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清凈
相較於她的氣憤，寧夫人的反應反倒十分平靜，拍拍她的手無所謂道：「我倒是覺得這樣十分清凈……好過總有人來打擾我。」
等到終於認清了枕邊人的涼薄性子，少了期待之後，她只求能夠安安穩穩的了卻殘生，早就沒有了旁的指望。
只可惜啊，就連這份安寧，他們都不願意給她。
好在她這一輩子，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她還有一個乖巧聰慧的女兒，只要想到她，身上充滿了動力。
寧詩婧看到眼前的狀況，仍舊對整個太師府的做法充滿了惱怒，卻又不想在這種時候平添寧夫人的煩惱，勉強壓抑下去，才道：「也是……這樣我們就不用特意要躲著人了。」
沒有人過來，也不用擔心寧清河會知道她和鍾玉珩悄悄過來的消息。
寧夫人笑著拉著她回了房間，又忙前忙后的倒了茶水，想要擺上點心，可她房中又哪來什麼點心呢？連茶水都是她之前做飯順帶煮的水沖泡的廉價茶葉……
就算平日里再怎麼淡然，這會兒她的面上仍舊忍不住露出幾分難過來，垂下眼擋住眼中的淚意，道：「娘親如今竟然連口入得口的茶水都不能給你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去給你做些點心！」
好在她平日里要給寧老夫人做早膳，昂貴的食材自然是定量的，但是麵粉之類的普通東西卻並不限制，做個點心的材料還是有的。
一聽這話，寧詩婧的心中就是一酸，忙不迭的露出點笑來，道：「娘，您的阿好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哪兒還需要吃什麼點心？喝點茶水陪娘聊聊天，我就心滿意足了。您不要忙了……哪有娘親忙活女兒卻坐著的。」
「女兒回來是想要探望您，讓您開心開心，若是讓您操勞，女兒該心有愧疚了。」
「能為阿好做事兒，哪裡算得上操勞。就算是操勞，當娘的也是開心的。」
聽她懂事兒又貼心的話，寧夫人欣慰的笑了笑，眼中含著淚光摸了摸她的臉，指尖溫熱乾燥，動作格外的溫柔，感慨又惆悵道：「是啊，娘的阿好長大了……都已經嫁為人婦，有自己的生活了。」
她在後宅蹉跎這麼多年，這一生都像是個笑話，唯一的成就大約就是生下了乖巧的阿好。
寧詩婧聽著這話，不知怎麼就落下淚來，心中情緒翻湧，到底控制不住撲到她的懷裡抱著她的腰，哽咽著喊了一聲：「娘……女兒不管多大，都是娘的女兒。」
鼻尖的淡淡馨香帶著人間的煙火味兒，纖瘦的身體溫暖又包容，分明十分瘦小的身軀卻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讓人忍不住就想要依賴撒嬌，彷彿外面的所有風雨到了這個懷抱面前，都再也不能侵襲她半分。
這就是屬於母親的溫度和感覺嗎？
她一時心房酸酸漲漲，連帶著眼眶也控制不住地發酸，一邊落淚，一邊卻又在心尖上開出一朵幸福的花兒。
「傻孩子，都已經有了心儀的人了，卻還要撒嬌。」寧夫人嘴上調侃著她，眼淚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落下來，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垂淚道：「阿好受苦了。」
「女兒不苦……娘才是受苦了。」寧詩婧自責不已，低聲道：「女兒回來晚了……娘，對不起，女兒上次……實在是太不該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了這具身體之後，連帶著也共享了原身對於母親這強烈的感情。
之前還忌憚寧夫人會不會察覺什麼傷了心，下意識地避而不見不說，上次見面的時候難免多幾分緊繃和防備。
這次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心房，卻又在感受到母親的溫暖之後，控制不住地悉數崩塌，只剩下滿滿的依賴和濡慕，以及對自己遲來的自責愧疚。
「只要知道阿好過得好，娘就一點就不苦。」寧夫人溫柔地笑了起來。
作為一個母親，她怎麼會察覺不到上一次見面的時候，自己女兒態度親昵中藏著的點點刻意的疏離。
可是她不僅沒有半分的責怪，反倒寬容又體貼，笑容里全都是對她的寵溺：「娘不怪阿好，阿好長大了……宮廷這麼大，人那麼多，阿好一定吃了很多苦，很不容易。」
寧清河步步高升，他對權勢十分眷戀，相對的對於房事卻並不怎麼貪戀。
她只生了寧詩婧這一個女兒，他也只是在寧老夫人的催促下，納了三個妾室，有了子嗣之後就不再常到後院里來，一番作為還反倒落下個好名聲。
因為寧老夫人自詡書香世家，向來注重規矩，從來都是端著儀態的，既看不上商戶出身的寧夫人，覺得她是自家兒子的污點，卻也更看不上身為妾室的三個女子。
那三個妾室既沒有寵愛，又不得寧老夫人的眼，生了兒子也不敢作妖，時間久了自然都本本分分地待在後院里過自己的小日子，頂多看看寧夫人的笑話，卻也不敢多做些什麼。
就算是在這樣相對人口簡單的環境里，寧夫人仍舊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後宮之中嬪妃三千，各式皇子公主數不勝數，上頭還沒有人壓著，只要想想，她就知道她的阿好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不過好在……
她笑著拿帕子給寧詩婧擦了淚，溫聲問道：「鍾大人對你可好？」
他看起來雖然冷淡，叫人不敢接近，但是那幽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落在她女兒身上的時候分明是柔和的，彷彿一瞬間冰雪消融，露出溫暖的流水來。
他身居高位，只要是真心，定然是能護住她的阿好的。
寧詩婧忙點頭，也給寧夫人擦了淚，抱著她靠在她的肩頭上，忍著羞澀小聲道：「他對女兒很好，前些時候還給女兒親手做了壽麵……」
她細細的數鍾玉珩的體貼和用心，聽得寧夫人眼裡含著欣慰又放鬆的笑意，一邊拿手輕輕梳理她的長發，一邊入神地聽著她講自己的生活，慈愛又耐心。
寧詩婧抱緊了她，只覺得原身實在是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