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為了活著
刑無涯不去找方崢的麻煩,叫紅箋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敵人只是刑無涯的元神化身,紅箋眼下卻有些束手無策。
對方施展的是土系法術,「萬流歸宗」對之不起作用,而除了這個,紅箋往日對敵屢屢得手的神魂壓制又焉敢在化神面前班門弄斧?
所以這戰局從一開始便是一面倒,紅箋拚命躲避,竟連「中空劍」也不及驅使。
方崢逃出去一段路,見刑無涯根本不曾理會他,悄悄站住。
刑無涯不捨得損傷自己看中的這具身體,獰笑道:「還不乖乖就擒?」
笑聲中他伸手一指,幾根粗大的黑色石柱拔地而起,便要將紅箋困在當中,半空風動,虛空中浮現出一座石牢,這法術紅箋曾見同為土靈根的齊天寶在「赤岩蠻牛」身上使過好幾回,同齊天寶相比刑無涯施法更快。
但紅箋也遠比「赤岩蠻牛」機靈,見勢不妙不等石牢落下,人已經當機立斷搶先飛起。石柱石牢雖在飛快地閉合,中間總有一絲間隙,紅箋便是要自這正疾速縮小的空隙間逃出去。
這麼狹窄的空間,修真大陸僅憑身體能做到這一點的紅箋也知道一個盧雁長,但對她而言這明明不可能完成的一個動作,紅箋只施展了個小法術便做到了。
此時空氣中蘊含著大量的水汽,「凝水訣」這等法術紅箋已經不需掐訣,幾乎是隨心所欲,大片的水出現在石牢內,紅箋身在半空兩腿一擺,宛若游魚擺尾,那水便將她送出牢去。
刑無涯頗為意外,紅箋卻覺心底驀然一亮。
這一次的靈機一動好似為她打開了一條道路,確實,她沒有絕招可以對付刑無涯,但她又何須戰勝一個失去真身的元神化身,只要堅持著不被捉住,自然就贏了。
同刑無涯的消耗相比,最初級的「凝水訣」根本不值一提。可紅箋就用著這連練氣一層的學徒都會使的「凝水訣」,頻頻做出出人意料的閃避,與化神刑無涯這最後留在世上的元神做著周旋。
一次、兩次,很快刑無涯發現單靠法術還真抓不住紅箋,不由得惡向膽邊生。
其實紅箋多慮了,她活蹦亂跳的,刑無涯根本沒想過去要對付方崢,一來方崢的資質刑無涯根本看不上,再者方崢修為只是築基,有金丹在旁,他去奪舍一個築基,不是自己找死?
刑無涯發出一聲尖嘯,元神化身突然消失,一團混沌的黃色光芒憑空出現,向著紅箋便撲了過去。
這團光便是元神的本來面目,刑無涯已經不耐煩先捉住紅箋再慢慢奪舍,他要用更直接的方式,元神侵入到對方的身體中,殺死她的神魂,取而代之。
不見血腥,這卻是最危險的時候。
紅箋一看便知躲避不了了,這團光並非實體,看得見摸不著,法術法寶都不管用,要攔截它只有憑自己的神魂。
雖然如此,卻不能叫這團光進入自己的身體,將自己體內當做戰場。
寧可神魂受傷,也要把它擋在外邊。
一瞬間所有的法術都消失不見,島上陷入死寂,就見那團光球在距離紅箋頭頂僅有數寸遠時突然停了下來,它開始旋轉,發出「嗡嗡」聲,方崢正離遠看著姐姐和化神鬥法,突然間噁心欲吐。
井白溪傳音道:「神識攻擊,快些後退,咱倆都幫不上忙。」
方崢別的不行,築基后眼神極好,離得這麼遠也清楚看到姐姐的臉正變得越來越白,額上隱隱青筋浮現,有汗珠滲出來,顯是與那光球對峙極為吃力。
何止是吃力,紅箋此時只覺一陣陣的頭痛欲裂。
對上這光球,自己的神魂簡直像是遭到了碾壓一般。若不是她一直以來修鍊《大難經》從來不敢懈怠,神魂強悍遠超尋常金丹修士,只撞擊那一下便足以令她繳械投降。
光球「嗡嗡」低鳴,聽上去不光像蒼蠅那麼討厭,更似千萬句魔音穿耳,攪亂她的神智,令她心神恍惚,不自覺地產生恐懼和絕望。
光球距離紅箋的頭頂又近了幾分,若紅箋能分出精力來抬頭一看,便會發現這半天那光球竟有縮小的跡象。
若再給刑無涯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就這麼冒然衝上,實在是沒想到這金丹女修神魂如此之強,久攻不下,他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兩下陷入僵持,只看誰先崩潰。
紅箋已經意識到先撐不住的一定是自己。她雖有水靈根以為後盾,卻無法最終跨越等階的巨大差距。
