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恢復，我愛你
所有的監牢都是一如想象般的陰濕，就連大燕第一監牢也不例外。十一從踏進這裡的第一時間起，小鼻子就不由的輕輕皺了皺。
不過到底，她也不是什麼真正嬌弱不勝力的公主。從小在孤兒院摸爬滾打的生活，什麼地方，恐怕她都會過的很好，即便是這幾個月的皇宮生活將她養的嬌貴了些，也不會例外。
由新柳攙扶著，小人兒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階。身後的景曳，新荷小心翼翼的看著小主子，深怕出現一點意外。
要說，她們就覺著，這樣的地方，小主子是怎麼也不該來的。這要是衝撞到了，可怎麼是好？不過，人家是主子，主子做什麼，做奴才的只能聽從就是。
由獄卒引領著，十一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御國公一家關押的地方。所謂的輕而易舉是沒有走彎路，而事實上從獄門一直到牢房真的是有很遠一截路。
「哼，我們如今身陷囹圇都怨誰？還不是怨你，要不是你生了個賠錢貨女兒留不住皇上的心，皇上何必寵幸一個賤婢！」
還沒有走到頭，就聽見尖利的叫罵聲傳來，十一的腳步微頓，隨後抬手止住身後小福子的吆喝，靜靜的走過去。
「就是，大姐！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還第一美人呢，真是可笑！」
「什麼第一美人，沒聽說么，那個死了的賤婢都比妃傾城好看！」
……
十一走近，只見那被眾人攻擊的婦人正面色淡然的坐在一旁，根本就沒有想要理會的意思。她的女兒本就傾國傾城，淡然高貴，這是不論所有人怎麼詆毀都不可否認的事實。再者說，這些人也不過是不敢怪那個人，說的一點酸話而已。
「大姐！」有女子見婦人不出聲，咬牙上前，伸手就一把拽在婦人頭髮上，「大姐，你怎麼不說話，要不是你的好女兒，我們怎麼會輪到這步田地！都是那個賤人！」
這突然起來的一幕連十一都沒有料到，她驚訝的看著這一切，一時間忘了出聲。
「咳咳。」深知公主所來為何的景曳，輕輕咳嗽出聲，看了眼一旁的獄卒。
「幹什麼呢，趕緊放開！」獄卒接收到景曳的眼神，立刻大聲一喊，手裡的鞭子一揚，狠狠的甩在欄杆上，啪的一聲巨響，嚇得正在鬧騰的女人們一愣，隨即轉過身來。
「睿和公主駕到！」於此同時，小福子手裡的浮塵一搖高聲喊道。
睿和公主？女人們聞言，不禁你看我，我看你，砰的一下子跪在地上，哭聲從嗓間流轉而出，「公主哇，您救救我們，我們是無辜的，我們是冤枉的啊！」
「是啊，公主，都是這個賤人！妃傾城是她的女兒，不管我們的事啊！」
「公主，哇，嗚嗚……」
此起彼伏的哭聲讓十一微微皺眉，隨即沉澱了一下煩躁的情緒，緩緩開口，「謀殺皇上，是誅九族的大罪！各位有時間在這哭，還不如想想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到時候見到了閻王，也好老老實實的交代。」
小人兒略微稚嫩，但卻絕對算的上高貴的聲音傳出，眾人一驚。只感覺腦子裡轟隆隆一片悶響，誅九族？
天哪！那，那她們的父母親人，她們……
都是她，都是她！眾人驚呆之餘，立刻轉眸看向林氏。霎時間眸子一片血紅，張牙舞爪的就要撲上去。
「各位，如果你們傷了妃夫人一根汗毛，本公主現在就把你們拉出去，凌遲！」見狀，十一微微一笑，聲音淡淡的，但卻對清晰可聞。
這話一出，不僅牢里的人嚇了一跳，就是牢外的人也是一怔。景曳慌忙看向十一，只見後者小嘴輕輕的笑著，似乎對剛剛說了什麼渾不在意。
「當然，各位要非要作死的話，可以試試。」十一說著，小腦袋微微一抬，看向獄卒，「給妃夫人換一間單獨的牢房。妃小姐是本公主的朋友，你們要好好照顧妃夫人。」
