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有請
一時之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苦苦思索，只覺毫無頭緒，就連鍾玉珩和裴玉卿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眼中露出深思。
這題要說有多難，倒也不見得。
難就難在從未有人聽聞半句七言唐詩，叫人摸不著頭腦。
四周一片寂靜，寧詩婧也忍不住捏了捏指尖，只覺得這出謎語的人實在是刁鑽，怪不得這個謎語能作為燈王的謎面，確實是有些叫人無從下手。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思的情況下，有幾個小朋友提著花燈從人群旁邊跑過去，歡快童稚的笑聲里，手中的花燈伴隨著他們的跑動晃動著，猶如展翅飛翔的鳥雀。
鍾玉珩的目光一凝，忽而道：「我知道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仍舊從容不迫，嘴角翹起一點細微的弧度，道：「答案是，一行白路。」
短暫的驚愕之後，不少人面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那皂吏更是忍不住笑著拱手道：「恭喜公子，賀喜公子，公子大才，答對了。」
「一行白鷺上青天」的一半，可不就是一行白路，正正三個半字嗎？
裴玉卿的神色微動，心悅誠服地朝著他拱拱手，頓了片刻，也只道：「是學生輸了。」
鍾玉珩倒是鎮定，聽到這話面上帶笑，從容拱手道：「承讓了，裴公子。」
「是鍾大人高才，憑藉實力取勝，學生不敢言讓。」裴玉卿垂下眼瞼，遮住眼中的黯然和幾分失落，頓了片刻露出個淺笑，道：「鍾大人才思敏捷，玉卿嘆服。」
說話間，兩個人答出的謎語數統計出來，裴玉卿答對三十個，鍾玉珩三十一個，險勝。
裴玉卿感覺口腔中帶著幾分澀意，站在一側眼見著鍾玉珩拿走了那盞流光溢彩、做工精巧的燈王，含著笑意將它遞到了站在一旁的寧詩婧手中：「幸不辱命。」
他面上神色不動，只一雙深邃的眸子裡帶著笑意，寧詩婧卻輕易地看出他掩藏在表面下的幾分得意，忍不住淺笑了一聲。
瞧瞧這人平日里穩重持成得很，如今竟然也像是個勝負欲極強的小夥子。
她笑著接過燈籠，打量了一下以她見過不少好東西，仍舊忍不住讚歎的燈王，眉眼一彎，道：「鍾大人真厲害。我很喜歡這份禮物。」
她眉目間的喜悅和喜愛並不作假，看得鍾玉珩心中舒暢，忍不住也跟著彎了彎唇角：「阿好喜歡就好。」
這邊兩人濃情蜜意，明明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做什麼親密曖昧的動作，卻莫名氣場自成一派，叫人感覺無論如何也插不進去。
裴玉卿只覺口腔中色苦意更濃，白凈的指節捏緊了手上作為第二名獎勵的花燈燈柄，垂下眼瞼正要轉身離開，卻見那主持猜謎語比賽的皂吏喜氣洋洋地走到他們面前。
他微微斂了面上的神色，仍舊帶著笑意拱手道：「叨擾了。」
鍾玉珩淡淡的掃過一眼，他頓時渾身一顫，站得越發筆直。
「不知有何事？」裴玉卿溫文拱手，禮數周到，態度平和。
「兩位公子可知，今日最後一道謎語乃是何人所出？」在裴玉卿的溫和態度下，那皂吏稍稍放鬆了些，笑著問了一聲。
這燈王畢竟是上元節的重頭戲之一，更何況猜謎語在時下也如同對對子一般，是一件風雅事。
往年時候有寧清河在，這最後一道謎語往往出自他手，間或有幾年由柳承恩出題。
如今兩人都已經伏法，今年的出題人倒不知道是哪位大人。
「還請差爺告知。」
「這最後一題的出題人，正是當朝宰相裴相。」差吏微微一笑，帶著幾分自豪，道：「如今裴相正在醉月樓賞燈，聽聞兩位少年英才一路過關斬將，猜出謎語數十，還解出了他所出的謎語，特意差小的來請兩位公子一見。」
裴玉卿下意識地收緊了拳頭，抬眼看了身側的兩人一眼。
寧詩婧的眼中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緩聲道：「裴相有請？」
「是。」那差吏沒察覺到其中的暗潮洶湧，兀自喜氣洋洋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兩位公子且跟小的走一趟吧！」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兒。
多少人寒窗苦讀，只求一個功名利祿。
如果能夠結識裴相，獲得他的青睞，且不說能否一步登天，得以成為裴相門人乃至謀個官職，哪怕只是在科舉時候，知曉主考官的喜好偏愛，也是難得的訊息。
這也是為什麼，許多考生會提前幾個月就來到宿京，帶著自己最為滿意的文章詩作，到各個官員的府上求見。
只是……一旦成了某個大人的門人，基本上就算是有了幾分師徒情誼，在他人眼中，可是要被當成同一黨的。
裴相作為有名的「不錯丞相」，素日里並不理事，一副只等著歲數到了就辭官養老的混日子模樣，如今突然招攬英才，要見兩個出眾的少年，叫人忍不住多了幾分思量。
是真的見才心喜，還是另有謀算？
鍾玉珩的下頷綳起，面上不動如山，一雙寒星般深邃的眼眸格外的意味深長。
裴玉卿拳頭握得更緊，隱隱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奔騰，面上卻放鬆的笑了笑，道：「勞煩差爺帶話，就說學生還有其他要事，改日再登門拜訪裴相。」
這是拒絕了。
鍾玉珩哼笑一聲，倒也沒有反駁，只在一旁默認了。
他跟寧詩婧一同出來逛燈會，自然不捨得丟下她獨自去赴會，卻也不好兩人一併在裴相面前大喇喇的露面。
這種情況，還是不見的好。
「這……」差吏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覆，頓時就露出幾分為難。
升斗小民，哪兒敢駁了貴人的面子呢？可是他作為一個小人物獨有的生存智慧，也在提醒著他，面前這三人氣勢逼人，並不是他能夠勉強的。
「差爺只管如實說就是了。」裴玉卿心中生出幾分不忍，微微嘆了口氣，抬手塞過去一塊碎銀，溫聲道：「若是裴相追究，你就將學生的名字報給裴相，告訴他是學生同友人一時興起。裴相必不會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