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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有些不滿

  “不要妒忌!心態第一。現在,讓我讀讀是怎樣寫你的?看,老大叔多強壯,背著大背包,拎著小童車,顯示了中國老大叔積極向上,追求多種生活方式的風采。”


  聲音越來越低。


  最後停下:“老大叔?”她有些茫茫然:“外國人喜歡這樣稱中國老頭兒?我怎麽總覺得聽起來,有點不倫不類的呢?”白何攤開雙手。


  “我怎麽知道?好吧,即然不是壞話,也就不管它的了。我說,如果妙香真的又辭職,”老太太打個長長的嗬欠。


  然後回答:“再說吧,你的易拉罐裝上了?”白何就跑到陽台。“隻能裝一罐喲!1塊5一罐,不要錢嗎?我看你喝喝喝,那馬尿,有什麽好喝的呀?”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按照百度地圖的提示,白何來到了魯迅公園。一進公園,白何吃了一驚,公園裏到處都是人,具體的說,都是上了年紀的男女老年人 。


  這兒一堆,那裏一群。


  嘰嘰喳喳,鬧鬧麻麻,滿耳都是聽不懂的上海方言。隻有到了此時,白何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是老年化?上海為什麽能“榮列”中國老年化城市之首?

  報載,目前中國已有21個省(區、市)成為人口老年型地區。自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到2004年的22年間,中國老年人口平均每年增加302萬,年平均增長速度為2.85%,高於1.17%的總人口增長速度。


  2004年底,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達到1.43億,占總人口的10.97%。


  老齡化水平超過全國平均值的有上海(18.48%)、天津(13.75%)、江蘇(13.75%)……最討厭行人成堆的白何,之所以選定來魯迅公園,是因為聽到上海電台的新聞廣播。


  說經過擴建修理後的魯迅公園。


  又如何如何,沒想到會這麽多的人。


  可即然來了,又不可能馬上回吧,於是,他一麵掏出收音機打開聽新聞,一麵朝公園深處漫步。想找一處人少的草地,小徑或湖邊,坐下好好休息休息。


  然後呢,認真的欣賞欣賞,輕鬆輕鬆。


  可是不行,白何慢慢騰騰的走了好久好久,仍然到處都是老人,並且幾乎都是一群一群的,像自己一樣的單個很能少,基本上就沒有。


  放眼看,到處都是花白頭發在晃蕩。


  到處都是嘰嘰喳喳在起伏,到處都是皺褶深深在彎曲。更奇怪的是,老人們似乎個個憤世嫉俗,人人怒火熊熊,圍在一起,湊在一塊,聚在一堆。


  毫無顧忌的議論著。


  肆無忌憚的叫罵著。


  還有許多的老頭兒和老太太,邊說邊跺腳,還氣勢洶洶的擼著衣袖……這情景,有點像上世紀影片中,打土豪,分田地群情激憤的翻版。


  更有點像鬥走資派和反動學術權威那陣子,餓著肚子,流著油汗,萬人空巷的瘋狂。


  誰也不會想到,這些分散後,是無數個慈祥勤苦,德高望重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們,聚在一起竟然會發出如此能量的凶厲之氣?

  莫說走近圍觀打聽。


  光就這樣遠遠的瞅著,就令人感到恐怖,不寒而噤。


  按照自己的思維習慣,白何邊走邊尋找,可能出現的公安,保安,便衣或協勤。可他失望了。什麽也沒有,隻有老人,老人,這兒成了老人的世界。


  終於,在魯迅先生長眠的墓園一側。


  白何發現一個雙人休息木椅上,隻坐著一個打盹的老頭兒。白何大喜,急切的跑過去一屁股坐下,遊弋尋找這麽久,還真有些累壞了呢。


  坐下了的白何,舒適地靠著微微彎曲的椅背。


  先放下背包,取出水瓶抒情般慢條斯理喝水,然後,摸摸背包裏自帶的饅頭,思忖著是不是拿出來充充饑?可收音機裏正在播送新聞報道,吸引了他。


  細細聽去,恍然大悟。


  原來,今天淩晨三四點鍾,魯迅公園外就排起了長隊,排隊的全是花甲老頭兒。據說這些排隊的老頭兒們,代表著公園周邊的老年人。


  要趁魯迅公園新修後的首次開園。


  來搶占園內的各種場地。


  也就是一種大城市裏慣有的,公園擴建後新勢力和新地盤的重新劃分。老年人本來瞌睡就少,瞌睡少精力卻出奇的好……


  並且,受到老年朋友們的委托,淩晨來這兒排隊的老頭兒們,個個都是老年人中的精英。


  即是精英,則一定是能說會道,見多識廣,英勇善戰,寧折不彎。所以,眾多的精英聚在一起,就如幹柴烈火放在了一塊,其後果,可以想像。


  己無法查清楚,到底誰挑起的酣戰了?