十一說完轉眸，看向林氏正要說話。卻是在這一眼之後猛地頓住。
只見林氏此刻雙眼中含滿了淚水，淚眼朦朧的看著十一，眼中都是感激。剛剛哪怕是被身人拽住頭髮都不曾失態的婦人聽到妃傾城的名字，一瞬間流下了淚水。
十一獃獃的看著，眼前漸漸朦朧。一張同樣端莊文雅的臉龐出現在了眼前，她慈愛的看著自己，眼中含著淚水。
「公主，公主？」景曳見小公主又一次出神，趕緊抬手輕輕呼喚出聲。不知道怎麼了，最近小公主總是出神，似乎在看什麼，但又不像是在看什麼。這樣的小公主，讓她十分擔心。
「嗯。」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象消失，十一緩緩收回視線，「妃小姐一切都好。」
要說的話說完，十一轉身就走，身後新柳趕緊上前攙住主子，景曳，新荷，小福子等人靜靜的跟在身後。而獄卒則立刻打開牢房，將林氏放出來，安排到其他牢房裡去。
雖然公主並不管得了牢獄之內的事，但察言觀色可是他們這些做奴才最擅長的本事，聽說皇上十分疼愛小公主，想來，討好了小公主，也就等於討好了皇上。
這一趟牢獄之行，本來十一就只是想要代替妃傾城看望一下她的母親的，可是現在，那張慈祥的臉就一直盤旋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新蕊，給本公主找一支炭筆來。」才一回宮，十一就立刻吩咐出聲。
「是。」伺候在一旁的宮女聞言立刻退下去，她沒覺著有什麼不妥，但十一卻是微微一愣。炭筆？那是什麼東西？
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東西？這樣的疑惑一閃而逝，十一也不再多說，大步走進書房，小手一台，拿起一張宣紙，微微閉上了眼睛。
眼睛才一閉上，一個人就瞬間出現在了眼前。她端莊得體，她文雅玲瓏，她掩面垂淚，她慈祥美麗……一幕幕畫面，這個人的音容笑貌不停的在十一眼前閃過。只是她究竟是誰？
「公主，您要的炭筆。」緩緩睜開眼睛，早就等在一旁的新蕊立刻上前，躬身道。
輕輕的看了她一眼，十一微微點頭，白嫩的小手接過炭筆，低頭。
一旁一隻乾淨的手伸出來，給她撫平紙張，用鎮尺壓住，然後緩緩推到一邊。這是小丫頭新竹。
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十一低下頭，小手一動，力道均勻的一筆滑下，十一幾乎沒怎麼想，幾筆下去，一個人的形狀就躍然紙上。
一旁景曳看著，微微詫異的看著十一。這些天公主變了很多，不知道怎麼說，但是氣質，說話做事的就是都在變。比如說公主以前不擅長的寫字，繪畫，彈琴，下棋，現在都有模有樣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要不要告訴皇上？
這想法一出來，景曳就率先對自己嗤之以鼻。
皇上會不知道？根本就不可能！但這……
收回思緒，景曳看過去。只見在公主筆下，一個慈祥的婦人已經初現輪廓。緩緩抬眼，景曳微微一愣。自家小公主此刻正笑著，但表情十分認真。
這個人是公主認識的？有了這個認知，景曳再次細細的看向那婦人。說是婦人，看起來似乎也不太大，她笑的很是端莊，但是這個人她似乎並沒有見過啊。
等等。
景曳細細的看著，這個人，這個人，她似乎見過。只是在哪裡見過呢？景曳微微皺眉，緩緩出神。
似乎是在慈寧宮。三年前，大燕打了勝仗，先皇很是高興，賜宴瓊華殿，那一次是大臣們是可以帶自己的夫人出席的。當然男女七歲不同席，這些夫人們是由當今太后招待的。
那天。景曳微微的吸了口氣，似乎是當今皇上，身體不舒服。自己去請太后。那個人……那個位置……
