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秘密

  鍾玉珩又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


  他這會兒連嘴唇都是青白的,看起來虛弱而又可憐,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在月光下越發顯眼。


  見他這樣還強撐著,寧詩婧心軟了一些,垂下頭沒再說話,繼續吃力地帶他往前走。


  鍾玉珩抬眼看了一圈四周。


  他已經許多年沒這樣狼狽過,虛弱的隨便來一個普通人就能輕易殺死他。


  他本該防備警惕,可是莫名在這種情況下,被她攙扶著在崎嶇的山谷中行走,傷口被撕扯的生疼,他的心中卻升起了這二十五年都不曾有過的旖旎。


  他勾起嘴角,笑得更愉悅了。


  走了約一刻鐘,兩個人終於到了寧詩婧說的山洞。


  她在去找他之前,大概先將這裡收拾了一下,洞中燃著火堆,上面掛這個破損的陶罐煮著什麼,另一側散亂的放著一些乾草。


  寧詩婧扶他在乾草上坐下,道:「你先烤烤火,我給你盛碗湯暖暖身子。」


  幾次接觸,她早就發現他單薄的身形下肌肉緊實,顯然身體不錯。


  而且她見識過他輕易止血的神奇方式,才能放心的自己去準備這些東西。


  方才她已經察覺到他的衣服雖然還帶著濕氣卻也幹了不少,也就沒提讓他脫下來烤烤,而是將陶罐提了下來。


  這山洞早前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空空蕩蕩只有這個缺了口的瓦罐。


  有個瓦罐已經不錯了,至少讓他們能喝一口熱湯。


  她前世的時候身體不好,格外嚮往能自由自在的四處奔跑的生活,因此在病房上躺著的時候,常看的就是旅遊節目和荒野求生類的節目。


  沒想到因禍得福,今天倒是趕巧用上了。


  寧詩婧用采來的寬葉子包住陶罐,放到鍾玉珩面前:「慢點喝,很燙。」


  這裡大概是因為常年沒有人來,水中的魚實在是蠢得很,她去洗瓦罐的時候竟然還好奇地繞著她打轉,被她不客氣的裝了幾條回來烤了兩條,剩下的煮了湯。


  鍾玉珩卻沒立刻接過,而是拒絕道:「娘娘先用吧,臣還撐得住。」


  說罷從旁邊撈了一個她摘來的野果,一口咬下去發出清脆的聲響。


  同樣在水裡泡了很久又忙上忙下,寧詩婧早已經飢腸轆轆,也沒跟他推讓,小心翼翼地捧著魚湯喝了幾口,才又遞給他道:「暖暖胃,烤魚應該好了,我去拿過來。」


  鍾玉珩這才丟下果核,從她手中接過陶罐。


  而後曖昧的一笑,雙眼帶著鉤子似的將那陶罐口轉過來,暗示意味十足地將唇印在她方才喝湯留下的痕迹上,輕輕抿了一口。


  「果然美味。」


  也不知道是說的魚湯,還是做魚湯的人。


  寧詩婧額角的青筋一跳,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地扭過頭,將烤魚拿過來分他一條,自己坐下吃了起來。


  她不理他,鍾玉珩也不見收斂,反而一邊目光炯炯地盯著她,一邊品嘗著魚湯像是在喝什麼瓊漿玉釀。


  寧詩婧忍無可忍,抓起旁邊的野果丟到他的身上:「好好喝你的湯,看什麼看!」


  「自然是看娘娘好看。」鍾玉珩淺笑著,動作麻利地接過野果,又笑道:「謝娘娘賞。」


  如果不是看他是個病人,寧詩婧真想揍他一頓。


  等兩個人都吃飽了,她才終於重新看向他,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還好。」鍾玉珩靠著山洞的牆壁坐著,折騰了很久大概也已經精力不濟,閉著眼睛有些懶洋洋的道:「娘娘放心,臣的命硬的很,死不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那抹笑彷彿含了自嘲和諷刺,總覺得不像是好話。


  寧詩婧沉默片刻:「我……哀家多少認識一些促進傷口癒合和止血的草藥……你塗一些試試吧。」


  聞言他睜開眼,黑眸閃過精光,狀似感慨地道:「娘娘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臣不知曉的?」


  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淪落到這種地步,非但沒有隻顧哭泣,等待別人照顧。而是自己找了食物和落腳的地方,還竟然能在這荒郊野嶺自己升起火,更將山洞內布置得井井有條。


  分辨野果有沒有毒,找到止血療傷的草藥,怎麼看都不是太師府千金該會的東西。


  寧詩婧心頭一跳,湧上幾分緊張,睫毛顫抖了兩下故作淡然道:「鍾大人不知道的還多得是。」


  她哪裡不知道以鍾玉珩的縝密心思,她做的越多破綻就越多。


  可是……她更擔心,他真的會死在這裡。


  好歹,也是條人命。


  鍾玉珩直勾勾地瞧著她,片刻后笑了一聲,道:「不妨事,臣願意在以後,慢慢了解娘娘。」


  好好的一句話,在舌尖卷了卷,格外的纏綿。


  不等她回應,他就伸手解開腰帶,露出肩頭猙獰的皮肉翻卷的傷口,淡然道:「還要勞煩娘娘了。」


  寧詩婧收斂心神看過去,一見之下頓時心驚。


  她早前知道他傷的不輕,卻沒料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失血的皮肉被水泡的發白腫脹,被血跟他的衣服黏在了一起,他脫衣服的時候又撕裂出血色,更有紅色的纖維還留在傷口裡。


  那一刀是直穿過他肩膀的,前後兩面都恐怖的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而他竟然就頂著這樣的傷勢,跟她貧了這麼久,連一句痛都沒有喊過。


  他是沒有痛覺嗎?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意志力……


  寧詩婧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傷口上沾了太多東西,很容易感染。借你的劍用一下。」


  條件簡陋,也不能消炎。她只能將劍在火上烤了烤之後,咬咬牙當機立斷地將凌亂破碎的血肉快速削了下來。


  鍾玉珩的身體繃緊,額頭沁出層層的汗,卻沒叫一聲疼。


  他看著她堅毅的眼神,眼底滿是異彩,毫無血色的唇揚了起來,笑道:「早前臣真是看走了眼,娘娘實在是……越了解,越是有趣兒的很。」


  讓人恨不能將她抓在手裡,細細的研讀,不要錯過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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