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考慮不周
更多的,是一片死一樣的麻木寂靜。
寧詩婧垂下眼不去多看,眸光看著裴玉卿隨著步伐甩動的白色衣擺,一步步往前。
堪堪轉過宮殿,到了背面的時候,一大片燈火迎面而來,叫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才適應這樣的光明,緊接著就聽到了奇怪的聲響。
寧詩婧微微一怔,抬眼看過去,只見宮殿敞開的後門處,正有幾個太監滿臉笑容的攜手而來,笑著往殿中去了。
她跟裴玉卿站在一顆粗壯的榕樹底下,借著樹身遮擋身形,那些人倒也不曾看到他們。
那幾個太監似乎也都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熟門熟路地在殿門口分開,各自挑了一個房間走進去。
很快房間里就傳出來同樣奇怪的動靜,隱隱的還有幾聲痛苦的哭喊聲。
寧詩婧的臉色一時有些奇怪。
在痛苦的哭喊和尖叫聲之外,還有許多彷彿難受又彷彿愉快的曖昧聲響,叫她沒有辦法不想歪。
她忍不住看了裴玉卿一眼。
裴玉卿:……失策了。
他本來覺得自己君子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見到這些事情也不過是滿含著對殿中女子的憐惜和悲憫,倒也沒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
直到這一刻,他對上寧詩婧的眼神,才突然想到這位太後娘娘,雖然飽讀詩書又聰敏異常,實際上仍舊是一位養在深閨之中的女性。
更何況聽聞她嫁入宮中時候先皇已經病入膏肓,這三年之中應當也從未承寵。也就是說……
這位太後娘娘從實際上來說,跟閨閣女子並無太大差別。
他這樣的作為,可以稱得上是孟浪下流,根本不是君子所為。
想清楚這些,裴玉卿一時又是後悔又是愧疚,一張斯文俊臉漲的通紅,恨不能抬手將寧詩婧的眼睛耳朵全都蒙上。
他紅著一張臉,猛地轉過身擋住寧詩婧的視線,急切道:「娘娘,咱們先走吧!」
寧詩婧饒有興緻地打量了兩眼他的臉色,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裴公子叫哀家來這裡,走了這麼遠好不容易到了,哀家還什麼都沒看清楚呢,怎麼能走?」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是實打實的黃花大閨女,跟一個異性聽到這種活春宮自然也是滿心的尷尬。
只是好歹也是經歷過前世那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當初她的閨蜜在她病的快要死掉的時候,為了不讓她什麼都沒經歷過就離開人世,咬咬牙給了她好幾個G的資源呢……
更何況裴玉卿風清月朗的一個磊落君子,她自然不覺得他帶她來是有什麼齷齪想法,倒是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轉而鎮定的瞧著他發窘。
裴玉卿:……失策失策。
他只以為寧詩婧是根本不懂這些,沒想到她是故意調笑,臉紅的更加厲害,滿是後悔地拱手道:「是學生做的不對,竟然請娘娘來見這些腌臢臟污的事情……請娘娘先移步,學生換個地方跟娘娘請罪。」
寧詩婧看他實在是羞愧難當,一張臉紅的幾乎能夠攤煎餅,拱手作揖更是快要彎腰彎到地上去,這才收斂了作弄的心思,順了他的心意:「走吧。」
作弄一個君子,實在是不好的行為。
見她肯離開,裴玉卿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帶著她原路返回,直到離開了長春宮的範圍才徹底放下心來。
兩個人找了個水榭旁的涼亭坐了下來,寧詩婧淡淡的道:「裴公子現在能說了嗎?」
裴玉卿垂下眼,沒坐,而是又重新彎腰行禮道:「學生考慮不周,髒了娘娘的眼,還請娘娘責罰。」
「哀家有腿有腳,也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是哀家自己跟你去的,哪裡用得著你請罪?」寧詩婧抬了抬手:「裴公子不必過於自責,起來吧!」
「娘娘先前又不知道學生是要帶娘娘去那種地方。」裴玉卿卻很堅持,臉上全都是歉然:「娘娘不問就跟學生去,是對學生的信任。學生辜負了娘娘的信任,學生有罪。」
「哀家既然不介意,就不算有罪。難不成裴公子還非要讓哀家為你定罪?」寧詩婧扯了扯嘴角,道:「裴公子一定要在這種小問題上繼續浪費時間嗎?很快就要宮禁了,裴公子到時候出宮可就來不及了。」
她身為太后,留下臣子談話過了宮禁雖然沒什麼問題。
可是問題是,她如今年輕貌美就已經寡居,裴玉卿又是個長相出眾又氣質卓然的年輕郎君,如果他拿著她的牌子出宮,只怕不消第二天,裴公子跟太後娘娘的桃色緋聞就要在暗地裡流傳的火熱了。
裴玉卿自然也曉得這些問題,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沒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只是重新又歉然地施禮之後,自己老老實實地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寧詩婧很滿意他的識趣,也不耐煩跟他在無關的問題上扯皮,笑道:「裴公子現在可以說了吧?」
長春宮那些景象,到底怎麼就叫他對鍾玉珩的意見那麼大了?
裴玉卿抬起眼來,看到她那雙美麗的杏核眼在月色下越發的熠熠生輝,像是灑滿了月光的水波一般盈盈多情。
他竟然有片刻的失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裴公子?」寧詩婧疑惑地歪了歪頭。
裴玉卿猛地一個激靈,感謝這片昏暗叫他發燙的俊臉不至於這麼明顯,強撐著鎮定的道:「學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娘娘說。」
他吸了口氣,說起正事倒是漸漸冷靜下來,侃侃而談道:「娘娘,方才的景象您也看到了。實不相瞞,據學生了解,從鍾大人漸漸得勢之後,這宮中的太監們以他為尊,漸漸也都成了了不得的人物。尤其是鍾大人麾下的內侍們,就算是朝中的大人們也輕易不敢得罪。」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這種情況,在先帝薨逝、陛下繼位之後達到了頂峰。而這長春宮的景象,也是在兩三年前才開始變成這樣的。」
太監們沒了男人的象徵,卻還有著一顆男人的心,越是缺少越是恨不能在這上面再證明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