景曳緩緩回過神來，見公主已經落下了最後一筆。她輕輕一笑，毫不吝嗇的讚揚，「公主畫的真好，只是，公主畫護國將軍夫人做什麼？」
是的，那個女人就是打了那場勝仗被封為護國將軍尉遲青的夫人。猶記得，那一場宴會，這個女人就是主角，以至於自己進去的時候，特意看了好幾眼。絕對不會錯的。
「護國將軍夫人？」正細細的看著畫的十一聞言，豁然抬頭看向景曳，「你說，這是護國將軍夫人？」
「是啊，公主。」景曳被十一這樣的目光看得一愣，隨即點頭，「奴婢曾經見過將軍夫人一面，因為夫人恬靜端莊，所以記得。」
「將軍夫人？」小人兒緩緩放下手中的畫卷，隨即輕輕的呢喃著。原來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只是，自己為什麼會想到她，她到底是誰？
「嗯。」景曳聞言點點頭，「護國將軍常年不在家中，聽說，今年將軍夫人病了，似乎大限將近。」
病了？十一聽到這兩個字，身子就是一個踉蹌，一種疼痛感從胸腔中傳了出來，直直的襲上腦袋，一瞬間頭痛欲裂，身子一歪。
「公主，公主！」伺候在旁邊的新柳見狀，立刻伸手扶住。低頭看過去的時候，就見自家公主面色蒼白，雙眼緊緊的閉著，已經暈了過去。
「公主暈倒了，快，快傳太醫！」新柳看著，趕緊出聲，聲音慌亂。剛剛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快快，把公主放到榻上。」
「快宣御醫。」
「快請皇上。」
一時間整個鸞鳳宮都亂了起來，大家急哄哄的照看著暈倒的小人兒。微風吹進來，吹動著眾人的衣擺，吹動著明黃色的紗幔，吹動著那張薄薄的宣紙。
「怎麼回事？」沒過多長時間，一道明黃的身影帶著濃濃的怒意閃過。
「皇，皇上？」眾人一愣，隨即立刻跪地，請安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皇，上駕到！」
「奴才（奴婢）給皇上請安，吾皇萬福。」沒有功夫去笑話李和，大家立刻磕頭行禮。
「滾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照顧公主的！」宮羽澈快速的走到榻邊，看著臉色蒼白的小人兒，心裡一陣疼痛，說出的話雖然因為怕驚到小人兒而壓低了很多，但話語中仍然充斥著凜然的怒氣和說不盡的威嚴。
「皇上。奴婢不知。」跪在地上，景曳輕輕的吸了口氣，「剛剛公主從清畫宮出來，去了趟大內監牢，看了，看了畫昭儀的母親。回來就畫了一張畫，畫的是，是護國將軍夫人。」
景曳說著，李和立刻走到書桌上，將那張隨風飄舞的畫拿起來，恭敬的遞給宮羽澈。將信將疑的看了眼景曳，十一會畫畫？
修長的手抬起隨意的拿起李和遞上的畫，轉眸，眼睛咻的瞪大。這，是十一畫的？
手中的畫線條隨意，但畫出的人卻是神韻俱在，猶如活著一樣。這樣的畫，是出自連字都認不全的十一手中？
宮羽澈看著畫，隨後轉眸看向榻上的人兒。後者蒼白的臉色，微微蹙起的眉頭瞬間奪去了帝王所有的注意力。手不由的握緊，宮羽澈回頭，「御醫呢？快去叫，再不過來就給朕殺了他們！」
蘊含著怒意和煞氣的話語，讓剛剛趕到的御醫們不由的一個踉蹌。天哪，不要！因著這一句話，御醫們立刻連滾帶爬的滾進鸞鳳宮的書房。
「微臣……」衣袍一動，幾乎是整個人癱在地上，張口就要行禮。
「滾過來！」眼看著自家小人兒面色越來越蒼白，這個庸醫還要行禮，宮羽澈就是一陣火大。懂不懂得事急從權啊！迂腐的老傢伙！
「是！」來不及擦從額頭上掉落的汗水，御醫幾乎是膝行到榻邊。抬手從藥箱里拿出腕枕，輕輕的放在榻上。一旁的景曳見狀，立刻抬起十一的胳膊，將它放在上面。
御醫這才吸了口氣，搭上脈。這不搭不知道，一搭上脈，御醫自己都嚇一跳。這個脈象是怎一個亂字了得啊！
