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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立太子

  入秋之後,天氣轉涼。一日病已前往披香殿探望王婕妤和公主,王思瑤親自出迎,手裏拉著四歲的小公主劉施。病已抱起劉施,突然想起了皇後許平君,臉上平添一層暗色。思瑤忙挽著病已入了殿,吩咐侍女去準備午膳。


  病已歎氣道:“我最近忙著國事,很少過來,辛苦你了。”思瑤淡然一笑,“夫君辛苦了。”病已撫摸思瑤粉腮,感激不已。


  這時侍女來報,大皇子請求拜見婕妤。思瑤一驚,“是奭兒來了,夫君!”望著思瑤欣喜的眼神,宛如慈母般,病已笑道:“讓他進來吧。”


  兩個婢女一左一右陪著七歲的劉奭入了殿,紛紛下拜。這兩個婢女都是劉奭的保母,又稱保阿,是專門負責教育撫養劉奭的。二人都年過五十,看上去慈眉善目。雖然有二人伺候,劉奭一直不習慣,常常懷念在披香殿的日子,更懷念母親和妹妹。所以隔三差五跑來請安,與妹妹一起玩耍。


  自從許平君過世,病已就下令後宮不準提及皇後許平君的事,更不得向大皇子劉奭提及。劉奭幾次詢問,思瑤都遮掩過去,從沒有提起他的生母。劉奭也一直以為思瑤是自己的生母,對她十分孝順。思瑤滿心歡喜,一直思忖什麽時候合適把真相告訴他。幾次請示,病已都搖頭不許。


  病已淡然一笑道:“都起來吧!夫人,這是朕為奭兒專門找的保母,她們忠心耿耿,做事仔細,聽說伺候一年,從沒有出過差錯。你呀,今後就可以放心了。”


  思瑤仍然不放心,仔細詢問:“大皇子這幾日膳食怎麽安排得?有沒有增加被褥?他逐漸大了,有沒有安排幾個貼身的宦官?……”兩個保母一一敘說,不敢遺漏。思瑤這才放心,拍拍奭兒肩膀道:“奭兒,帶著妹妹在殿裏玩耍,不要走遠。”劉奭恭恭敬敬道:“孩兒知道,父皇、母親,孩兒先帶妹妹去玩了。”病已擺擺手,劉奭便拉著劉施在殿裏繞著柱子玩耍,兩個保母也退到殿外。


  望著二人殿裏跑著玩,病已感慨道:“我當年落魄,也隻有平君肯下嫁於我。那時候在掖庭,又多蒙她父親一直照顧。雖然後來我當上了君王,可平君卻被……離我而去。每每看到兩個孩子,我總是很難受。如果平君還在,那該多好!”


  思瑤忙摟著病已入懷,輕輕撫背道:“夫君節哀!姐姐都走了七年了,當初的事,臣妾一直沒敢提,就是擔心夫君會一時衝動,葬送了自己。其實當年……姐姐並不是身子虛弱,應該是被人毒死的。”


  病已一驚,“你為什麽現在才說?擔心我會一查到底?害怕我鬥不過大將軍?擔心大將軍會廢了我?”思瑤無奈點頭,淚濕眼眸道:“那時候大將軍一手遮天,臣妾……臣妾擔心夫君把持不住,會一時衝動做出傻事。現在大將軍走了,夫君想為姐姐報仇,可以緩緩削弱霍家。不過臣妾勸夫君三思,畢竟皇後還在宮裏,打斷骨頭連著筋,皇後不會坐視夫君打壓霍家而無動於衷。”


  想起霍成君,病已稍稍冷靜幾分,無奈道:“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但平君的仇我遲早給她報了。是誰下了毒手,我心裏有數,隻要時辰一到,我會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兩人依偎一旁,宛如尋常夫妻般,坐看一子一女在殿中嬉戲。病已感慨道:“我像奭兒這麽大的時候還在掖庭,他們也算是有福了,能在皇宮裏生活,在你的關懷下成長。隻是可憐了平君,早早離去。我打算立奭兒為太子,算是彌補平君的遺憾。她沒有跟著我享受榮華富貴,那就讓她死後享受哀榮吧!”


  思瑤一驚道:“夫君,這……皇後殿下肯定會反對的!如果立奭兒為太子,將來皇後的兒子怎麽辦?她要是不高興,奭兒就危險了。當年他們能毒死姐姐,今日難道不能對奭兒下手嗎?陛下要是真愛護奭兒,就不要立他為太子,讓他成為眾矢之的。臣妾請陛下三思!”


