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梳妝
不!
不管芷蘭是怎樣的害怕恐懼,事情都不會有半分改變。
柳笙笙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就像是連最後的溫情都不屑於偽裝,叫人進來半拖半扶地把她帶了出去,請了那位劉太醫過來給她包紮了傷口,然後就送上一頂小轎子,出了宮。
芷蘭滿眼淚水,卻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這樣的命運,掙扎抗命,不單單是丟了自己的性命,只怕還要連累在宮外的家人。
她憐憫的看了一眼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劉太醫,心想,大約過不了幾日,這位劉太醫的下場也並不會比她好到哪裡。
她的那位娘娘啊,最是喜怒無常、爭強好勝不過。
那麼丟臉的事情被他們這些人親眼目睹,不把當時在場的人挨個斬草除根,她永遠都不會安心的。
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對她來說像是墳墓,又像是家,偏偏又無一絲溫情的宮廷,她落下了帘子,閉上眼睛,接受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天氣,更冷了。
第二場雪落下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又過去了一個月。
害怕被人抓住馬腳,嫻太妃和綠萼這段時間一直閉門不出,把自己關在凈月宮中做針線活兒,除了給兩個孩子的小衣裳之外,竟然真的又做了許多各個年齡段的衣服,送過來叫寧詩婧給孤兒院的孩子們帶去,主僕兩人卻堅決不肯再出宮去看孩子。
寧詩婧無奈,又加上這段時間整個宿京城瀰漫著揮之不去的緊張氣氛,她也沒有多勸,只是時不時叫人打聽了兩個孩子的趣事兒講給她們聽,以撫慰她們的思念之情。
這天夜裡的雪下得格外的大,等到早晨寧詩婧醒過來的時候,積雪已經到了膝蓋位置,天空中還在紛紛揚揚地繼續落雪。
宮中的洒掃太監宮女們正在努力的除雪,外面卻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瑞珠進來伺候她梳妝,說話的時候嘴邊吐出白色的霧氣,笑道:「這次的雪真大,蘇星說了今日他要去京郊的山上獵兔子,到時候送過來給娘娘吃撥霞供。」
兔肉片成薄薄的薄片,放到火鍋里涮一下,就會折射出漂亮的光彩,因此有了撥霞供的美稱。
下大雪的寒冷日子裡,吃火鍋當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寧詩婧沒有拒絕,只笑著點點頭,道:「倒是辛苦蘇星了。」
跟在一側的藺婉晴聽到這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娘娘,只怕蘇小公子不覺得辛苦呢……就算大冷的天要出去打兔子,可是只要想到是給心上人吃的,蘇公子恐怕渾身都是力氣,要把山上的兔子都給抓回來才行。」
「渾說什麼呢!」瑞珠頓時就鬧了個大紅臉,忍不住瞪她道:「若是嫉妒,就叫你家趙大人去給你抓兔子去呀!在這裡擠兌笑話我做什麼。」
「我家趙甲那個不開竅的木頭,才不會這麼體貼浪漫呢!」
藺婉晴才不會那麼害羞,臉上依舊笑嘻嘻的,雖然說在抱怨,臉上的甜蜜卻怎麼都遮不住,邊說邊笑嘻嘻地又道:「哎喲,想想以前也不知道是誰說討厭蘇公子,如今啊……嘖嘖嘖,一天天的跟蘇公子甜甜蜜蜜,真是叫我們把牙都酸倒了。」
「你!」瑞珠可沒有她那麼厚的臉皮,氣惱極了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嬌羞地跺腳:「娘娘,您倒是管一管這個小蹄子啊!」
寧詩婧在一邊笑著看她們鬧,聽到這話忍不住道:「婉晴這是在感謝能沾著你的光吃撥霞供呢……」
「娘娘您也打趣奴婢!」瑞珠拿她們沒有法子,只能頂著一張紅透了的臉一邊為寧詩婧梳頭髮,一邊憤憤地道:「再這樣取笑奴婢,奴婢以後不許蘇星過來了……」
「蘇星又幹了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伴隨著清冷中帶著三分慵懶的語調,殿門被推開來,紅袍白裘的鐘玉珩如玉般的指節捏著一柄油紙傘,猶如畫中人陡然之間活了過來,踏進殿中,將狐裘解開,抖落了一身風雪。
寧詩婧愛煞了他整個人在紅白堆砌之間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卻又凌厲如畫的英俊,見他這副裝扮從雪中走來,就忍不住笑眯眯地彎起了眼睛,道:「下朝了?」
又解釋道:「蘇星一早去山上獵兔子了,說是回來給我們加餐,做撥霞供吃。」
「這臭小子慣來是不務正業,整日里只知道吃吃喝喝。」鍾玉珩微微頷首,無奈的嘆了口氣,等散盡了一身的涼意,走到了她的身後。
「我來。」他從瑞珠手中接過象牙梳,親手為她梳頭髮,動作溫柔,垂下的眉眼中都是一派歲月靜好的時光流淌:「娘娘若是喜歡吃,臣一會兒也去給娘娘獵只孢子來加餐。」
這話說的站在身後的藺婉晴和瑞珠都忍不住相視一眼,掩唇輕輕地笑了起來。
瞧瞧這個人,前頭才說蘇星去獵兔子是不務正業,整日只知道吃喝,轉頭到了娘娘面前,自個兒就心甘情願地要給她獵孢子加餐。
難不成兔子變成孢子,就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兒了嗎?
心裡是這麼想著,兩個人卻很有眼色地沒有繼續停留,悄無聲息地一同退了出去,不忘仔細地掩上殿門。
寧詩婧也覺得有些無奈,輕輕地瞪他一眼,沒等露出凶光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平日里政務這麼忙,哪裡就用得著你去打獵了?活像我是個饞鬼似的。」
「娘娘太瘦了,該多吃點。」鍾玉珩認真的抬起眼,透過鏡子打量她消瘦的身形,忽然翹起嘴角道:「若是能多養出些肉,只怕手感要更好些。」
那雙眼睛落的地方,只差沒明晃晃的告訴她是哪裡。
寧詩婧一時間又羞又氣,忍不住抓起面前梳妝盒裡一隻輕巧的簪子丟到他的身上,水淋淋的眼睛瞪他:「還要怪我如今手感不好了嗎?硌著鍾大人,是我的不是了?」
鍾玉珩抬手一把接住簪子,重新為她放到妝奩里,眼底泄出幾分笑意,慢條斯理道:「臣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