眉頭微微皺緊，接觸到自己最擅長的區域，御醫的心情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大約一盞茶時間，御醫的手指輕輕的離開了十一的手腕。他緩緩轉頭向著宮羽澈磕了一個頭，這才說話，「回皇上。日前奴才說過，睿和公主是中了失魂草的毒，從而失去了記憶。」
御醫說完，悄悄看了下皇帝的反應。入目的是皇上威風凜凜的黑臉，御醫立刻低頭，「如今的狀況是，睿和公主應該是想起了什麼，從而傷心驚懼導致暈厥。微臣開一副壓驚的方子給公主服下即可」
「傷心驚懼？」宮羽澈聞言微微一愣，「你不是說，失魂草藥性十分霸道並且無解么？怎麼公主還能恢復記憶？」
皇上冰涼的語調讓御醫一怔，隨後他悄悄出聲，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回皇上，可，可能是因為公主攝入量不多。因為失魂草的藥性極為霸道，幾乎沒有人能夠挨過疼痛就沒了，所以，也有可能是公主意志力堅強，所以能夠想起來。」
御醫這模稜兩可的話，讓宮羽澈一愣，隨即不出聲看著他。帝王特有的霸道和威嚴讓跪在下面的人喘不過氣來。
「還不去開藥！」宮羽澈看著那御醫瑟瑟發抖，不由的心裡一陣光火，怒吼出聲。
「是，是。」御醫立刻應著退下去。
宮羽澈抬手將小人兒抱起，走出書房，走向寢殿。
此刻的十一正做著一個夢，夢中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身子，聲音溫和，「鳶兒乖，鳶兒睡覺覺……」
女子的聲音柔和慈愛，讓十一聽著只感覺心裡暖暖的。她使勁的睜開眼睛，只見一個端莊文雅的女子正輕輕的拍打著自己懷裡的小孩兒，嘴裡哼唱著好聽的童謠。
「將軍夫人？」十一細細的看著那女子的面容，隨即一怔，這不就是剛剛景曳說的將軍夫人么？
她定睛看過去，只見那女子懷裡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兒，女孩兒輕輕勾著唇，似乎很喜歡在母親懷裡的感覺。她閉著眸子沉沉的睡過去。
「我？」十一看著那個粉嘟嘟的女孩兒，腳下又是一個踉蹌。只見那女孩兒臉頰粉嫩，圓嘟嘟的，和自己一個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十一一愣，隨即，腳步向前，想要走更近一點。但這一步走下去，她只感覺腳下一個踏空，她不由的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個雅緻溫暖的房間。剛剛在母親懷裡撒嬌的女孩似乎長大了一點，此刻她正懶懶的靠在椅子上，看著一本書。
「小姐，喝湯了。」這個時候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十一看過去。只見慢慢走過來的是一個嬌俏可愛的小丫頭，她的手裡端著一碗雞湯。
綠影？十一看著那個小丫頭，脫口而出。
「綠影。」女孩兒將書放下輕輕一笑，接過雞湯，「累不累，累的話休息一會兒。我這不用你伺候。」
「是。」小丫頭應了一聲，擔心的看了眼女孩兒，轉身走了出去。在她身後，女孩兒笑意盈盈的喝完了一碗雞湯。
十一一直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只感覺自己的心砰砰的跳著，根本就找不到一點規律，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侵襲著她的心。
「啊！」十一還沒有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就見女孩兒凄厲的大喊一聲，身子碰的一下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那一瞬間，十一隻感覺自己全身都好疼。