這是紅箋又一次腳踏生或死,神魂一旦棄守,她立刻就會變成刑無涯控制下的一具行屍走肉。明知不可為,也要撐住了,就算為了師伯和方崢……
所有人都看出來紅箋情況不妙,刑無涯的元神發出「吱呀」的聲響,一路破開看不見的阻礙,慢慢下沉,距離紅箋天靈蓋只有寸許。
但就在那裡,光球又一次停了下來,一具完美的身體觸手可及,光球急躁地「吱吱」而叫,卻偏偏再不能接近分毫。
方崢再也按捺不住,急道:「我去救我姐!」這話是對罈子里井白溪的元嬰說的,他急地團團轉要回去幫忙,一時不知該把手中抱著的罈子如何處置。
井白溪嘆了口氣,道:「傻小子,神魂之爭你上去又有什麼用,抱緊罈子靠近些,要去也是我去。」方崢大喜,答應一聲靠近過去。
他卻不知井白溪說出這話心中多麼遺憾。
以井白溪此時的狀態,也不過是元嬰勉強維持著不滅,一旦出了法陣,不論這一戰最終結果如何,他必定徹底消亡。
不管為了活下來他曾經做過多少匪夷所思的努力,到頭來卻總歸陰差陽錯,一切盡成泡影。
井白溪看了一眼身旁殘缺的「仙曇花」,時間有限,他只能吸收這麼多,直接以元嬰吸收的效果不及煉成丹藥服下十之一二,幸好這本是一朵半凋的花,否則真是暴殄天物了。
靠近戰局是為了減少消耗,可未等井白溪有所行動,就見由遠而近海面上兩道人影風馳電掣撲來,前面的人身量不高卻蹦躂得極快,前一刻還離島足有百丈遠,聲音響起,人便已經到了島上。
「快來看,這不是方紅箋?哈哈,可找著你了,咦,這搞什麼鬼?誰的神魂,好大膽!」
叫聲未畢,方崢就覺說話之人自眼前一晃掠過,飛快地撲到了那光球附近,跟著人影一虛,似有一團黑霧自那人身體里噴涌而出。
實在是太快了,方崢連話也不及說,那人裹著黑霧的手掌凌空一撈,便將「吱吱」亂叫的光球抓在了手中。
那光球立時發出了一陣難聞的焦臭,「砰」地爆成氣浪,連片灰都不剩下。
來的正是井小芸。
紅箋大大鬆了一口氣,身形一晃,軟軟坐倒在地。
方崢抱著罈子不知所措,道:「姐,你怎麼樣?」
井小芸盯著方崢目露懷疑,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跟著就被方崢手裡抱著的罈子吸引了注意,好奇地道:「這是什麼?誰在裡面?」
這時候盧雁長才氣喘吁吁追了上來,他雖然有一身輕功,無奈修為只有金丹初期,井小芸一發現這邊有情況便將他甩在了後面。
紅箋忙道:「師姑,盧大哥,你們來得真是時候。」
她見井小芸還有些懵懂,顯是不知道她方才做了一件天大的事,笑著提醒她:「師姑,你可知道剛才死在你手上的是什麼人?」
「啊?」井小芸抬起手來看了看,「誰?總不會是化神吧?」
「正是化神,那是刑無涯最後的元神化身。師姑真是厲害。」
紅箋此時身體很不舒服,她自知神魂受傷不輕,但還是強撐著陪井小芸說笑,一來井小芸無意間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需得叫她高興高興,再者,刑無涯終是徹底死了,長期以來壓在心底的巨石突然搬走了一塊,她身體雖然不適,精神卻十分亢奮,只想同人好好地分享。
井小芸疑惑了一下,隨即相信了紅箋的話,喜笑顏開。
盧雁長看出紅箋不對勁來,關切地問:「沒事吧,怎麼搞成這樣?」
紅箋沖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並無大礙,她顧不得回答盧雁長,因為此時井白溪正在她識海間詫異傳音:「你為什麼要叫這魔修師姑?」
紅箋突然意識到大師伯這是遇上了親堂妹。
她示意方崢把罈子遞過來,小心抱在手上,斟酌了一下,正式給幾人做了介紹。
這兄妹兩人第一次見面都是大大意外,若這見面發生在二十年之前,井白溪還是丹崖宗前途無量的元嬰修士,很難說他會怎麼對待這魔修堂妹,但經過這一番生死劫難,他自己連迷魂大陣都學了,哪裡還會談魔色變。
更何況這長不高的魔修堂妹對他真是親啊,井小芸湊近了罈子,極為憤慨地道:「季有雲真是太壞了,我外公這邊也被他害死了不少人。哥你別怕,我們幫你想辦法,我教你『大天魔三目離魂經』好不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