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指證
在這個大都迷信死後有輪迴的時代，到底是怎麼樣的怨毒，才能叫太皇太后這樣對待身為太后的寧詩婧。
聽到的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眼神謹慎而又探究地在殿中幾個人的身上轉了兩圈。
寧詩婧嘴角的笑意收斂起來，神色沉沉的看著一臉毫不心虛的太皇太后，頓了片刻道：「兒臣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叫母后這樣恨之入骨？」
「你做錯了什麼？」太皇太后咬牙，一雙渾濁的眼睛狠狠地瞪她，道：「太后倒是慣來會裝糊塗的。你既然不記得了，就叫咱們清夢姑娘仔細講講今兒發生了什麼。」
說罷，不客氣地抬腳踢了一下木偶似的清夢，冷聲道：「清夢姑娘，把今兒你跟哀家說過的話，再大人和太後面前，再講一遍吧！」
麻木地抬起眼，清夢環顧四周一圈，像是把眾人都看了一遍，又像是什麼都沒看，最後眼中含著水光定格在鍾玉珩的身上。
她的嘴唇抖了抖，卻沒有發出聲音，看口型儼然是叫了一聲：「大人。」
寧詩婧的長睫抖了抖，有些不忍看她此刻的狼狽，垂下眼不去看她。
見諸位大人們臉上都分明帶著幾分茫然，柳笙笙的眼神微動，故作不解道：「母后，這清夢姑娘是怎麼了？本宮怎麼瞧著……不太對勁啊？」
「貴太妃娘娘有所不知……」太皇太後身后的一個嬤嬤嗤笑一聲，滿臉不屑地看著清夢道：「這位清夢姑娘，不愧是從煙花之地出來的，膽子屬實是大得很呢！」
這種丟人的事情，太皇太后自然不會自降身份去解釋。
她不說，身邊卻有的是伶俐人，那嬤嬤嘴皮子利索的很，三言兩語就把前因後果交代的清清楚楚：「鍾大人和太後身邊的宮女來找咱們娘娘要人，咱們娘娘擔憂小輩，憐惜太后，不惜主動踏出長壽宮尋找……」
「誰知道太后沒能找到，反倒碰到了清夢姑娘……」那嬤嬤咂舌，搖頭道：「這清夢姑娘就在那殿中，纏著一個侍衛的屍體撕扯衣裳……那場景，真真是沒眼瞧……」
在這個時代，雖然不像傳說中某些時代，女子不能出門還要裹三寸金蓮，卻並不代表對於女子的約束少多少。
女人可以上街，但是若是被異性看到了身子或者是接觸太過親密，就會被打到淫-娃盪-婦一系列。
清夢的名節，到了這個地步可以說是完全毀了。
在場不少人都把目光落在這傳說中潔身自好的花魁身上，帶著鄙夷和意味深長。
一直像是無知無覺，只剩下一具軀殼的清夢彷彿隱隱察覺到了這份刺人的關注，抖了抖身子，一直痴痴落在鍾玉珩身上的目光落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地板不肯說話。
有清澈的水漬在她的膝蓋前方氤氳開來，無端端的叫人察覺到了幾分濕氣。
寧詩婧暗嘆一聲。
柳笙笙也是滿臉詫異的模樣，演戲演的十分浮誇，掩嘴道：「這，這可真是……那，這清夢又跟咱們太後娘娘有什麼關係？」
太皇太后臉色更沉，惱怒地握緊了佛珠，厲喝道：「賤婢，還不快從實招來！」
清夢又抖了抖，顫抖中那雙木然的眼睛陡然盛滿了複雜的光芒，抬眼直勾勾地看著坐在上首的寧詩婧。
憑什麼呢？
她跪在這裡，被所有的人嗤笑，以後也要活在別人的鄙夷中。
而她高高在上，衣著整潔地端坐在那裡，享受著她苦苦追求卻得不到一絲溫柔的那個人的關注。
被這樣看著，寧詩婧的心頭莫名湧上了幾分不安。
鍾玉珩的臉色微沉，冷聲道：「太皇太後娘娘這是什麼意思？清夢入宮之後除了過來請安，再無跟太後娘娘接觸……她做出這等事情，跟太後娘娘有什麼關係？」
「因為……」聽到這話，清夢的臉色慘白，眼中波光晃了晃，最後只剩下化不開的嫉妒和恨意。
她仰起臉來，嗓音沙啞而又瘋狂地高聲道：「那個房間在太皇太後娘娘進來之前，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這話中的含義，叫在場的人變了臉色。
鍾玉珩眼中迸發出驚人的殺意：「娘娘豈是你能胡亂攀扯的？！」
清夢覺得自己的胸口發疼，疼得她快要掉下淚來，面上卻倔強地咬牙道：「清夢雖然身份卑賤，卻不敢妄言。之前太後娘娘分明跟我都躺在同一塌上……」
說著，她轉頭死死的看著寧詩婧道：「娘娘，拋下中了葯的清夢獨自面對那具噁心的屍體，您真是好狠的心啊！」
寧詩婧抬起眼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彼時她自身尚且難保，做了自己能做的，問心無愧。
然而她這樣平靜疏離的眼神，卻越發刺激了清夢被嫉妒吞噬的心，忍不住尖聲道：「娘娘您難道不敢承認嗎？難道不是您私下約清夢在那裡見面，要與民女二女共事那個侍衛？民女誓死不從，您就給民女下藥……」
她的眼中全都是惡毒的汁液，臉色蒼白的一字一頓道：「太皇太後來了，您獨自逃走，殺死那個侍衛的時候，您就不怕夜裡做噩夢嗎？！」
寧詩婧的臉色微微一白。
刻意被弱化的記憶控制不住地在眼前回放，那黃色臟污又散發著臭氣的牙齒，淫邪的目光，死不瞑目的眼睛和金簪插入胸口之後的觸感……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讓她想要作嘔。
就在她幾乎要綳不住面部表情，心中惶惶的時候，眼前倏然出現一片大紅色的衣擺。
鍾玉珩身形一動，快速地擋在了她的面前，不叫在場的人看到她神色的變化，臉上帶著暴怒抬腳踹過去：「大膽！竟敢誣陷太後娘娘，本官看你是不想要你的這顆腦袋了！」
他腳下分明沒有留力道，清夢被踹得滑出去一段距離，吐了兩口血，慘白地笑了兩聲。
看吶。
這就是她擱在心裡的人，為了維護另外一個女人，毫不忌憚地為她本來就悲慘的世界里潑了一盆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