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跪下
食指指著一旁的綠萼,神情中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屑鄙夷,滔天的怒火幾乎快要把她的理智都給燒沒了。
她堂堂的貴太妃娘娘,尚書府的嫡女,柳家的千金小姐,這個賤民也配讓她道歉?!寧詩婧簡直是欺人太甚,為了侮辱她無所不用其極。
可惜寧詩婧真的不是為了侮辱她,來自現代的她就算已經習慣了這個時代的許多事情,本質上卻仍舊是那個從遙遠的異時空而來的幾千年後的靈魂。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人人平等的思維,習慣了每個人都應該擁有自己的人權。
她是真的覺得柳笙笙應當對綠萼道歉,更何況……反正如今幾人之間的矛盾仇恨已經無可調和,也就無所謂得罪的更多一些。
一旁本來安靜看著事態發展的綠萼驟然抬起頭來,不料到自己竟然也被看在眼裡,一時之間又急又忐忑不安,眼眶都忍不住微微紅了下,忙不迭的擺手道:「不,不用了。奴婢身份低微,怎麼配讓貴太妃娘娘道歉……」
「你是不配。」柳笙笙絲毫不覺得有錯,理直氣壯道:「什麼東西也值當的讓太後娘娘拿到本宮面前做筏子,一個沒用的賤婢,呵。」
她的情緒並不做遮掩,顯然是打從心底里覺得綠萼在她的眼裡連個最起碼的人都算不上,認為寧詩婧不過是隨便找了個理由作踐她,而不是真的為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宮女出頭。
綠萼咬緊了嘴唇,並沒有對她的說法兒露出絲毫的不滿。
她已經習慣了這樣尊卑制度,也習慣了將自己擺在卑微的位置上。
更何況,她也算不得冤枉。
就在這個時候,就算自己被冤枉,不得不當著眾人讓太醫請脈,證明自己沒有跟別人私通,也一直滿臉平靜,無動於衷的嫻太妃這會兒卻突然一改滿不在乎的模樣,開口道:「綠萼,退下。」
綠萼一愣。
「既然太後娘娘肯為你主持公道,你就老老實實受著。」嫻太妃冷聲道:「你是本宮的人,就算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更何況本宮跟你情同姐妹,絕對不允許他人欺侮。你不必推辭。」
綠萼的眼睛頓時紅了,帶著幾分哽咽低低的喊了一聲:「娘娘……」
多餘的話卻說不出了。
她想,她可真是個自私的壞人。
聽到自家娘娘這麼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心裡竟然禁不住生出幾分喜悅和感動,就算她明知道這樣會讓貴太妃緊跟著恨上自家娘娘,她仍舊捨不得說出懂事兒的話來推辭。
她,她可真是個沒用的奴婢,只會給娘娘找惹麻煩,又自私自利,惡毒的厲害。
嫻太妃沒注意到她的想法,轉頭看向面露不敢置信的柳笙笙,冷漠卻又堅定:「貴太妃娘娘,太後娘娘說得沒錯,還有該道歉的人,你沒有道歉呢。」
「你們!」柳笙笙怒火衝天,理智都被燒沒了半邊,神情扭曲道:「好,好,你們好的很!今日之辱,本宮定當千倍百倍奉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鍾玉珩冷冷的看過來一眼。
這一眼,猶如九天之上的神祇觀看人世間的螻蟻,又猶如寒潭深邃,藏著暴戾的可怕凶獸。
只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個眼神,柳笙笙就覺得如墜冰窟,渾身發冷卻又動彈不得,打從心底里升起膽怯和恐懼來。
她像是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了尾,表情僵硬在臉上,打了個寒顫。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她不敢再多說什麼,死死地咬住牙關,狼狽的垂下眼,藏住了所有的情緒:「本宮錯了。」
說罷,重重的一甩袖子,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大步離開:「回宮!」
雖然道歉的時候並沒有看著綠萼,也不曾指名道姓,但是這樣大概也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寧詩婧並沒有再說什麼。
而一旁的綠萼面對著嫻太妃關切的眼神,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眉眼彎起:「娘娘,奴婢不覺得委屈。」
這宮中多的是因為主子一個不高興,隨便栽點什麼名頭就打死了扔出宮去的人,到最後也不過是落得個草席裹身,無處安葬的後果。
如今她有自家主子疼著,有太後娘娘護著,甚至能逼得聲威煊赫的貴太妃娘娘向她道歉,已經足夠了。
比這個宮中的許多人來說,她已經很幸福了。
見她這副模樣,嫻太妃的心下一軟,最後只能無奈又寵溺的搖了搖頭,點了點她的額頭。
這邊倒是一片其樂融融,另外一邊,柳笙笙回到了碧柳宮,關起門來二話不說,先狠狠地將桌面上的東西掃落在地上,多寶格上的擺件更是砸得一件兒不剩,整個殿內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碎瓷片。
芷蘭在一旁噤若寒蟬,勸都不敢多勸,臉色煞白的站在一側,生怕這份怒火會燒到自己的身上。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狠狠地咋了一同東西宣洩之後,柳笙笙氣喘吁吁地停下手,在圓凳上坐了,忽而陰惻惻的喊了一聲:「芷蘭。」
芷蘭渾身一抖,卻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小碎步快速挪動,福身道:「奴婢在。」
她的心中叫苦不迭。
今日她目睹了貴太妃娘娘的醜態,更是親耳聽到她被逼的不得不向一個宮女道歉……這會兒只怕她,凶多吉少。
果然,柳笙笙的眼神猶如毒蛇的蛇信一般,從她露在外面的肌膚上舔舐而過,緊接著,她緩緩地扯了扯嘴角,露出這副美人皮相之下,猙獰不堪的內里:「跪下。」
低頭看看滿地的碎瓷片,芷蘭猶豫了一下,不敢忤逆,只能小心的偷偷用腳撥開面前的瓷片,找了個乾淨的地方跪下。
「跪那麼遠幹什麼?」
柔和的嗓音響起來,柳笙笙捧起芷安剛剛送上來的熱茶,呷了一口,神情陡然轉厲,暴喝道:「跪到本宮面前來!」
那手指指著的地方,之前有一個精美的琺琅彩花瓶碎在那裡,留下的殘骸猙獰的展露出了尖銳的頭角,叫人心生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