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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心比腎虛臉比牆厚】

  回憶就如隔夜茶,不宜多品,否則傷身。 

  就像我已經很久沒有再去回憶過,傅東樓登基那時。 

  那一年,天好像一直都很藍,萬里晴空如碧洗,我看著三元四喜在放紙鳶,心思百轉間,又覺著放得不僅僅是紙鳶,而是我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暢想———如果,和順王府里沒有傅東樓,那該有多好? 

  上蒼一定是太愛我,便成全了我的期盼———先皇纏綿病榻數月後,在那時,駕崩了。 

  本就立有太子,按理說登基的新皇沒有懸念,但那個太子卻在登基的前夜消失不見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堂剎那風起雲湧,各個皇子躍躍欲試。我爹在關鍵時刻,竟擁護著傅東樓上位了。 

  為堵天下人之口,自是要有一番說辭。我爹當時向文武百官宣布,先皇曾多次說起過,傅東樓比太子更適合接管天下。並還表示,皇后多羅格?倚月次次均在場,可以作證。所以當務之急,被皇上御口欽點的傅東樓,完全有十足的資格即位登基。 

  真假先不論,這番說辭已經做到了最大限度的無懈可擊。 

  其一,和順王的忠厚老實眾所周知,而他又手持能調動十萬禁軍的軍符,他的話比較權威可信;其二,傅東樓的母妃安氏和倚月皇后並不和睦,皇后沒有絲毫理由幫傅東樓,既然皇后都來作證,那更是可信;其三,便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眾皇子中,唯有傅東樓卓爾不群擁有王者之姿,簡直甩了其餘的草包紈絝幾十條街。 

  大岐江山要想長存,登基的只能是傅東樓。文武百官相互對了對眼兒,便一齊跪地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一年,剛滿二十歲的傅東樓登基稱帝,改年號為「天授」。 

  我也曾遠遠看過他一眼,當時他坐著玉輦去祭祖,在一襲龍紋繁複的皇袍映襯下,高傲冷清的病弱少年已經不見,而他正端著架勢十足的帝王之姿,睨睥眾生。 

  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那閃得晃人眼睛的,到底是當時當日的陽光,還是他? 

  天授元年,傅東樓便已顯示出了帝王的手段與氣魄來。 

  百姓傳言,其實太子不是失蹤而是被謀害了,既得利益者自然就是當今龍椅上坐著的那位。不出三日,但凡談論過此事的人,都莫名其妙暴斃在家。百姓們也都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但大家也只用眼神交流一下「當今聖上是個狠角兒」這個信息,其餘的閑話是一句都不敢再傳了。 

  接著,傅東樓將試圖造反的兄弟關的關,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剩下識時務的幾個便被他封了王,賞賜了些良田寶物后,便下令眾王爺未得旨意不得進宮。隨後,便是將幾個朝中重臣的女兒,全部封妃封嬪。 

  有人說,這是帝王的權術之計,實則是皇上拿她們做人質,好讓朝臣不敢有二心;也有人說,皇上是個殘暴手足又貪戀美色的暴君,可別成了大岐國的末帝啊…… 

  對於那些個流言,我表示很淡定,這一淡就生生淡了一年多。 

  待傅東樓的帝王生活都步入了正軌,他就把我從安逸的生活中揪了出來。自那時起,我就開始接受他千方百計地磨練。 ——

  現下,正是天授六年,我的境遇沒見半點好轉,反而更是慘不堪睹了。 

  所有人都在翹首以待,想看我什麼時候能點頭和連錚成親。就連恆悅王和南良王那幾個不靠譜的王叔,都頻頻來王府對我進行先進思想再教育,彷彿我不嫁給連錚就一無是處面目可憎一樣。真是豈有此理,我就算不成親,也沒去吃他們家的飯,管那麼寬作甚! 

  而那個傳言中被我屢屢忽略的連將軍,更是日日都來,我被逼迫地愁雲滿面,也硬是想不出幾個可行的方案。 

  不過,不可行的倒是想了幾個,譬如:白日不著家在外面瞎逛,夜裡再回王府睡覺,正好避開連錚。 

  我就那樣虛度了幾日,甚至開始對那些不著家的男人們產生了一絲理解,這樣的人生觀可真是太要不得了…… 

  姜淮不止一次在風流場所遇見我,還偏要與我搭訕,「我看你面露煩悶,印堂發黑,且需平心靜氣啊小心肝。」 

  「你倒不如,直接說我是怨婦臉好了。」 

  幾許悲涼湧上心頭,我堂堂郡主竟也墮落成姜淮之流了嗎?都是時勢迫人啊,這世上,還真是沒處說理了。 

  「誒,怨婦起碼還是個婦,你眼光刁鑽很難嫁出去的,怎可相提並論?」姜淮摸著下巴琢磨道,「可連大將軍也太想不開了,他心中到底抱著怎樣的執念還真是令人好奇啊!」 

  我拍著桌子釋放雷霆之怒,「賤人,你有種再說一遍!」 

  看得出來姜淮的心比腎虛,可他的臉卻比牆厚,「我的意思是,本以為這天下想不開的只有我一人呢,小心肝,你不嫁他其實很是明智,真正與你般配的人遠在天邊近在你眼前,你可千萬不要負了我的一番心意呦~」 

  我被姜淮氣得頭疼,半天都沒緩過來。 ——

  之後的幾日,我繼續在外胡混,終於在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我做了一回人生贏家! 

  那時,我正站在河邊看天,眼中的憂傷自溢難掩,「三元,你覺得那太陽像什麼?像不像流著淚的雞蛋黃?」 

  並未聽見三元做聲,我一回頭就雙膝一軟,差點跪了,「皇———」 

  站在我身後的,竟然是我叔。 

  一身普通的藍衫被他穿得是貴氣側漏,那俊美的五官卻依舊冷得像一碗涼水,「聽聞你最近很是荒唐?」 

  「沒有啊!我一直向著太陽奔跑,特別上進!」我容易激動,還容易把自己憋成內傷,所以還是湊上去悄聲問:「皇上此番出宮,不知所謂何事?」 

  我叔眼神幽暗,冷戾地開口:「微服私訪體察民情而已,無須驚訝。還有,別叫我皇上。」 

  可是皇上一個人出宮真的好危險啊!我忙勸他:「其實這裡的民情也沒什麼好體察的!叔你看我就成,我最能代表民情!」 

  聞言,我叔便盯著我的臉,半晌才得出結論,「這裡的民風果然刁頑,還需好好整治整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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