「疼，好疼！」小人兒嘴裡輕輕的呢喃著，痛楚的聲音讓守在她身邊的宮羽澈一愣。大手瞬間抓在十一的小手，緊張的詢問，「哪裡疼？哪裡疼？」
「好疼，疼……」小人兒並不回答他的話，只是一直呢喃著。帶著哭腔還有痛楚的聲音就好像是一把大手將宮羽澈的心緊緊的攥在一起。
他的手輕輕的揉著小人兒的身子，「爹爹給揉揉，十一不疼，不疼。」男人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他輕聲說著，手下的動作小心翼翼的。
「疼……」十一看著那個蜷縮在地上的女孩兒，只感覺自己的全身也跟著疼了起來，撕裂一樣的疼痛從身上還有頭上傳來，但是她卻十分清醒。
她眼睜睜的看著一個黑影人閃進房間，將女孩兒抱出去。
「疼，好疼……」十一的身子扭動著，宮羽澈看著一陣慌亂，「御醫，御醫！」
皇帝慌亂的聲音讓所有人一怔，候在門外的御醫趕緊跑進來，「皇上。」
「快看看公主，看看公主怎麼了。」宮羽澈立刻讓開床邊的位置，急切的看著御醫，說話也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是，皇上別急。」御醫見狀也顧不上虛禮，上前一步，伸手打在十一腕上。把過脈后，又翻了小人兒的眼皮看了又看，方才忐忑的出聲，「回皇上，是，是小公主體內潛藏的失魂草。」
失魂草？這三個字一出，讓宮羽澈一怔，隨即想到了御醫說過的話，「腹痛不止，頭痛欲裂」宮羽澈想到這八個字就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痛碎了。
他沒有辦法想象小傢伙以前是怎麼把這痛苦熬過來的，之前他都不敢想。可是如今，難道要小傢伙再自己熬一次？
宮羽澈快步走過去，牢牢的抓住自己緊緊握住的手，隨後轉身狠狠的瞪著御醫，「朕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一定不能再讓公主痛，否則朕砍了你們的腦袋！」
此話一出，所有御醫都是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滾下去，想活想死，自己掂量！」宮羽澈說著，抬手輕輕拍拍十一的脊背，此刻後者的小身子都蜷縮在了一起。
他皺眉看著她，多麼想要替她痛，替她疼。
「十一，十一，乖。」宮羽澈身子依偎上去，身子一動躺在床上，將小人兒抱在懷裡，想要給她溫暖。
「好疼，嗚嗚，爹爹……」此刻的十一眼前畫面是那天在御花園看到的畫面，一個高貴的婦人滿臉陰毒的看著地上的小女孩兒，「呵呵，尉遲溫鳶？天之嬌女？來人給我扔進去！」
此話一出，剛才那個黑影人瞬間閃身出來，身子一動，抱起地上的人兒砰的一下扔到了水中。
「不，不要！」一聲大吼出聲，十一快速坐了起來，她滿目都是害怕，大大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這是哪？
「十一，十一！」剛剛十一那股力氣很大，幾乎一下子就把宮羽澈推到了一邊。但此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宮羽澈見十一醒了，立刻撲上來，面色緊張的抓住小人兒的手，仔仔細細的檢查著，「十一，十一，還痛不痛，還痛不痛。哪裡痛，爹爹在，十一不要怕。」
十一微微轉眸，明黃色的床幔，精緻考究的擺設，緊張的跪了一地正在商量對策的太醫，戰戰兢兢的宮女太監。
「爹爹？」最後目光落在宮羽澈臉上，她嘴角扯了又扯，才勉強扯出一個算是笑容的弧度，「爹爹別擔心，溫，十一沒事兒。」