  總之,據事後周圍居民對民警的反映,正當大家在床上展轉難眠,恨聲不斷時,大約是淩晨四點半左右,精英老頭兒們,忽然相互之間吵罵起來。


  吵著罵著,就聽到亂扔東西的劈劈啪啪聲,嘶啞著喉嚨的慘叫聲和踢踢達達的奔跑聲……


  據說,當局緊急出動了警察,特警和公安等等,好容易才控製了事態的發展。然而,這是上海,國際大都市,中國的臉麵和形象,家醜不可外揚,話是不能拿給別人說的。


  因此,天剛露出魚肚白。


  威風凜凜的警察,特警和公安們,便撤回了營房,消失得無影無蹤。或多或多受了傷,掛了花和被登記訓誡警告的精英老頭兒們,麵對陸續前來的男女夥伴們,又英勇頑強,燥動活潑起來。


  最後,演變成了現在這種人滿為患和群情激憤……


  聽完新聞報道,白何叫苦不迭,怎麽偏偏碰到這等倒黴事兒?還沒等他開溜,一堆大約七八個老頭兒,嘰嘰喳喳,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走到椅子旁,一個鼻子有些塌陷的老頭兒。


  一屁股在白何和那個打盹者中間,硬擠著坐下,一麵硬擠,一麵挑釁性看看白何,然後右手一揚,把那個打盹的老頭兒一推:“坐人的,怎麽能睡覺的呀?”


  老頭兒驚醒了。


  驚醒後的老頭兒看看四周,立即成了識時務的俊傑,什麽也沒說起身走了。


  白何先還礙於臉麵和自尊,磨磨蹭蹭的不想馬上起身。可不容他裝腔作勢,二個精瘦的老太太走來,一屁股就硬擠著坐下來,一麵擠坐著,一麵招呼著那個凶凶的老頭兒。


  那老頭兒呢,就凶凶的瞧瞧白何,再和老太太嘮嘮叨叨。


  而最左邊的精瘦老太太,大半個枯澀的身子,基本上就壓在了白何身上。如此,白何隻得悻悻兒起立,訕訕的離去,不提。


  到了晚上,白何忽然感到自己肩膀,痛得厲害。


  很快,竟連敲鍵盤也感到了困難。其實,白何的肩膀己疼了很久,先是右邊,後逐漸發展到左邊,特別是晚上翻騰和起夜,頗感困難。


  白何以前患過尖椎盤移位。


  硬木板床上足足睡了4個月。


  靠著北京老中醫的膏藥貼腰杆,才勉強治好,現在還靠著每天做尖椎盤體操,鍛煉保持著療效。他以為是自己坐在電腦前久了的緣故。


  老伴兒一直為他久坐電腦前嘮嘮叨叨。


  所以,就強忍耐著,以為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更可怕的是,白何感到自己胯下也有些疼痛,還伴著搔癢。這又讓他想到前不久的溫洲遷腳坊,心裏更加慌亂…了第二天早上,白何終於感到自己起不來了。


  雙肩疼痛劇烈,雙腳無力,周身冒虛汗。


  老伴兒一早買了雞回來後,見他仍躺在電腦屋的地板上,奇怪的叫到:“今天全天帶彤彤嗬,你是怎麽回事,狗一樣的還賴著?”


  “哎喲,我起不來啦,肩膀疼得厲害,周身無力。”


  老頭子呻吟著,臉孔蒼白。


  “是不是,給親家說說?”咚!老伴兒把提兜扔進了水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出來:“說?怎麽說?人家香爸的傷腿還沒好完,正在保養期,香媽高興嗎?”