  病已不屑一笑,“今日的皇宮掌握在我的手裏,誰也別想肆意妄為。他們要是不懂得收斂,還想放肆,我會讓他們付出沉重代價!你放心吧,奭兒有兩個保阿在,絕不會有事。再說,成君雖然驕縱,但心地不算太壞,隻要善加安撫,我相信她不會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


  思瑤不斷搖頭,麵露憂色道:“萬一她真做出這種下作的事呢?”病已斬釘截鐵道:“那就不要怪我不顧夫妻情分!”思瑤默然不語,心下卻憂心忡忡。


  待病已離去,思瑤喚來兩個保母,細心囑咐道:“今後記住,不準離開大皇子半步,不準讓大皇子先嚐食物,不準讓陌生人接近大皇子……”兩個保母麵麵相覷,隻得應聲。思瑤依舊不放心,咬牙道:“你們記住,要是大皇子出了事,你們都得陪葬,知道嗎?”兩個保母大駭,急忙跪下求饒。思瑤蹙眉道:“你們不必緊張,如果大皇子平安無事,本主不僅不會動你們,反倒重重有賞。”兩人大喜,忙叩謝。


  病已來到鴛鴦殿,見琴棋正抱著三歲的劉欽玩耍,忙從後麵環腰抱住琴棋。琴棋回眸一笑,“哥哥快看,欽兒會說話了!”病已大驚,“欽兒才出生兩年多,這麽早就會說話了?真是神奇啊,我當初比他還晚。”兩人聽著劉欽喃喃低語,笑得前仰後合。


  晚上留在鴛鴦殿,恩愛如膠似漆,幾番顛鸞,琴棋趴在病已胸膛,嘴角露出一絲淺笑。病已撫摸著琴棋香肩,笑道:“妹妹,我跟你商量一件事。當初平君跟隨我吃了不少苦,可惜一起甘苦卻沒能同富貴,後來她……我對她很愧疚,一直想著報答她。你有沒有什麽好主意?”琴棋粲然一笑道:“哥哥自己拿主意就好了,我沒有意見。”


  望著她滿臉笑意,病已反倒不敢提了。兩人一路走來,彼此相知,一直同心同德。如果貿然立別人的兒子為太子,病已擔心琴棋會想不通。琴棋笑問,病已隻能硬著頭皮道:“我想立……奭兒為太子。”


  琴棋一陣錯愕,過了許久才緩過神,驚道:“這是好事啊,哥哥為什麽吞吞吐吐?是不是擔心皇後殿下想不通?要是需要我去說服她,我明日就去拜見皇後。”病已感動不已,輕輕拉起被褥蓋住琴棋香肩,感慨道:“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翌日前往長秋宮,皇後霍成君早笑迎入殿。病已屏退眾人,摟著成君道:“皇後,朕打算放了那個馮奴,正要問皇後的意思。你說朕是放,還是不放?”成君嬌軀一顫,想到馮奴與母親胡顯婬亂,直恨得牙根癢。但又想到霍家被人侮辱,她一時竟也想放了馮奴。左右為難之際,成君抬頭問:“陛下覺得呢?”


  病已大笑道:“這件事交給皇後處置,你要是願意放,朕明年就放了他。你要是不願意放,朕就不提了。”成君咬牙道:“那就放了吧,我跟母親說一聲,讓她辭退了那個狗奴。”病已欣然點頭。


  難得在長秋宮吃早膳,成君高興得手舞足蹈,命人準備了豐盛的早膳。病已吃驚問,成君笑道:“臣妾今年十八歲了,難道不值得慶祝嗎?”病已大笑,命人將霍家釀得葡萄酒捧來,感慨道:“自從張騫通西域,葡萄才傳入大漢。看來玉路商貿是有必要的,而且利大於弊。”兩人舉樽對飲,十分歡喜。


  酒足飯飽後,病已握著成君手道:“朕有件事想與皇後商議一下。”成君歪著腦袋問,病已娓娓道:“許皇後去世多年了,朕當初受她父親厚恩,這才能在掖庭活下來。後來最窮的時候,隻有她肯下嫁給朕。朕每每想起平君,總是覺得十分愧疚。如果她還活著,那該多好。”


  成君麵露異色,不敢接話。她雖然不清楚許皇後是怎麽去世的,但後來聽宮人私下謠傳,許皇後是被人毒死的。想起那年自己剛入宮,她立刻意識到蹊蹺,覺得這件事必然與霍家脫不了聯係。


