡在網上舞文弄墨,自己取了個“伊本才女”筆名,寫些風花雪月,鮮花浪漫的小詩短文。
竟然也擁有了不少粉絲。
更巧的是,小他近十歲的小玫瑰來開發部報到後,被許部安排在他左側,成為他的芳鄰後,老少傾談之餘,軟工才知道,這個小玫瑰姑娘,竟然是自己的忠實粉絲。
不,確切的說。
是“伊本才女”真正的崇拜者。從此呀,軟工和小玫瑰就真成了對兒,就是那種,怎麽說呢?對,彼此信任,心心相印的忘年交的異性知心朋友。
想到這兒,白駒更想起。
當時說著說著,忍不住流露出羨慕與向往的文燕模樣。他忽然恍然大悟,文燕那是在借題發揮呢。“唉唉慢點慢點,上個月不是才交了一萬八千塊的讚助費嗎?怎麽又來了呀?”
許部提高嗓門兒,痛苦的嚎啕起來。
還跺跺腳:“要讚助,也不可能這麽快呀?”忽兒意識到辦公室裏還有外人,逐放低了嗓門兒:“真是的,我聽著腦袋瓜子就大了,嗯,你繼續說呀。”
白駒挪挪,揚揚眉梢。
看來,許部留下我,八成又是為單幹來著?關於這個問題,白駒實際上連想不願想,更莫說當著一回事兒了。
當然羅,當然羅。
要說上次許部的邀請,沒在白駒腦中掀風鼓浪,那不是真話。可白駒想,我剛滿三十,才找到了這家令我比較滿意的公司,這份也算高薪的工作。
有必要,和你人到中年,又盤算著生二胎和換房的許部比嗎?
論社會資曆,論工作經驗和職場人脈,你都比我強,存款額呢,大約也有六位數。可我呢?除了每月還著房貸的小二室一廳和老婆女兒,什麽也沒有。
正是背著幻想和現實的包袱。
在嘿佐嘿佐爬上坡的時候,我隻能老老實實的窩著,哪敢和你老比啊?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呀!為此,白駒打定了主意。
如果許部。
仍是和上次一樣的話題,自己要耐著性子與其周旋,既不答應,也不能得罪他。在開發部這一畝三分地,履行著“部門經理負責製”的許頭兒,可真是自己名副其實的衣食父母,
要得罪了他,自己就會吃不了,兜著走。
白駒的眼皮兒忽然跳了跳,緊接著,他透過玻璃窗看到,一身雪白的小保安向前,捏著個大文件袋,笑眯眯的出現在門邊……
嗒!許部關了手機。
悻悻兒的往桌上文件堆上一扔,抓過椅子反騎其上,麵對著白駒:“多久買車呀?我可以幫點小忙。”白駒一楞,進而有些不快的回答。
“還沒預算呢,眼下先顧三張肚皮要緊。”
暗自想,怪事兒,難道他知道我那下午搭的電動車?“沒那麽嚴重吧?你那妙香不是醫學碩士,好歹也拿個幾千兒八百的呀。”
許部笑笑,毫不客氣。
“眼下,和你一樣,父母雙高薪,還有四個老人擁著念著的雙白領,在阿拉上海遍地皆是。我看人家一樣買小車的買小車,蹬電動車的蹬電動車,也沒誰像你,淪落到非搭人家五伯的電動車回家不行的呀。”
聳聳肩膀,抓過茶杯。
許部用有些嫌惡的眼光,往裏瞅瞅,然後一飲而盡,呸呸呸吐著茶葉:“要我說,白工,你算幸運的呀,你的四個老人每月都有養老金,要不然,”
白駒鼻子哼哼,忽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