聽著小人兒柔柔軟軟的聲音，宮羽澈才輕輕放下心。這一次，他細細的看著女孩子的面容，淡淡的蒼白夾雜著點點看不見的韻味，宮羽澈輕輕吸了口氣，隨即放下心來，「十一沒事就好，嚇死爹爹了。」
「爹爹，我……」十一聞言急切的看向宮羽澈，蒼白的臉上帶著急切，「爹爹，我想見將軍夫人，爹爹，你救救她，好不好。」
「將軍夫人？」宮羽澈敏感的抓住什麼，目光輕輕波動，「十一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嗯嗯。」十一猛地點頭，眼中的清淚不由的落了下來，都是她不好，都是她不好。是她貪圖安逸，以至於忘記了人心叵測，讓人鑽了空子。要不是，要不是自己於那人有恩，恐怕自己又要死了一次。
沒錯，這些天十一做的所有夢都是有關自己前世今生。前世的時候她沒有等到人領養，一直被國家撫養長大，十八歲的時候成為一名優秀的特工。二十二歲，因為秘密泄露，任務失敗，因公殉職。
上一輩子，她活的太累，一直把自己綳得緊緊的。以至於這一輩子，她貪圖母親給的溫暖，貪圖安逸的生活，不與人打交道，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以至於忽略了身邊的危險，險些命喪黃泉。
不過還好，還好，她只是暫時失去了記憶，智商回到了前世七歲的時候。七歲那年，因為做夢夢到雞腿，自己從小床上摔下來，摔到了腿，好長時間才恢復呢。
「十一，十一別哭。」宮羽澈抬手擦掉小人兒眼睛上的淚珠，「爹爹答應你，爹爹什麼都答應你，十一別哭。」
嗯嗯。想要出聲，可是聽到這關心的話語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靜靜的趴在宮羽澈的胸膛上猛地點頭。
「快，去傳將軍夫人入宮。」宮羽澈感覺到從胸膛處傳來的濕意，立刻大聲道，唯恐慢了，自己小公主更加傷心。
「是。」李和見狀立刻退出去，還沒有走出鸞鳳宮就聽見宮羽澈的聲音再次響起，「抬轎子過去。快去！」
宮羽澈就算是無知都會知道這將軍夫人對小人兒來說非常重要，更何況他並不無知，相反他十分睿智。幾乎是一瞬間，他就知道了這個小傢伙一定和護國將軍府淵源匪淺。
「謝謝，爹爹。」十一伸手緊緊的環住宮羽澈的腰，緊緊的。心裡是說不出的溫暖和踏實。
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救了她。在她無家可歸的時候，是他給了她一個家，給了她一個高貴的身份，一份完整的愛。
這四個月來，這個男人為她做的一點一滴都在眼前，除了感動，除了感激，她不知道還能夠說什麼做什麼。這個男人給她的一切，就像娘親給她的一切讓她貪戀。她決定，這一生要保護的名單中再加一個人。
「公主，先吃點東西吧。」景曳看十一臉色蒼白，飯也沒吃，就命人熬了百合粥，這個時候正好喝。
十一從宮羽澈懷裡爬出來，警惕的看了景曳一眼。這一眼看得景曳莫名其妙，公主怎麼睡了一覺就像變了個人一樣？這眼神，是警惕？
其實這也怨不得十一，之前不懂也就算了。如今恢復記憶，有了綠影那一碗失魂草，她真的是對人存了三分警惕。
不過這警惕也只是一剎那，下一秒，十一就伸手去接。景曳眼神坦蕩，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其實之前遭受那樣的背叛，也只能怪自己，是自己失了防範之心。否則以自己的能力，綠影那點小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
自嘲的笑一笑，十一才要接過碗，就見旁邊一隻大手伸出來，穩穩的端住，「朕來。」
宮羽澈說著，輕輕鬆開抓著十一的另外一隻手，抬手抓住勺子，輕輕的波動著，甚至用嘴喝了一口試了下溫度后，才舀起一勺，「來，十一。」
