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求見

  小皇帝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道:「朕要吃朕要吃!」


  說著就將手上的菊花糕擱下,老老實實地拿肉呼呼的手掌捧著茶盞,像模像樣地跟著賞著外面的菊花等蟹宴。


  五歲大的胖糰子這樣一本正經的模樣實在是好笑,寧詩婧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更多的落在他的身上,帶著柔和的淺笑,看起來溫柔極了。


  鍾玉珩也捧茶坐在一旁,外面風雨如注,天昏地暗中透著寒意,而內殿中小火爐的火光泛著暖意的黃,上面煮著的茶水燒開了,發出氣泡碎裂的聲響,「嗚嗚嗚」地冒著熱氣。


  他心愛的娘娘粉面含笑的側頭看著胖乎乎的小皇帝,沒有人說話,氣氛卻透著說不出的安寧溫馨,叫他的心臟也忍不住跟著塌陷了一塊。


  彷彿他們是和諧溫馨的一家人,跟滔天的權勢和外面的風雨都毫無關係,平淡而快樂的生活。


  真好。


  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翹了起來,空出一隻手來從闊袖下悄無聲息地談過去,將她被茶盞暖得溫熱的手掌捏在了掌心裡,輕柔地在她的指尖捏了捏。


  於是她那雙像是灌入了銀河般的璀璨雙眸轉了過來,裡面映出了小小的屬於他的身影,水光粼粼里泛出一個自然親近的笑容。


  空蕩蕩的胸腔,剎那間就被這個笑所充斥,鼓脹的滿足感叫他整個人都說不出的踏實。


  這一瞬間,猶如落葉歸根,浮塵歸土,漂泊的浮萍終於找到了歸宿。


  於是鍾玉珩也回她一個淺笑,就著這樣牽手的姿勢,靜靜地看著外面的風雨和盛開的菊花,享受這一刻的閑適溫馨。


  然而這份寧靜終究還是在蟹宴開始之前被打破了。


  守門的小宮女從廊下過來,恭敬的請示:「娘娘,三皇子殿下求見。」


  寧詩婧愣了下,心中難免有幾分異樣,垂了垂眸子才道:「說了是什麼事兒嗎?」


  「不曾。」小宮女搖頭,猶豫了片刻,才又小聲補充道:「殿下懷裡抱著一個酒罈,只帶了一個宮女過來。」


  身形單薄的樣子,瞧著怪可憐的。


  後面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小宮女的眼底卻清晰地顯露出了幾分憐憫。


  天潢貴胄,哪裡值當要別人可憐呢?


  寧詩婧有些煩躁地皺起眉,下意識地道:「不必叫他過來了,跟他說今日重陽,風雨這樣大,他身子不好該好好在殿中修養,小心著了風寒。」


  小宮女怔了下,正要下去復命,卻又聽一聲帶著懶意的清冷嗓音道:「且慢。」


  鍾玉珩捏了捏掌中柔嫩的小手,若有所思道:「娘娘,三皇子殿下很快就要趕赴封地,娘娘不如叫他進來,聽聽他這種時候求見是為了什麼。」


  想到陳敏哲對自己的心思,寧詩婧的心頭就有些躁鬱,偏偏小皇帝天真不知事,瞪大了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三皇兄要去封地了嗎?母后,叫三皇兄進來吧……等他去封地了,以後就不能陪兒臣玩了。」


  寧詩婧不想忽略小皇帝的請求,也知道鍾玉珩並不會無的放矢,因此遲疑之後也還是改了主意:「請三皇子過來吧。」


  小宮女頓時露出幾分欣喜,清脆地應聲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本心的不喜導致有了偏見,見小宮女這般表現,寧詩婧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只覺得她以前似乎真的小看了這個病弱的便宜兒子。


  不過是過來求見的功夫,就能叫她這邊通傳的小宮女失了偏頗,到底是因為他本身很容易給人好感,還是他的心機足夠深沉?

  在她斂眉沉思的時候,鍾玉珩的拇指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她的虎口,柔聲道:「娘娘,為了這些小事煩憂不值當的,娘娘這般,臣該心疼了。」


  寧詩婧嘆口氣,搖了搖頭。


  她先前對陳敏哲的印象很好,時間久了多少真的有了幾分照庇晚輩的心情,像是對待自家子侄一般。


  也正是因為這樣,等知道他的心思,又瞧見他刻意把跟自己長得相似的倩雪留在身邊,就叫她有些如鯁在喉,難以忽視。


  見她並不能釋然,鍾玉珩抬手按了按她的眉心,唇角的笑容帶著點嗜血的冷意:「左右很快就要打發到封地上,少年的感情總是很容易隨著時間流逝而消失,三殿下早晚有想通的時候。」


  「若是實在想不通,鑽了牛角尖,惹了娘娘不快,自然有臣為娘娘分憂。」


  說是分憂,語氣里的殺氣幾乎不做遮掩。


  就在這個時候,雨水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響跟著腳步神一併傳了過來,穿著一身青色長袍的陳敏哲從雨水中走了出來,身材瘦長,慣來帶著病色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吹了風,越發的青白。


  要不是一雙眼睛還帶著鮮活,幾乎像是一具行走的乾瘦的屍體。


  他的身後跟著的是如月,正費力踮著腳尖、抬高了手擎著油紙傘為他擋雨,幾乎整個傘面都遮在他的頭頂上,自個兒濕的像是個落湯雞。


  陳敏哲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寶貝兒似的抱著懷中的酒罈子,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方才鍾玉珩殺氣騰騰的話,只靦腆的笑了笑,行禮道:「兒臣見過陛下,見過母后,鍾大人。」


  說著,目光不著痕迹地在寧詩婧的身上滾了一圈,眼底帶著幾分貪婪熾熱,卻在她跟鍾玉珩相握的那隻手上,作為遮掩重疊在一起的闊袖上頓住,連帶著臉上的笑容都僵住。


  寧詩婧下意識地蜷了蜷指節,想要收回手,卻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停下了動作。


  不僅沒有收回來,索性主動張開手跟鍾玉珩十指交握,連帶著身子都向他那邊傾斜了幾分,越發顯得說不出的親昵。


  於是陳敏哲的笑容一點點地從臉上消失,抱著酒罈的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起了青白,烏溜溜的眸子乍一看過去莫名顯露出幾分悚然。


  察覺到她的意圖,鍾玉珩滿足地翹了翹嘴角,原本因為他肆無忌憚的眼神而冷下的面色都柔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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