  咚咚咚!走到了老頭子麵前,蹲下來。


  “一天三大碗幹飯都撐得下,還生病?肩膀疼也有個先兆,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呢?”“以前,不是,怕你開念嗎?”白何哼哼嘰嘰的,躺著不敢動,


  隻要一動彈,那肩胛間就像插了把刀,疼得他咬牙切齒,汗水長流。


  老伴兒的手,熱呼呼的搭了上來,先是捏捏他肩膀,再掰掰他眼皮,然後移開不動了,自言自語:“我昨晚上是聽到你在鬼叫,還以為是你白天壞事兒做多了,晚上做惡夢哩?看樣子麻煩了,醫保又不在上海,現在怎麽辦?”


  白何小心提示到。


  “親家上次不是說,可以用香爸的醫保卡看嘛。”


  “我知道。”老太太沒好氣的瞪瞪他:“問題是,這一來就欠了人家的人情。我這人一輩子硬氣,寧願自己克服忍著,也不願隨便欠人情。”


  白何有些冒火。


  “能忍我不忍嗎?痛得無法睡覺啊,要不你來試試?”


  “啊哈,行啊,我來試試?我沒試過?”老伴兒幸災樂禍的笑到:“我生病時,你貓在電腦前顧著敲自己的鍵盤,讓你倒點開水,還喪起張老臉,活像誰欠了你的錢沒還?還”


  “行了行了,拜托了。”


  白何嚇得連忙打斷她。


  “我知錯了,可你來不來就生病,這怪得”“你說什麽?”老太太怪叫一聲,呼地下站起:“疼成這鬼樣了,還敢亂放屁?”


  “沒沒,我是說我,”


  白何打打自己嘴巴。


  “來不來就生氣,不怪你的。行了吧,快給親家打電話。”可老太太深謀遠慮,開始急切的收拾著東西:“你個死老頭子呀,除了坐在電腦前,什麽也不懂啊!先看病,照個光,然後再一起去她家裏。口說無憑,明白不?”


  白何己笑不起來了,隻是點頭。


  然後,讓老太太扶著,掙紮著爬起來洗洗臉,就出了門。二人在電梯口碰到了芳鄰,芳鄰睜大眼睛:“病了呀,頸子硬硬的呀?”


  白何勉強笑笑。


  “肩膀疼得厲害,去醫院看看。”


  “肩膀?”芳鄰像個皮球樣,原地一彈:“我就知道是肩膀的呀。這房朝風口,你們那間正當其衝的呀。上個租客也是肩膀疼,結果提前搬走的呀。”


  老倆口麵麵相覷。


  白何搖頭說:“難怪不得,二隻肩膀疼了很久,我一直忍著,”咣!電梯門突然敞開,老伴兒把白何一拎,芳鄰也幫著攙上一把,三人進了電梯。


  “怪不得,”


  白何恍然大悟,可給老太太踩住了左腳。


  出了電梯,芳鄰幫著往左邊出口扶送:“出了大院門,朝右拐就是醫院的呀。”白何微笑著謝謝他:“謝謝,你忙吧,我們自己去。”


  芳鄰就有些遺憾的鬆了手。


  老倆口慢騰騰出了大院門。


  右拐二百米左右有座濱海醫院,不寬的大門頂上,驕傲的懸著“上海市醫保定點就醫單位”,老倆口平時散步就留心到了。


  “好個混帳房東!正風口,上個租客也肩膀疼,”


  白何憤世嫉俗。


  “這不就是凶宅嗎”老太太鐵青著臉沒接嘴,大約是對房東用盡了她所有的鄙夷,剩下的隻是無言。“阿姨,看哪科?”“理療科!”“董醫,理療呀。”


  導醫大嫂欣喜的對前麵玻璃診室裏叫一聲。


  然後指指掛號室:“先掛號,是醫保的呀?”“嗯。”老伴兒掛了號,扶起椅子上的白何,慢騰騰進了玻璃診室,一個胡子拉碴身材高大的肥胖子,笑眯眯的看著老倆口。


  “哪兒不好?我是董醫。”


  董醫皮膚粗糙,膚色黑棕之間,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色澤,如果不是穿著件有些油膩汙團的白大褂,完全讓人誤認為是個獸醫。老伴兒介紹了情況,董醫點點頭。


  “睡在風口上,著了涼寒造成的。你們那明月坊患肩膀疼的人很多。幾乎都是外地租客的呀。沒事兒,一個療程。醫保呀?”


  “嗯,我們先照個片行嗎?”


  對於眼前這老太太,有意含混不清的回答,董醫似有些不滿。


  可也不好繼續追問,於是,也“嗯”唰唰開了處方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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