十一看著宮羽澈，眨了好幾次眼睛才把眼淚眨回去。這個男人是有多聰明，自己只是看了景曳一眼，他就能察覺出自己的警惕，甚至不惜自己試嘗，這個傻子！
獃獃的張開嘴，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入口，十一幾乎嘴唇動都沒動就吞了下去。一口口喝著宮羽澈遞過來的粥，緩緩低頭的剎那，一滴眼淚終是不受控制的湧出。
她不是一個天生愛哭的人，相反她是一個天生倔強的人。她如今哭，是死而復生的欣喜，是來自於內心的感動，是說不出的情意。
「十一，怎麼了，是不是還是哪裡不舒服？」一見十一落淚，宮羽澈立刻將碗遞給景曳，緊張的看著。
「還疼么？」大手輕輕的撫上十一的小肚子，「是不是這裡疼，爹爹給揉揉。」
輕柔的聲音，柔和的力道，尷尬的位置讓十一不由的止住眼淚，傻傻的看著宮羽澈，隨後臉頰爆紅。身子一動，躲開宮羽澈的大手，「爹爹，十一不疼。」
手下柔軟的觸感消失，宮羽澈的手落了空，再聽到這軟軟的話，宮羽澈一愣轉過頭去。只見自家小公主，抱著被子，臉色緋紅。
幾乎是一剎那，宮羽澈就知道，這個小傢伙是害羞了。只是十一知道害羞？
宮羽澈眼睛輕輕一眨，看著十一，伸手就把人兒拽過來，抱在懷裡，促狹的出聲，「十一這是害羞了，十一也知道害羞？誒呦喂，不得了，我們小公主長大了！」
明顯的戲謔讓十一臉頰一紅，想到這些日子自己逮住個人就親一口，就覺著臉上就像火燒一樣，恨不得狠狠的拍自己腦袋一下，真是有夠白痴的。
「誒呀。爹爹。」心裡這麼想，嘴上可是絲毫不肯示弱，「男女七歲不同席，十一可是要八歲了呢。」
聽著十一義正言辭的話，宮羽澈微微挑眉，「嘖嘖，真不敢相信，十一除了會害羞，還是小才女呢。」
「咳咳……」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十一正要說話，就見宮羽澈擔心的看著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關切的眼神，緊張的語氣讓十一微微一怔，隨後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抱住宮羽澈的脖子，「阿澈，我沒事兒了。」
女孩子柔軟輕靈的聲音讓宮羽澈微微寬心，脖子上溫熱的觸感，讓他心微微一動。那一句阿澈，讓他一愣。
「你叫我什麼？」宮羽澈懷抱著柔柔軟軟的小人兒，愣愣的張口問道。
「阿澈。」十一緩緩鬆開宮羽澈的脖子，隨後身子向後退了退，認真的看著宮羽澈，「謝謝你。」
「十一……」十一的口氣讓他的心不由的提起，總覺著有什麼東西似乎在變。
「嘿嘿，你別說話呀。」見宮羽澈面容嚴肅，十一微微一笑，伸出手再次環住宮羽澈的脖子，嘴唇輕輕的湊在他的耳邊，「阿澈，你……以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什麼話？」宮羽澈傻傻的回問。他說過的話太多了。十一說的是哪句？
額頭輕輕的在男人頸項蹭了蹭，十一張口，「所有的話。」
所有？宮羽澈聽著輕輕一笑，想過自己說的所有的話，嘴角的笑意也更加濃郁起來，「當然算數。」
斬釘截鐵的四個字一出，十一不由的笑了。她身子往後一撤，和宮羽澈對視著，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笑意，「那，我們拉鉤~」
「好，拉鉤！」一大一小兩個人兒，坐在床上，伸出手小指勾在一起，大拇指輕輕一對。做完后，兩個人噗的一下笑了。
咯咯的笑聲從十一嘴角傳出來，「爹爹，你真好！」
小女孩兒清脆的笑聲中沒有一點病態，輕靈，活力，甜蜜十足。這樣的聲音傳到宮羽澈耳朵里，他放心之餘，就是淡淡的不開心。他還是喜歡，她剛剛叫他阿澈。
於是，皇帝大人不高興的伸手一抄，將小人兒禁錮在懷裡，大手輕輕的捏捏她的臉蛋，「叫阿澈！」