  見她低頭不語,病已淚濕眼眶,幽幽道:“朕……朕想立劉奭為太子,不知道皇後的意思是?”成君大驚,“這……奭兒才七歲,太早了吧?”病已歎氣道:“早立太子,早定名分,以免將來禍起蕭牆,自相殘殺。就像朕的祖父一樣,當初他被立為太子,無人敢覬覦,都安分守己。後來祖父自縊而死,先是三皇子燕王想要篡位,後是四皇子廣陵王與楚王勾結,幸而被朕及時敲打。朕現在有六個兒子,如果不早定名分,隻怕他們會相互爭奪,弄得朝廷四分五裂。”


  成君心亂如麻,不敢回答。病已歎氣道:“最近皇後一直給朕托夢,說她是冤死的。如果能立奭兒為太子,朕對皇後的死就釋懷了,今後也就不再提了。”成君大駭,聽出病已話外之音,隻好咬牙道:“臣妾聽陛下的。希望姐姐在天有靈能夠安息,不要再來糾纏陛下。”


  病已大喜,輕輕抱住成君,甜言蜜語道:“朕就知道皇後是體貼之人,不會讓朕失望!後宮有你在,朕就放心了。明年……明年立太子,朕大赦天下,到時候再放了馮奴。”


  第二年三月隆重舉行冊封太子大典,隻見群臣身穿朝服,按次排列,從宣室殿內直排到殿外。殿外旌旗招展,護衛森嚴。羽林騎威風凜凜,期門軍虎虎生威,兩軍東西護衛,相互牽製,拱衛君王。病已端坐殿上,望著群臣朝賀,笑意濃濃。


  抬眼掃去,群臣齊聚,唯獨右將軍霍禹、衛尉範明友等霍家子弟紛紛缺席。病已麵色難看,冷冷問:“右將軍為什麽不到?還有衛尉、長樂衛尉、未央衛尉、羽林令、期門仆射、騎都尉趙平等人,都幹什麽去了?”


  駙馬都尉金賞上奏道:“啟稟陛下,右將軍、衛尉等人一起出遊,不小心生了病,所以請了病假。”金賞是輔政大臣金日磾的次子,娶了霍禹的六妹,生了兩個兒子。他向來與霍家保持距離,雖然不怎麽待見霍家,卻不得不維護霍家。


  病已知道霍家是故意辦自己難堪,如今霍家手握兵權,他輕易也動不得。不禁冷笑一聲,“病得真是時候。既然右將軍和衛尉等人都病了,朕也不能裝作不知道。太中大夫,你曾是大將軍府長史,派你前往看望右將軍病情,賜金百斤。告訴右將軍,如果病情不嚴重,就盡快來參加大典,朕在大殿等他。”


  太中大夫任宣忙領旨,匆匆而去。群臣在大殿內外等候,個個竊竊私語。宗正劉德與太仆杜延年小聲嘀咕:“太仆,你覺得右將軍是真病,還是裝病?”杜延年歎氣道:“隻怕是心病。”劉德點頭道:“太仆對右將軍這般了解,平日是不是常常來往?”杜延年一驚,苦笑道:“別人不知道我,宗正還不了解我嗎?我當初是大將軍提拔,許多事不得不為,但犯上作亂的事,我杜延年絕不敢做。”劉德笑道:“難怪陛下讓你兼任執金吾!你手裏握著北軍,光祿勳手裏握著兩宮禁衛,車騎將軍手裏攥著城門兵馬,大局就定了。”


  丞相韋賢與禦史大夫魏相也竊竊私語,魏相小心翼翼道:“丞相,陛下真是英明啊!冊立大皇子為太子,既名正言順,又打壓了霍家,還斷絕了後宮非分之想,真是一舉三得。一旦冊立了太子,霍家的好日子就算到頭了。將來君王大可以毫無顧忌廢了霍家,收回軍權。”


  韋賢也笑道:“確實如此,陛下這招棋走得妙啊!霍家仗著皇後之勢,肆意淩辱大臣,隨意出入宮禁,遲早禍亂宮闈。如今陛下冊立太子,絕了霍家念想,他們今後恐怕是不能耀武揚威了。如果他們安分守己,陛下或許能容忍他們繼續屍位素餐。如果他們繼續肆無忌憚,必然惹來滅頂之災!”魏相低笑道:“不錯,霍家子弟不來參加冊立太子大典,必然是想與陛下決裂!這是自掘墳墓,自取滅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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