「爹爹！」伸伸舌頭，小姑娘脆脆的聲音傳出。
「阿澈！」看著自家小姑娘樂呵的笑顏，宮羽澈故意板下臉。
「爹爹，爹爹，爹爹！」小姑娘偏不妥協，她身子輕輕扭動著，在宮羽澈懷裡蹭來蹭去，一聲聲輕靈的爹爹從小嘴中傳出，伴隨著咯咯的笑聲。
「臭丫頭！」見十一開心，宮羽澈也不由的笑了，伸出手在小人兒腋下輕輕一撓，「你叫不叫，叫不叫，叫不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歡快的笑容傳出，小人兒從宮羽澈懷裡滑出來，在床上打著滾，不停的笑著。
「叫不叫，叫不叫。」看著十一這活力的樣子，宮羽澈的心才漸漸的平復了下來，她健康就好，她開心就好。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他看著小人兒臉色蒼白，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心裡的感覺。那個時候，他只覺著哪怕用所有的一切換她醒過來，換她健康，恐怕都是好的。
想到這裡，宮羽澈微微一笑。說起來自己也許並不是個好皇帝。畢竟一個好皇帝，是不會萌生出這麼荒誕的想法的。
「爹爹，爹爹，爹爹！」小人兒滿帶笑意的聲音拉回宮羽澈的思緒，他輕輕的鬆手，靜靜的把她抱在懷中。不是好皇帝又如何？如果做這個皇帝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不住，那麼他還有什麼面目坐在這裡！
心愛的人？這四個字從心裡一出來，宮羽澈整個人都僵住了。心愛的人？什麼時候，這個小人兒……
「阿澈？」十一見宮羽澈發獃，小手輕輕的錘了一下宮羽澈的胸膛，「阿澈，怎麼了？」
「沒怎麼。」宮羽澈聞言，瞬間回過神來，低頭在小人兒額頭上輕輕一吻。內心不由的豁然開朗。心愛的人，心愛的人。是了，他喜歡她，他……愛她，即便她如今只有七歲，即便她現在什麼都不懂。他都有時間等她長大。
在此之前，他要治理好這個國家，給她一個清平盛世，給她一個可以依賴的強大後盾！
「嗯嗯！」十一身子一動，整個人都窩在宮羽澈懷裡，小腳輕輕一動，連腳趾頭都輕輕的蜷縮起來，「爹爹，你真好。」
「那肯定的！」宮羽澈聞言一樂，「爹爹不好，誰好？十一，爹爹，愛你。」
輕輕的話在十一耳邊響起，小人兒身子一僵，隨即立刻睜開眼睛看向宮羽澈。
後者眼色清明，帶著寵溺，還有滿滿的鄭重，他靜靜的看著她，沒有想過要她回答，沒有想過她現在回應。他就是想說，單純的想說。
宮羽澈輕輕勾起唇角，想著這個小人兒生病時候，自己痛的無以復加的心。自己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明白的吧。想起前些日子，十一說要嫁給宮羽玥，心裡一下子酸酸地。
於此同時，大手輕輕的在十一身上一拍，「十一以後，不嫁給別人好不好？」男人說完這句話，臉色不由自主的一紅，眼神微微有些遊盪。
十一靜靜的看著宮羽澈，看著他如此模樣，咯咯一笑，身子一動，抬頭從宮羽澈臉頰上啵的一口，「爹爹，十一也喜歡爹爹。」可愛的男人~
前一世的時候，她每天只顧著忙碌工作，完全不知道還有談戀愛這一回事。如今看著這個男人，十一的心輕輕的一動。若是，若是……這一生有他相伴，那麼，定是好的。
十一說完就重新窩進了宮羽澈懷裡，聲音輕輕的，「阿澈，我叫尉遲……」
話還沒說完，門外就響起李和恭敬的聲音，「皇上，將軍夫人到了。」十一聽著，嘴裡的話瞬間止住，身子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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